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组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老队长衔着烟，眯缝着眼说道。
　　 “我们查询了本地所有眼镜商店，调出去年四月前后的所有销售记录，确实查到宋连城在去年四月六号配过一副假性色盲眼镜。也就是说宋连城知道自己有短暂性色盲症病史。”
　　 老队长点点头，抬了抬下巴说：“二组。”
　　 “我们按照队长的吩咐，查了李志城的相关背景，并去了他老家襄城，相关资料都在里面。”二组递上一个文件袋。
　　 “说说。”看来老队长看过资料了，也不接手。
　　 “这个李志城在老家还有一个母亲，邻居记得刚搬来时李志城六七岁的模样，家里完全靠母亲给人帮佣过活，生活比较拮据……这是他母亲。”屏幕上打出一个面目还有几分清秀的老妇人。鲍灿和李克强相互看看，不明白师兄们把受害人心理医生的母亲挖出来是什么意思。
　　 “李志城从小成绩优异，几乎囊括了所有奖项。”屏幕上一面贴满奖状的墙，还有一张少年李志城的照片，看上去这个少年不怎么开心。
　　 “大学毕业后，李志城也曾去别的地方打过工，但是都不长久，后来就到了此地开了一家心理诊所，我们查到，李志城跟宋连城有过接触，李志城开业的一部分资金是宋连城赞助的。而且李志城跟宋连城的遗孀杨心如是高中同学。”
　　 什么？鲍灿和周克强跳了起来。他俩查了李志城这么久，竟然不知道李志城和杨心如是同学。老队长看了他俩一眼。鲍灿和周克强讪讪地坐下了。这也不能怪他俩吧，估计是那个李志城刻意隐瞒，可他为什么要隐瞒呢？看来老队长早就查清了，却让他这俩愣头青瞎碰去。哼，欺负新人。
　　 老队长并不理会鲍灿的不满情绪，让人继续汇报。一旁有人说：“刚才化验室的人送来一张单子，杨心如屋里菊花上的血迹报告出来了，经过数据库比对，查到一人，有前科，目前是宋氏集团保安。人已经监控起来了。”
　　 “哦，看来这幕戏快到收场的时候了。”老队长摁灭手里的烟头，又接上一根微笑着说。鲍灿和周克强一头雾水。
　　 鲍灿跟着老队长去宋家大宅拜访。宋太太一脸不耐地说：“你们上次不是来过了，跟你们说了总裁身体不好，不见客，上次你们非要见一面，可是总裁这个样子见了又能怎样。”
　　 “宋太太，我们知道宋总裁身体不好，不会耽误太久时间的，只要宋总裁出来见一面就好。”老队长一脸和颜悦色，“总不至于要我回警队出个协助调查证明，请宋总裁去警局协助调查吧。”
　　 宋太太脸拉得老长，扭着腰进去推出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睡衣的的老人。看来这就是声名显赫的宋氏财团总裁宋正雄。鲍灿打量了一下宋正雄，坐在轮椅上的宋正雄看不出一丝叱咤风云的模样，耷拉着脑袋，歪斜着身子，就是一中风的、萎靡的老人。不知道老队长坚持要见所为何事。鲍灿不敢多问。
　　 老队长慢慢走近，围着宋正雄的轮椅转了两圈，说：“宋总裁，这向来可好啊？”自然得不到回应。
　　 “我家正雄就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有心来看笑话。张妈，送客！”宋太太终于忍不住了，推起轮椅就要往里走。
　　 “等等！”老队长拦在轮椅前，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宋总裁身体不怎么好，头脑应该还是清醒的，对吧？”老队长把这张纸打开，慢慢移至宋正雄眼前，半天不动。
　　 鲍灿惊奇地发现，宋正雄耷拉的脑袋直了起来，慢慢坐正了身子，又慢慢站了起来，与老队长对视着。老队长仍旧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挠挠头，手习惯地往口袋里掏烟，终于还是忍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高队长，这个你都能查到，实在令宋某佩服。”一开口，鲍灿就知道这个总裁不是浪得虚名。
　　 “不敢，不敢，宋总裁能演到这地步，高某也是佩服……想必宋总裁查到令郎的死因了？”老队长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眯缝着眼看着这宋正雄。
　　 宋正雄盯视了老队长半天，说：“是有点眉目了，但是还没有确凿证据，所以尚未报警。”
　　 “宋总裁，私下调查，监视、跟踪、不经人许可登堂入室，这些都是违法的。且若再擅作主张，自行处置，就是违法的违法了。”老队长始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为了小儿在地下能瞑目，宋某在所不惜。”虽然仍旧穿着睡衣，仍旧坐在轮椅上，可这个宋正雄精光四射。
　　 “这个宋总裁应该认得吧。”老队长把从鲍灿那要去的琉璃心给宋正雄看。宋正雄激动得站了起来。
