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芳礼貌性地站起来，接过董小玲双手端起的酒杯，说道：“小妹妹真漂亮，当个导游有点儿大材小用，不如到航空公司当个空姐，那该有多好啊！”董小玲接话说到：“我才不愿做空姐，那样天上飞来飞去，想见见哥哥你就很难！”董小玲说着，朝王俊芳努努嘴，洁白的白齿，大红的口红，让王俊芳更加痴迷。王俊芳想这女孩真会说话，人长得标志不说，还伶牙俐齿。王俊芳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董小玲。
　　 董小玲今年正好二十三岁，走出校门做导游才十一个月，业务在同期进入旅行社的几个同学中做得最好，董小玲就是依靠嘴甜能说会笑，找到了客户，做成了业务。董小玲的家在青州市郊县农村，家中姊妹三个，就数董小玲年纪小，学校毕业后就再也不愿意回到农村，自己租房在青州市区找工作。黄彪一次参加旅行社组织的“江浙六日游”，认识了董小玲。以后黄彪每次来到青州市办事，只要董小玲不带团出去，就会和黄彪一起吃饭聊天。时间久了，黄彪和董小玲就以哥妹称呼，仿佛是亲如一家人。
　　 黄彪宴请王俊芳，自然想到邀请董小玲过来敬酒，恰好董小玲没有带团，就高高新兴地打车过来。董小玲有个特点，善于开生，越是生人，她的兴致越高越健谈，好像这个场面就是给她设计的，她是主角，她是场面的主宰者。黄彪每次和董小玲一起吃饭，都被董小玲的才智和口才所折服。在与王俊芳的第一次交手时，就把董小玲叫来作陪。
　　 王俊芳也因为董小玲的到来越发高兴。平时基本不喝酒猜枚的王俊芳，主动提出来跟黄彪猜响枚，八杯酒三五开。房间里突然热闹起来，王俊芳把右手抬起来，一声“六六顺”，又放下，接着是“七巧官”和“四季财”，像是背枚谱，又像是做游戏。当然，黄彪输得多，王俊芳赢得多，每次八杯酒，黄彪都要喝五杯。王俊芳和黄彪一连猜了八盘，喝下去白酒八九两。这时，黄彪的脸喝得通红，眼角冒出几粒乳白色眼沫。王俊芳这时才停下来喝茶水，微笑着对董小玲说：“我在市区光明路上班，这是我的名片，有业务推销可以找我。”王俊芳说着，从上衣兜里拿出名片夹，把一张名片递给董小玲。董小玲高兴地接过来，仔细看着，又转向王俊芳端详着，像是喃喃自语，“我一看你就是大领导，以后可要关照妹子啊！”“一定关照。”王俊芳笑着说，拿眼盯着董小玲。董小玲穿着短袖上衣，下穿绵绸花裙子，腰间扎着一条窄窄的乳白色腰带，腰肢估摸只有一尺七八。董小玲紧身的上衣和紧束的裙子，衬托出胸部的隆起，像是平原上突兀起来的山丘，周边平坦如砥。王俊芳的感觉相当美妙，他几乎舍不得离开这个尤物。
　　 黄彪回到祁东县，立即着手改造他的电气加工厂。黄彪说动街道办事处主任，在街道辖区东边靠近双龙公社边界的一片空地上，规划出一百亩地供给黄彪扩建新厂房扩大再生产。这时，黄彪高薪把董小玲聘请到工厂里担任公关部主任。王俊芳还在青州银行工商信贷科时，就开始给黄彪改造后的电气设备厂，也就是现在的鑫汇电气设备厂贷款，累计达到二千万元，在青州银行系统单个工厂贷款名列第十。黄彪也在王俊芳的支持下，生产一批，研制一批，储存一批，先后开发生产了电动机保护测控装置、变压器保护测控装置、电容器保护测控装置等国内领先的电气产品，吸引全国各地用户纷至沓来。随着订单的源源到来，鑫汇电气设备厂的生产能力再次扩大，已经发展成为祁东县第一大工厂，安排城镇就业人员三百人，利润和税收也成为祁东县的第三大户。
　　 王俊芳经常带着青州银行工商信贷科的人员来到鑫汇电气设备厂调研，了解工厂的生产经营和贷款使用情况。王俊芳科长来到鑫汇电气设备厂一般是下午，晚上黄彪就在工厂的内部餐厅招待王俊芳和他的同事。晚饭后，黄彪让工厂综合部主人带着其他人到西关一家歌舞厅唱歌。王俊芳的同事往往一唱歌，就狂欢到深夜三点多。黄彪让董小玲陪着王俊芳在房间里说话，看电视……后来，黄彪干脆把内部招待所装修成几套大的单人房间，外面看是一个单人间，进去仔细一看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套间，外带厨房和洗手间，对面还有一个将近十平米的阳台。王俊芳就喜欢来到这里“调研”，因为还有小妹妹董小玲晚上陪着自己。王俊芳感觉到生活比蜜都甜，王俊芳觉得董小玲像是蜜，又胜似蜜。王俊芳和董小玲密不可分了。
