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暖】雁归来(小说)
好心的邻居告诉他,辉儿在他走后两个多月的时候就没了,没几天齐艳也走了。
刘茂发一听立刻跪在地上大哭,嘴里还不停地喊着:“辉儿啊!爸爸回来接你看病去呀,爸爸挣回钱了。”
继续喊:“爸要带你去大医院那,你为啥不等爸,齐艳是我对不起你呀!”他哭得昏天黑地,捶胸顿足一通自责。
邻居劝说没用也就逐渐散去。
他从下午一直哭到晚上,什么也没吃就昏昏睡去了。他看到了齐艳手里拉着辉儿哭着向他走来,三个人抱在一起大哭。梦里他已经带着齐艳和辉儿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清晨,太阳不管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如期而至,它早早地就挂在东山,像个硕大的火球,火球四周的山岚被映得如熊熊燃烧的烈焰,看那火苗还向上一蹿一蹿地越烧越旺,好像有人再放火烧山一样。
刘茂发混混沌沌地醒来,他用手摸了一下头,沉沉地,他又趴在了冷冰冰的地上。没多时,他突然又爬起来,疯了一样跑出屋去。
他越过一片水洼地,踩着湿透鞋子的积水来到一处小树稀疏的荒野,他四处张望,按照邻居描述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不太大的土堆,他确定这就是辉儿,他跑过去趴在了儿子坟头,两手扒着还未结冻的坟土尽情地哭嚎着……
一个男人的悲痛惊天地泣鬼神,一个秋天的明媚还是不时有片片落叶飘落在他的身上,他此时真想也被这片片叶子埋掉,也长眠在儿子回归自然的热土之中。
他整整陪了儿子一小天,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浑身也感到无力,他用力爬起来丧打幽魂地向家中走去。
太阳已经西落,只有晚霞还映着余晖,照着这个将要寂静下来的村庄。东北这里四季分明,立秋后的傍晚已经凉飕飕的了,这个时节也正是北雁南飞的时候,一些需要迁徙的鸟类都要离开这里了。
刘茂发在烂洼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并发出了嘎嘎嘎的叫声,他睁大红肿的眼睛定睛细看,是一只大鸟,这只鸟被刘茂发这么一绊,竟然惊慌地向前一蹦一蹦地跳,他收敛些思绪再看,是一只大雁,它一定是受伤了,不能飞回南方才流落至此。
想到这,他像看到了自己儿子一样,立刻抱起了受伤的大雁,他抱紧了大雁,大雁也像个受伤的孩子,此时也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把头靠在刘茂发的胸前一动不动,他此时的心还完全被辉儿占据着。
五
从这天起,刘茂发就把这只刚刚成年的大雁当成儿子来养,让它跟自己住进屋子里,给它疗伤,给他洗澡,清晨还带它一起出去散步。
对于大雁来讲,这个冬天是个可怕的漫长,它听着屋外凛冽的寒风怒吼着,它就把两只膀子抱得更紧了,它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没有见过的它觉得有点像美丽的童画。这个时候刘茂发在想带它出去,他就会缩着脖子,跟在主人身后走几步,就会突然掉头跑回屋门口等待主人开门,它们就像父子俩形影不离,
如果赶上三九天,北方更是嘎嘎冷,刘茂发喝点小酒在炕上睡着了,东北的火炕如果烧得少,到后半夜火炕基本就要凉了,他也不觉得炕凉热,呼呼大睡,呼噜震天,大雁起身看看四壁透风的屋子,扭扭来到炕沿下,一跃上了炕,看了看正在酣睡的主人,他就趴在了主人身边,还用一只翅膀护住了主人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没多时大雁黑妞也护着主人睡着了,都睡得那么酣。
有句话叫“冬去春来”,冬天刚刚过去,春的脚步就近了,柳条返青了,大地也披上了新装。大雁黑妞这段时间也不安分起来,他飞上院中一颗柳树上,不断地嘎嘎嘎地叫着。
这天清晨,刘茂发起来走出院子发现黑妞竟然招来了一个男朋友,两只大雁正在亲亲我我卿卿我我,没多长时间,刘茂发惊奇地发现黑妞和她的男友竟然成了爸爸妈妈,刘茂发的小院子里一时间热闹起来。他也跟这些雁子们嘻戏,一天到晚精心喂养。并把这些大小雁子们膀根都缝上了红布条。