　　 “这是我们宋家世代相传的宝物。”
　　 宝物？还世代相传？鲍灿不禁有些嗤之以鼻。他已经找文物专家鉴定过了，这颗琉璃心是有些年代了，工艺也很讲究，也值几个钱，但要说宝物那还有点距离。宋正雄并不理会这个年轻警员的不屑，拿过琉璃心，仔细翻看了一眼，取下链子，握住吊坠，在坠子顶端轻轻一按，一拧，这颗琉璃心居然开了。我的天哪，鲍灿的下巴都要掉了，自己研究了那么久，也找人看过了，竟然没看出这小小的琉璃心有此机关。只见宋正雄从琉璃心里取出一块小小的芯片。
　　 “这是小儿的遗嘱，这是我们宋家历来的规矩。遗嘱内容我并不知，但想连城对心如的感情，应该是留给心如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心如开启方法，所以至今心如都没有打开过。”
　　 宋氏财团的实力那是有目共睹的，看来确实会有人为了这个芯片杀人。
　　 回来的路上，老队长才跟鲍灿交底。这个宋正雄老队长交锋过几回了，不论是中风前还是中风后。独子死后，宋正雄确实低沉过，但是一个靠自己双手打天下的男人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等他清醒过来后，意识到儿子的死因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儿子死了谁会是最大受益者？宋正雄开始着手调查儿子的死因。
　　 “那他为什么要装病，在宋氏财团总裁的位置上不是更便于调查？”鲍灿不解。
　　 “那是因为他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谁？”
　　 “李志城。”
　　 “李志城？”
　　 警察出示拘捕令时，李志城似乎并不吃惊。配合地伸出双手，锃亮的手铐“咔嚓”合上。
　　 然后鲍灿和周克强就郁闷地听说这个案子要结了。
　　 这么快案子就稀里糊涂结了，鲍灿和周克强看到老队长怎么也没藏住脸上的愤懑。老队长宽容地笑笑，让两人准备一下，参加下午的案情总结会。
　　 一屋的人，刑侦科科长，公安局局长都来了，鲍灿和周克强看看这里并没有他们的座位，自行从外面搬了两个凳子坐在不显眼的角落听老队长在大屏幕前介绍案情。
　　 “因为杨心如的自杀案，又牵引出了一年前的宋连城车祸案，现已确定是一桩蓄意谋杀案。然后以此展开了侦查……这案子恐怕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老队长开始了案情介绍……
　　
　　 五
　　 二十多年前的宋正雄三十出头，正当壮年，事业也正是风生水起之时。生活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宋正雄手握一纸鉴定证书要其深爱的妻子李爱莲解释。宋正雄血红着眼，李爱莲跪在地上哀哀哭泣。她不求丈夫的原谅，只希望丈夫可以对孩子隐瞒此事，不要伤着孩子。也就是说妻子承认了此事，妻子知道志城不是自己亲生的，却隐瞒自己五年之久。这就是他为之与发妻反目的最爱。宋正雄痛心到极点，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在又一次酩酊大醉回家后，他踹开妻子的房门，要她解释，为什么这么对他，难道他还比不上家里的司机。李爱莲一脸平静，没有一丝愧疚，没有惶恐，声调平稳地说：“我们离婚吧，连城归你，志城我带走，我不要你的一分补偿。”
　　 “这便是本案关键人物李志城与宋正雄的关系。”老队长吸一口烟，眯缝着烟介绍，“但是因为李爱莲的一再要求，李志城并不知道自己不是宋正雄的亲生儿子，所以他把自己与母亲所受的苦难一股脑儿都归罪于宋正雄，他恨宋正雄。”
　　 屏幕画面切换至李志城受审。依旧西装革履的李志城面容平静，叙述清晰。
　　 “在我小时的记忆里，我母亲一直在哭泣，那人对她非打即骂，母亲忍耐再忍耐。可是最后那人还是把她抛弃了，并赶出了宋宅……离开宋家后母亲就再也没有哭泣过……母亲给人涮盘子，长冻疮，手背肿得老高，我哭着说，妈，等我长大了，我养你。母亲笑笑说，没事，只要你出息，妈这点苦还受得了……可是为什么我母亲要这般受苦，都是那个人害的……”
　　 画面切换至宋正雄。
　　 “那一年，志城回来，说他妈病重，希望我能帮帮他们……其实我是想帮他们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想通了，爱莲背叛我不全都是她的错。是我过于追求事业上的成功，忽略了她。可是，那个男孩站在那……那是我的耻辱……我不想看到他们母子。”
　　 画面再次切回李志城。
　　 “我苦苦哀求他，可他铁石心肠……他让我滚……我母亲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还是回来了……我在心里发誓，我要为我母亲要回她应得的一切。”
