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秋之韵”征文】秋水伊人(小说)
蒯平的嘴皮是从小在母亲背上耳濡目染熏陶而成的,随着渐渐长大,她与母亲配合默契相得益彰,成了那一带家喻户晓的名人。多少人不怯场,什么话都敢说,处变不惊,游刃有余,成就了她独特的诱人气质。
蒯平十六岁时,被灌河县开猪行的老宋看中了。老宋认为,她的巧舌如簧是自己事业的再好不过的接班人了,于是他不要媒人直接与其母亲说想娶她女儿做儿媳的事情。
老宋的家在灌河镇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儿子宋大林,长得牛高马大的,在灌河县灌河镇派出所当辅警,说起来也体面,女儿又是婆家公公直接看中的,所以蒯平母亲当然是有脸有面一口答应,而宋大林对季平却不是太满意,主要看不惯她口若悬河的性格,还有嫌她个子不高。但是,为了自己家庭的千秋大业,他同意了父亲的意见。
当时这一段“不要媒人对口亲”在灌河镇还传为佳话。蒯平没有辜负老公公的期望,把小小的猪行搞得风生水起,年年被灌河县工商局评为先进,她因此而接触了县局领导。加上她的戏剧功底,没几年就在灌河县混出了样子。但凡需要取乐的场所,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有灌河“李师师”之称。
最先中枪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梁局长,简直被她迷得神魂出窍了,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神不知鬼不觉中蒯平就在县工商局上班了。当穿着一身工商制服的蒯平雀跃着在办公大楼穿梭来往时,大家只能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后来已经有三个孩子的蒯平离婚了,再后来梁局长因为违规安排人事、行贿受贿等事情被收监,蒯平也就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了。
然而梁局长的违法犯罪并没有给灌河县那些跃跃欲试的人敲响警钟,他们认为玩玩而已,只要自己不要太认真就行了,结果又有两个男人在蒯平的石榴裙下倒下了,所以灌河的“李师师”又有一个名字叫“三步倒”,意思是说,只要跟她走近的人走不了多久肯定要倒下。
鉴于“三步倒”的臭名以及灌河党风政风的整顿,蒯平没有市场了。她带着两个孩子把战场转到了邻市一个县,与一个开挖机的小老板挂上了。当时,张震所在的乡镇正好搞万亩良田示范基地,就这样他成了蒯平的目标。当时张震刚才与妻子协议离婚不久,所以万亩良田基地还没有结束,他就成了蒯平的囊中之物。
事情还得从1998年春季说起。
一向朴素土气的张书记突然变了,最明显的就是穿着打扮,再一个就是讲话中时不时透露出来的观点与以前的风格大相径庭。以前他不会对任何人评头论足,现在他会对女同志说,裙子不要太长,至膝盖最好,那样显得干练利落。
那一阵子书记现在正与一个美女老板热恋的传说甚嚣尘上,当张震了解到蒯平在灌河的历史后想撤已经来不及了。蒯平威胁说,如果不接纳她,她就去县委告他玩弄女性。
这个传说得到了证实,那天秋卉林正在给炉子换煤球,接到了张书记的电话,让她现在立刻去他那里。
进门第一眼她看到一个打扮得体的娇小女人,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是蒯老板,这是秋卉林,我们的副镇长。”书记介绍道:“秋镇长,旱会你就不参加了,你现在陪蒯老板在镇区走一圈子,她要考察考察市场。”
“你好!”秋卉林走上前握着蒯老板的手说道。
虽然书记没有介绍他们的关系,但秋卉林已经感觉到这就是政府院内传说中的风云人物。于是,她微笑着带着蒯老板出发了。
“蒯老板,考察的路线……”
“先去兰生兰院长家坐坐,然后再去面粉厂,最后去服装店陈树红家。”秋卉林话音未落,对方已经脱口而出,显得那么熟悉,秋卉林觉得比自己都熟悉。
看到秋卉林惊奇的表情,蒯老板哈哈大笑:“呵呵,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这么熟悉?”
“是呀,大小人物你都能说上,就连服装店老板的名字你都知道。”
“我不是第一次来,有两个星期天我自己开车来的,你们不知道。”蒯老板神秘中透着自信:“只要是我蒯平想知道的事,没有人阻挡得了!”
蒯老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那个党委办的小白脸叫什么名字?”