　　 王俊芳来到祁东银行任职一把手，黄彪闻讯既高兴，又担忧。黄彪高兴的是王俊芳来到祁东县，鑫汇电气设备厂犹如虎扎翅膀更加发展猛烈，忧的是王俊芳离董小玲越来越近了，势必如漆似胶，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东窗事发，一个王俊芳大不了调走或者免职，可是鑫汇电气设备厂是我的一生心血，是镇政府县政府那几个领导的血汗钱啊！黄彪很为难。是啊，黄彪本来看中的董小玲，自己精心“喂窝”（方言，扎本钱成就梦想）了半年多，王俊芳一见到董小玲就一把揽在怀里。黄彪也不是省油的灯，祁东县认识黄彪的人大多这样说。
　　 王俊芳高调来到祁东银行，在见面会议上讲了自己的“三条治行方略”：一是带好班子，身先士卒；二是带好队伍，团结共事；三是带好业务，再创业绩。当晚，黄彪在内部职工餐厅给王俊芳行长接风，还请来了县政府副县长杨运来做陪。董小玲带着几个公关部的职工在餐厅服务，王俊芳行长禁不住几次偷偷看董小玲。董小玲端着姿势站着，依然微笑，就是不看王俊芳一眼。王俊芳急得恨不能上前啃她董小玲一口，现如今这是正规场合，王俊芳还是极力克制着。其实，王俊芳得知履新祁东银行后，马上打电话告诉董小玲还说道：“小宝贝儿，以后我就能天天抱着你睡觉了，来，亲一个！”董小玲则说：“俊芳，乖，你快来吧！”王俊芳来到祁东银行的第一天晚上，就入住到鑫汇电气设备厂的内部招待所。祁东银行对外解释是，王俊芳行长很清廉，不住大宾馆，就在工厂招待所入住，了解工厂的情况也很方便。
　　 王俊芳翻看祁东银行职工花名册，祁山峰的名字跳入眼帘：省城银校毕业，大中专会计专业，现在在守库室任守库员。王俊芳觉得祁山峰的岗位有点儿不合适，应该把祁山峰放到一线会计岗位锻炼，将来是一块材料，雕琢雕琢还是可以重用的。王俊芳和主管行长夏春堂交换意见，夏春堂也同意把祁山峰调整到会计岗位接触业务。王俊芳的意见是把祁山峰放在业务量大的祁东银行营业部会计专柜，夏春堂点头同意。当场，王俊芳把人事股股长宁国红叫过来，谈了自己和夏春堂副行长的人事调整意见，要求宁国红马上起草文件公布实施。
　　 祁山峰来到营业部上班，对于会计业务，他不陌生，问题是他嫌“摽得慌”（方言，捆得紧），上班一天到晚坐在那里等顾客不说，还腾不出一点儿时间去彩票代销点跟苗晓普聊天。祁山峰感到很心闷，很压抑，很不习惯被束缚不自由的生活，祁山峰虽然经历了三年的大学教育。祁山峰在营业部看到顾客来办业务，他心里烦，嫌顾客的支票笔迹潦草。祁东县机电厂的会计每次来到祁山峰的窗口办业务，祁山峰翻着眼看那个会计老姜。老姜就不自在起来，还是笑着跟祁山峰搭讪。祁山峰爱答不理的，那面部神色好像老姜欠了他几百元钱。老姜还是笑着跟祁山峰搭话，这时的祁山峰就会说道：“老姜，你们以后把帐页做清楚了再来办理，别让我眼看着费劲儿！”老姜慌不迭地说：“好，好，一定，一定。”老姜拿起放在柜台上的皮包，掏出一盒香烟扔到祁山峰的办公桌上，还笑着说：“你们忙吧，我走了。”那时老姜这是客气话，一个顾客离开银行谁也不会管你问你。
　　 祁山峰坚持每周买彩票。这一次，祁山峰投注二十元，竟然中了一百元，“哇、哇”祁山峰当时就在彩票代销点里欢呼雀跃，好像是十几岁的孩子，把苗晓普笑得前仰后合。当晚，祁山峰请苗晓普吃饭，苗晓普爽快地答应。在祁山峰和苗晓普近距离接触时，祁山峰看到苗晓普粉嫩的脸上还有一些细细的毛，茸茸的，祁山峰知道苗晓普没有找过男朋友，这是祁山峰从一本杂志上看到的知识：女孩儿有茸毛，一定是处女。祁山峰加大了追求苗晓普的步伐。