　　 “那一年志城十六岁吧，他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他恨我，可我答应过爱莲……那一天连城也在家，我知道连城后来瞒着我偷偷跟他妈联系上了，我假装不知道。那时连城还在上大学。”
　　 “是的，我跟宋志城很多年前就联系上了，他是我大哥，我上大学也是我大哥资助的，开事务所大哥也资助了一部分……我大哥的事确实与我无关，我也以为只是意外。”
　　 屏幕上审讯人员出具了一张发票：“这是你一年前在诺华商场配的太阳眼镜的存根，此眼镜与宋志城配得色盲眼镜外观上一模一样。”
　　 李志城仍旧波澜不惊：“这只是巧合，不能说明是我调换了大哥的眼镜谋害了他吧？”
　　 “你和杨心如是高中同学吧？你们感情很深？”审讯员不动声色。
　　 “什么意思？”
　　 画面切换至杨心如。
　　 “我和志城是高中同学，后来考上了不同的大学，我们说好毕业后就结婚，可是……可是……”
　　 “杨心如的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女儿与李志城交往，一是李家家庭条件太差怕女儿嫁过去受苦，二是觉得李志城为人太阴沉，捉摸不透，但女儿太过年轻，头脑发热，阻止不了。后来出现了宋连城，虽然年纪大了点，且家境过于悬殊，但总比李志城要好，两个老人也就没有坚拒。”老队长做画外音。
　　 杨心如：
　　 “志城就是以这点要挟，说是如果老人知道宋连城是他大哥，只怕就会不同意这门亲事。”
　　 李志城：
　　 “心如是爱我的，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是宋连城用钱把她骗走了，心如爱的人还是我。”
　　 杨心如：
　　 “最初我爱的确实是志城，直到连城出现，我并不知道他是志城的大哥，志城从没提起过。我记得连城第一次带我去见他的弟弟时，我和志城相互间的意外、尴尬和恐惧，但是我们谁都没有说破，就像两个陌生人初次见面那样握了握手……那时我已经跟志城提出分手了。那次见面后，志城并没有跟我再有联系。”
　　 老队长：
　　 “在这一点上杨心如没有说实话，我们调取了两人的通话记录，两人在车祸的前一天通过话。”
　　 杨心如：
　　 “那天志城打电话给我，只是祝我新婚快乐，没有别的事。志城没有出席我们的婚礼。连城说，父亲不同意。”
　　 老队长：
　　 “我们有目击证人证实，在车祸的前一天两人不仅仅是通话这么简单，杨心如还在一家咖啡馆见了李志城。”
　　 画面切换至宋正雄。
　　 “我是个商人，我相信所有的事件都跟利益有关。连城死了，谁是最大受益者？于是我开始调查杨心如。从她第一天接触连城开始。我雇佣了最顶级的调查人员。半年后，调查人员给我一份详实的报告，报告中详尽记录了杨心如从小到大念的学校、工作的单位及结交的朋友。她的前男友是李志城，这是事件焦点所在。调查人员也调查了李志城。李志城性格偏执，狭隘，报复心强。我知道他恨我，一直想报复我，如果他认为是连城抢了心如的话，他完全有可能报复连城，打击连城的同时打击我……我去襄城找过爱莲……去的那天邻居说爱莲出去买菜了，我就在门缝里塞了张纸条，让爱莲到酒店找我……不得不说刑侦队的工作效率及细致让人佩服，这张纸条竟然落在了你们手里……爱莲没来见我，只是在电话里说说，志城多年前就知道自己不是宋家的人，可他依然固执的认为是我造成了他们母子的苦难，尤其是他母亲所受的苦，都是我始乱终弃造成的……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始终认为，李志城跟连城的死脱不了干系……至于心如，她是这事件中最大的受益者，我不知道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杨心如：
　　 “我爱连城，我不可能做伤害连城的事……”
　　 审讯员一拍桌子，喝道：“杨心如，你不用再演戏了，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是不会惊动你的。老实交待，你跟李志城到底是如何商议谋害宋连城的？”
　　 鲍灿和周克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杨心如与李志城勾结杀害宋连城？看看杨心如那副弱不禁风，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没有，我没有……”杨心如几乎是哭着说，鲍灿也对队长他们的调查表示怀疑。
　　 审讯员当着杨心如的面打开了琉璃心，取出芯片，又端来一盆水，把琉璃心浸泡其间，而后合上，用一把风扇缓慢地吹着，琉璃心竟然发出“呜呜”的声音，而后竟然发出人的声音，一个男人痛苦地悲鸣：“心如，我那么爱你，那么爱你，你竟然害我，心如，心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