第二天一大早，王家新拿着这些证物走进村委会。村干部听了他的一番血泪控诉，本也知晓他家的实情，可这种巫术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能作为判定一个人有罪的证据。王家新自个儿也明白，这些定不了孙祖荣的罪，也没啥科学依据。他喃喃自语：“治了罪又能咋滴？他们死了也不能复活，难道我命该如此吗？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村干部同情他，劝解他要想开点儿，把自己的余生过好。可这种伤痛刻入血液，又怎么是几句劝解的话能解脱的？但除了活着，又能怎样呢？
　　 王家新家挖出小人的事不胫而走，人们都知道孙王两家的世仇，对孙祖荣的做法厌恶，愤恨。王家新一家惨遭不幸，不管与这些巫术小人有没有关系，孙祖荣的做法引起大家的公愤。孙祖荣的儿子安邦本来极希望转正，也因为受这事关联，在学校遭人排斥，不得已回了家。乡亲们看见孙祖荣像看见瘟神一样，个个儿躲避着他，小孩子们看见他就唱：“孙老头，大坏蛋，扎小人，害邻居，心肠坏，没人理。”孙祖荣瞪着一双浑浊的眼，干枯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越发显得奸诈阴险。秀姑也老了，不搭理他，孩子们因为他在村里抬不起头，两个女儿都远嫁他乡。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度着他的残年。
　　 凤莲也听说了此事，特意回来看了看，走的时候，玉萍在池塘边喊着凤莲，凤莲的脚步稍微迟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玉萍望着凤莲的背影，“这都造的什么孽呀？”
　　
　　 七
　　 孙祖荣死了，他是在死的第二天才被家人发现的。安邦也盖了新房，原来的老房子留了一间给孙祖荣住。他死的头几天，安邦的小儿子说，听见爷爷在池塘边喊：“你们别来抓我，不要来抓我!”还惊恐地拄着拐棍儿逃进屋，把门栓插的死死的。
　　 乡亲们不愿过来帮忙，还是安邦跪求本家族的亲戚，又有村红白理事会出面，才来了几个人草草安葬了他。孙祖荣的棺材从王家新门前过的时候，他没有燃火把为他送行，他在大门前摆了一小张桌子，放了一碟儿花生米，几碟
　　 小菜，自饮自酌，头也未抬，祭路孝的人递给他一支烟，他接过来朝棺材使劲儿扔了去。
　　 几年过去了，王家新也死了。凤莲依着女儿的规矩披麻戴孝，为王家新置办丧事。安邦也过来了，他同凤莲一样披着长孝，凤莲问他这是干啥？安邦说：“我们两家结了几世的仇，如今，家新老伯走了，志国也不在了，我就替志国行个孝吧，请你成全我。”乡亲们打心里明白，安邦不同于他爹，这几年做善事，暗中照顾王家新是真心实意的，他在替他爹还这还不了的债。安邦又让玉萍也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前，他的两个儿子跪在灵前烧纸钱。王家新的一个远房侄子在单位部门做事，见多识广，他跪在灵前对凤莲说：“嫂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安邦没错，错的是他爹，这冤你们就解了吧。”凤莲哭着：“”这一家子都没了，还恨谁去呀？”她悲戚的哭声让灵堂里的人无不伤心流泪。
　　 安葬完王家新，凤莲锁上了门，自此她再没回来过。这房子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与孙祖荣的老土坯房一起，轰然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