　　 而在一般人看来，祁山峰和苗晓普不是一条道上的蚂蚱，早晚走不到头。祁山峰有过良好的大学教育，还有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而苗晓普是一个待业青年。不少人认为，祁山峰跟苗晓普谈恋爱，无非就是想在一起玩玩儿，结果可想而知。然而使人们惊异的是，祁山峰要追求苗晓普，还要把苗晓普娶到家里，做他的妻子。这就是常人不理解的地方，恰恰是祁山峰感到值得追求：苗晓普生在城市，骨子里是市民阶层里的优秀成分，也是他多年的梦想；苗晓普有个城市的家庭，还有殷实的家底；更令祁山峰骄傲的是，苗晓普的家族势力在祁东县城家喻户晓，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是啊！祁山峰来自农村，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穷得叮当响，现如今这么姣好的女孩儿，还有多年朝思梦想的舒服温暖的家庭，有没有工作不重要，重要的是符合理想看着对眼，我就要定她苗晓普。
　　 祁山峰管理的顾客账户还有土产公司，一个经营农村耕种收割农具和与农业生产关联的生产资料，每天都会发生几笔业务，资金流量也就几十万元。土产公司在祁东银行营业部算是一个中型账户，它的会计马自民、出纳程小萍常常出出进进营业部大厅，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祁山峰来到营业部后，经过几次业务接触，祁山峰和马自民聊得很愉快。聊得愉快不是谈话很投机，而是祁山峰和马自民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好像彼此是自己的倾诉对象。一来二去，祁山峰就和马自民更加熟稔。今天马自民邀请祁山峰喝啤酒，祁山峰往往带着苗晓普；明天祁山峰安排吃涮火锅，马自民再忙也得和祁山峰聚在一起喝酒喷空儿。两人几乎成了无所不谈的朋友，如果两肋插刀也会在所不辞，在祁东县这也叫做喝血弟兄。有时间，马自民请祁山峰喝酒也叫上单位出纳程小萍。程小萍虽然是女士，但是遇到跟银行的管户会计一起喝酒，就不会推推让让，也是袖子一挽先喝半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谁说女子不如男！其实对于祁东县的男人来说，工作事业不是事儿，喝酒交朋友是大事儿，谁要是下班后没人叫着去喝酒就是很不体面的事情。男人也好，女士也罢，有了喝酒，关系会更好，啥事都好办，甚至不少难题会因为一场酒喝下来，变得融通顺畅。
　　 祁山峰继续坚持每周买彩票。现在，祁山峰每周买彩票金额高达上千元，而祁山峰每月只有一百四十五元的工资。这就是朋友马自民帮的忙。每次祁山峰和马自民喝酒，祁山峰都要吹嘘自己买彩票中了不少奖金，编说着自己料事如神的“买彩”故事。马自民和祁山峰喝着酒，也许是酒精的作用，竟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的存款还有单位保险柜里的库存十八万元交给了祁山峰购买彩票，还承许道：“苗晓普有内幕，保管中奖。”马自民也就等着祁山峰的好消息。
　　 这时，祁山峰和苗晓普正在嫌开彩票代销点挣钱来得慢，两人悄悄来到青州市体育路，租赁一间门面，开办了一家个体服装店。祁山峰在那里租住一套两室一厅的套房，和苗晓普过起了夫妻生活，服装店则交给苗晓普的同学小明日常料理。每逢周末，祁山峰带着苗晓普来到青州市，一头钻进套房里，翻云覆雨，哪里有时间过问服装店的生意。后来，苗晓普的彩票代销点也暗地里转让给邻居胡燕燕，表面上看来还是那个招牌，依然在告诉马自民和程小萍“我在这里等着你过来。”