好景不长,没有不散的宴席,天又开始凉了,树叶又掉下来了,河水也逐渐在凝固,大雁家族没有了以往的喧闹,都显出来离别时的惆怅,可这一天还是无情地到来了。
那个父亲带着他的孩子们飞走了,这只受了伤的黑妞悲痛欲绝,她拼了命地也想飞去,她想追赶她的亲人,她滑翔了没多远,还是无情地跌落在地上了。
刘茂发眼里湿润了,他跑过去抱起黑妞都很伤心,他望着远去的大雁想起来齐艳,想起了辉儿。
六
又是一个春天,刘茂发还没起床,就听到有拽门声,他下地推开门,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分别十多年的齐艳,手里还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刘茂发看到这情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进来吧。”
齐艳不自然地说:“请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那时辉儿没了,你的腿也残废了,我绝望了,所以我就走了,我一直都很感谢你,你把我和辉儿当成亲人,特别对辉儿,他不是你的亲儿子,你却对他比亲儿子还亲,为了给辉儿治病,你拼了命地去赚钱,都是我们娘俩让你身心都受到很大伤害,在你最难的时候我却离开了你,当初我怀着辉儿嫁给了你,是你一点也没嫌弃我们,收留了我们娘俩,你对我们母子有恩啊。”齐艳说着泪如雨下。
“齐艳,别说这些了,既然跟了我就是我的亲人,辉儿从出生就和我在一起,那就是我的儿子,可惜我没尽到责任。”刘茂发说到这又痛心地掉下泪来。
“这次来我是来报答你的。,”齐艳说。
“我走的时候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当时你的腿那样,我怕生下这个孩子也养不活,所以我就怀着你的孩子走了,后来认识了一个人,我们在一起了,一开始对我还挺好,自从有了我们的孩子,他一喝完酒就骂我,说给别人养个野种,现在孩子越来越大,上学,吃穿,费用也大了,他喝完酒还要打儿子。”齐艳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也老打听你的消息,听说你现在是名人了,每年都举办大雁放飞节,你的日子好了,我把儿子还给你吧,他今年十二岁了,它叫柱子,这才是你的亲儿子啊。”听齐艳叙述完,刘茂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呆地站了好久,突然一下子抱住柱子,发疯似地喊着:“我的儿子,柱子,柱子是我的儿子,我刘茂发也真地又有儿子了”他抱着柱子不停地转着圈,柱子的两手一直在向外推着他。
齐艳对柱子说:“这才是你的亲爸爸,放心在这吧,你爸会疼你的。”她接着说,“把孩子交给你我就走了。”
“你去哪里?你还要回那个男人那里去吗?”他急切地问着。
“不,不回去,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她有些悲痛欲绝。
“咱们的儿子刚刚有了爸爸,你不能再让他没有妈妈了,我不让你走!”刘茂发说着情理。
柱子抱住妈妈的腿喊着:“妈妈,你不能走,我也跟你走。”
刘茂发一下子抱住孩子和齐艳说:“只有我们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呀!”三个人抱在一起哭着,再也不分开。
黑妞在一边呆呆地望着他们。它突然也为刘茂发欢呼雀跃起来,在树上扇着翅膀来回不停地跳着。
春天的阳光就是那么温暖,风那么柔和,天好高好蓝,几片白云变换着不同图案,在天空中自由地飘荡,好像天山脚下姑娘放牧的草场。
大雁黑妞站在院中老榆树上嘎嘎地不停叫着,她飞起落下,像跳着天鹅舞。
刘茂发对着天空大喊着:“你们娘俩看,黑妞你看啊,大雁,是他们回来了,看那膀子上还有红红的丝带在飘啊!”黑妞像听懂了刘茂发的话,它向天空不停地叫着,雁的家族又增加了。看着一家人和黑妞一起跳着,欢呼着。
雁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