“小白脸?哦,刘明亮刘秘书。”
“哦,就他是刘秘书?刘舒的大家里?一脸太监相!从现在开始他死定了!”蒯老板平静中透出凶狠:“昨晚我问他张书记住哪,他支支吾吾的不告诉我,还偷偷打电话提前通知张震。”
“他就那性格。”秋卉林解释着,不想无意中引起了矛盾。
“不是,有原因的,你不懂。”
……
说着说着就到了卫生院兰院长家门口,秋卉林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兰院长老婆汪大姐,当富态白胖的身影出现时,蒯老板主动上前握手,“汪大姐您好!”
“哟,是秋镇长呀,这是……”
“这是张书记夫人蒯老板。”
“哦,蒯老板,快点坐。兰生,张书记夫人来了!”
随着叫声兰院长快步迎了上来,“哈哈,失敬啦!失敬啦!”
兰院长是一个风趣幽默的老头,早年原配去世,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后来与汪大姐结合还是没有孩子,抱养了一个女儿,又有心脏病,所以大家给他起了绰号“老完怂”。
沏茶落座后蒯老板完全是张书记的风范,他们谈的都是该镇的大事小情,有些是秋卉林都不知道的。
……
大约玩了两个多小时,她们离开了兰院长家往面粉厂去了。
面粉厂接待她们的是英俊潇洒的老板李翔,秋卉林做了同样的介绍。
“好啊!好啊!欢迎书记夫人指导!”接着他带她们参观了一下加工车间,银须似的面条垂挂着,远远望去像一幅幅白帘子。这是该镇的龙头企业,是镇政府重点扶持对象。
然后又到了办公室以及院内转了一圈。
“李老板,夫人呢?”蒯老板不紧不慢地问道。
“哦,张玲她今天去亲戚家出礼了。”
“哦。”蒯老板若有所思说:“好,我们告辞吧!”
面粉厂大约半个小时,刚走出大门,蒯老板就说话了,“龙头企业,龙头企业,我看也不咋地,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是来参观考察的?我是专门来看老板娘的!”
“看老板娘?你们熟悉?”
“这个镇上人不是传说她怎么怎么漂亮嘛?我听说经常在张震面前卖弄风骚的,所以我今天特地来会会的,想警告警告她……”
“老板娘确实不丑,身材高挑。”秋卉林赶紧替书记洗白:“不过在张书记面前卖弄风骚……我们没看见也就不知道了,从来没听人讲过。”
“哼!”蒯老板从鼻子里挤出了轻蔑:“秋卉林,我听说你是比较正派老实的人,所以今天才叫你来陪我。”
对这种特殊的青睐,秋卉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但她不是随便附和的人,“蒯老板,至于你说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不能随便乱说,但我敢肯定,张书记不是那样的人,你应该相信他!”
……
四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摆摊的设点的,赶集的看热闹的,专心走路都不太好走,边走边聊就更不可能了,考虑到“路边说话,草丛有人”,所以秋卉林示意蒯老板不要再说了。
到了陈树红家的店铺,看到她正在给顾客导购。
“哟,秋镇长,快来家坐坐!”陈树红丢下顾客赶紧与秋卉林打招呼。
“不要客气,你忙,我们只是随便看看。”
“看好了也能买一件。”蒯老板笑眯眯补充道,她上下打量着陈树红。
“好啊!”
“这是张书记的夫人蒯老板。”秋卉林赶紧介绍,生怕引出什么误会。
“啊?”陈树红一双大眼睁得铜铃似的圆,意想不到的事让她手足无措,她赶紧搬来柜台边的椅子说:“对不起,对不起,怠慢了!”
蒯老板两手交叉抱胸踱着方步,既不坐也不搭话,自顾自地说自己的话,什么房租啊利润啊,够不够家里花销啊,完完全全是一副上级领导访贫问苦的派头,最后停在一件黑底白点的衬衣面前说:“这件还不错!”
陈树红立即将衣服挑下来,准备包装好送给书记夫人,“看好送给您穿!”
“你干嘛?送给我?我能穿这样的衣服?”蒯老板不屑一顾的表情,“简直笑话!我从来不要人家东西,再说了,我的衣服都是在专卖店买的!”
陈树红听懂了话味,忙碌的手僵住了,很是尴尬。
“好了,你忙吧,我们走了。”还是蒯老板的告辞打破了僵局。
考察项目总算结束了。
蒯老板出了门就捂着嘴偷笑,“秋卉林,你看到刚才那个怂样吗?脸都吓白了,我是故意的!”