　　 每逢周末，祁山峰慌忙赶到青州市，与苗晓普相会。苗晓普也瞒着父母亲，和祁山峰来来往往。祁山峰和苗晓普白天在房间里取乐，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他们饿了就叫来外卖，胡乱吃些食物后就又抱在一起滚在一处，好像有过不完的蜜月。夜幕降临了，祁山峰则搂着苗晓普来到市区的大街上闲逛，好像这个城市欠他们似的，他们恶狠狠地观察着，漫步走着，毫无目的。是啊，他们会有什么目的呢？
　　 上次祁山峰谎说买彩票赔了钱，埋怨北京的“暗哨”因为喝醉酒误失良机。这一次，祁山峰说自己在青州市开办一间时装店需要流动资金，希望朋友马自民和程小萍帮个忙，等将来赚钱了，尽快把欠款还上来。其实马自民哪里知道，祁山峰还在筹集资金购买彩票，他觉得自己的时运马上就要转过来，早上起来经常有祥云在正前方的天空萦绕着。这一次，祁山峰来到土产公司财务室，刚刚坐下，就向马自民借钱，说道：“咱们不是外人，说话也不拐弯抹角。我借你们的钱做生意，将来不能只还本金，还得让你们分享我做生意赚钱后的红利。这样吧，我今后给你们打借条，上面写明赚钱后红利分配比例为二八开，我八你们二，可不可以？”马自民自知已经把自己的存款和单位的部分库存交给了祁山峰，要是不再支持祁山峰，以前借给他的钱肯定就会打水漂儿。马自民为难地说：“现在我自己没有一分钱了，只剩下一个钱包，哪里还有钱借给你？”祁山峰说：“土产公司账上还有余额吗？”马自民说：“你管着账户还问我？也就只有几千元。”祁山峰沉默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们公司还有几份转账支票和现金支票？”程小萍说道：“三份转账支票和二十份现金支票。”马自民唏嘘道：“祁山峰，你是想……”马自民欲言又止。祁山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忽然一转身，说道：“咱们合计一下，我给你们提供支票号码，马自民出去找个‘办证的’，克隆几张转账支票。程小萍去南大街找一个印章铺，刻制一枚县物资公司的财务专用章，另外两枚分别是单位负责人和财务科长的名章。马自民之后用转账支票把物资公司账户上的资金转到土产公司的账户上，我接应着具体在营业部的柜台上记账，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有钱花了！”马自民开始惊吓得脸色发白，之后缓过神来，问道：“刻印章没印模，刻制出来容易露马脚。”祁山峰哈哈笑道：“这个不难，我回到营业部，把物资公司的预留印鉴交给你，很快就做成了。就这么办，越快越好！”是啊！祁山峰和马自民、程小萍已经是利令智昏。
　　 那一天，祁东银行营业部出纳员沈廷芳参加中午同学结婚仪式，免不了互相喝酒敬酒碰酒，结果不小心喝多了。沈廷芳把自己的款箱子钥匙暂时交给祁山峰保管，说道：“老弟，下午一般没啥业务，你替我看着箱子，我相信你。”祁山峰一看沈廷芳喝高了，认为下手的机会到来了。这时，祁山峰既是会计又兼任出纳，记账出钱一肩挑，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会儿，程小萍接到通知急忙赶来。祁山峰接过来程小萍开出的转账支票，装模做样地做着审核，然后直接将祁东县物资公司账户上的五百万元存款转到祁东县土产公司账户上。程小萍随即开出十张现金支票，交给祁山峰记账，当天支取现金一百万元。
　　 当时，祁东县物资公司会计正在休产假，接班的新会计业务不熟悉，很少及时跟银行勾稽账务。祁山峰得手后，联合马自民程小萍继续作案，一周内累计盗窃支取现金一千多万元。祁山峰得手后，分别给马自民程小萍“劳务费”五十万元，其它的现金八百万元被祁山峰用来购彩票，其它的款项被祁山峰和苗晓普挥霍一空。
　　 月底银行轧账，祁山峰的的伎俩败露无遗。很快地，祁山峰、苗晓普、马自民、程小萍相继落入法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