秋卉林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今天我为什么去这三地方?因为汪大姐、张玲、陈树红她们都在打张震主意,我就是来看看三个骚女人长得什么样?”蒯老板说出了自己的“考察”目的。
说实话,秋卉林不知道书记夫人是做什么生意的,是多大的老板,就凭陪同这几个小时的耳闻目睹,她觉得这个女人素质不咋地。秋卉林应付着:“你说张玲、陈树红我不敢保证,汪大姐怎么可能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因为那老完怂没用,过不了夫妻生活。有一天,汪大姐电话叫张震过去吃菜粥,张震不知道他没在家所以就去了。谁知汪大姐一把拉过张震在他面前诉起了苦,并且说如果能和张震睡一次死了也闭眼,吓得张震连滚带爬跑了……”
张书记喜欢吃菜粥,政府院内大家是知道的,经常去兰院长家打牌吃饭这也不假,汪大姐勾引他的话,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出去,蒯老板怎么会说得有鼻子有眼?
秋卉林懵了,刚才还暗暗为书记找了这样的人叫屈,现在看来不是一路人吗?
“当然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看到秋卉林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张玲吊死鬼搽粉死要好看,与张震攀亲叙兄妹,白天去晚上也去。其实真正要什么?聪明人一看就明白。李翔一个大男人不去,叫女人去什么意思?”
“陈树红呢,张震看她家孩子多经济困难,逢年过节会救济一些米面给她,她就以为是书记是看上了她的漂亮,经常找借口去看张震。不是送瓜果李桃就是要救济,最后张震不理她了,就天天晚上站窗户跟前望……”
“望?”秋卉林不知道这该怎么望。
“她家门市的后墙不是紧靠政府墙头吗?正好可以看到张震的宿舍,她就痴痴地观察张震一举一动,都快得相思病了。我出现就是让她尿泡尿照照自己影子,看离书记夫人还有多远!你看刚才那个样子,脸都吓白了!哈哈!”
……
这半天的陪同,秋卉林收集到的信息量可以说比来此几年还多,她不无感慨地说:“蒯老板,要不是听你说,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事啊!”
“可能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刘舒在外面说张震阳萎你知道不?”蒯平谈兴很浓。
“听说点,在她们离婚时。”
“哪有的话,我不知道他阳萎不阳萎吗?张震知道她是破鞋不想与她做,提不起兴趣……”
快到午餐时间了,秋卉林试探问道:“不知道张书记有没有安排,没安排我把饭菜买好送到你们宿舍去?”
“送什么送,我直接与你一起去食堂不就行了吗?”
“合适吗?”秋卉林不知道书记是否愿意以“夫人”的身份抛头露面。
“合适!不能搞特殊!”蒯老板的理由冠冕堂皇。。
从此,政府大院都知道书记才找了位“能说会道”的老板夫人。
五
转眼到了麦收时节,为了配合三夏大忙,按照县委要求放假半月,镇政府把没有农田的工作人员安排值班。
那天秋卉林与财政李所长在值班,突然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找张书记。
“张书记不在,放假回去了。”
“他家住在哪里?”
“我们不清楚。”
“手机号码是多少?”
“不知道!”
“你们不知道书记家在哪我可以相信,但说不知道手机号码……”
“知道我们也不能乱说啊,领导人号码是我们随便说的吗?”
……
“请你们转告书记,他才找的这个老婆少我八千多块钱,上班后我再来找他要!”来人临走前丢下一句话。
“要钱?要什么钱?”李所长感到有必要搞清此事,“他老婆?”
“他才找一个老婆你们不知道吗?我们灌河都传疯了!”来人见对方有了下问的迹象,索性坐了下来,“‘三步倒’嘛,在我们灌河是有名的!”
接着这个男人就从头到尾把蒯平的故事以及少钱事讲了一遍,说完就走了。
“不能说,说了书记会不高兴的。”秋卉林对李所长说。
“是的,书记会难堪的。”李所长说:“但如果不说,书记没有思想准备,上班后这人来要钱且不是造成不良影响了吗?领导怪罪下来怎么办?”
“也是,会说我们对他不负责任。”
“这样吧,我们一起去说,只说要钱事其它不提!”秋卉林根据对书记夫人的初步了解,觉得此人的话可信度很高,有必要把这事转告书记,让他有个思想准备,不至于出丑。
“一起去不好,范围越小越好!”李所长说:“你是女同志,又在领导班子,书记平时对你印象好,不至于让你难看。”
“我一个女同志去说领导女人的事情?合适吗?还是你去合适!”
“只说要钱事,我想应该没有不合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