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收获】碾子,留住岁月(散文)
生活在于调节,我们家的日子虽穷,可总是可以跟上那些时髦,小时候的我,一点失落也没有。
有时候,放学没有事,我就爬上猪窝盖子,探头去看女人们推碾子,那碾声吱扭吱扭地响着,宛若奏响了乡村的土著乐曲,不够纯正,但足够温暖。
六
碾子,这个石器时代的农家器具的作用已经发挥到了极致,更重要的是留住了记忆里的漫长岁月,刻印着我的难忘的童年。碾着岁月的痕迹,留下了绕碾的时光,这些就是乡村的诗,就是精美的画。
出工前,男人都喜欢蹲着抽烟,有几个就蹲在碾子上,队长来了,大家都跳下来,把尊贵的位置让给他,他也不推辞,总是蹲着指指点点,安排着一干人去干活,领命去了以后,碾子就空荡荡了,少了男人,似乎碾子也失落。
再有资格跳上碾子蹲着的是门口的森才叔,他是发电厂的职工,知道外面的新闻多,没有事就过去蹲碾子,趁着还没有出工,大伙就围拢过来,听森才叔讲段子,我们小孩子听不懂,只知道看着有趣,觉得森才叔那么有吸引力,羡慕他,希望自己将来也走出去,干大事,干体面的工作。
我在四五年级的时候,处于文革的尾声,但斗争依然激烈,我们曾经在头头的组织下,每天放学以后,去斗争“地富反坏右”,村中有一个叫张义国的女人,据说家庭成分是富农,她是被斗争对象,有人早就扎好了一顶纸帽子,尖尖的,上面写了“打倒”的套话,名字上打了大大的红叉子。我们拿着帽子让她低头,戴上,双手用绳子捆住,一人在前面牵引,一群孩子在后面高呼“打倒”的口号,直接拉她到碾子那,让她站在碾子上,低着头,我们群情激愤,屡屡举起小小的拳头,高呼着那句不变的口号……
尤其是下雨的时候,我们把她架到碾子上,逼她低着头,让她淋雨,清醒一下剥削贫下中农的脑袋。我们躲进六母的过道里,监督着她……
灰色的时光,黯淡的岁月,总算过去了,常常想起那时碾子周围发生的一幕幕,感觉那么温馨的乡村场景,放进了不协调的画面,心中一阵酸楚,那个富农身份的女人早就死去了,希望她不会记住我们那些无知无畏的举动。
七
碾子啊,早就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我惦念那些岁月里碾子的故事,无论是温馨还是不快,都给我的乡愁涂抹了层层的厚重色彩。在饥馑的年代,碾子给了人们那么多的帮助,真的难忘!
斧子哥告诉我,在1980年,村里就开始用上了电磨,粮食加工都使用机械,碾子早就退出了舞台,岁月不再光顾她了,只是我们常常想起,留给我们去追忆。
可到了现在,人们怀旧的情绪反而强烈起来。机械磨面很快,也方便,但口感不是很好,大家找到了原因,机械粉碎时的转速太快,谷物等容易受热,不能保持常温,谷物的品质就差了,口感就变了。于是,村里有农户别出心裁,在自家的闲房子里重新支起了新的石碾和石磨,但推动碾子和石磨转的不是人力,也不再是毛驴了,而是电机,他们调整了电机的转速,据说安装一个变速器就可以了,很简单,就像人力推碾一样,慢悠悠的,磨出的谷物和面粉,口感很特别,入口滑溜,且香味地道,又找回了以前的感觉。尽管这样碾磨出来的面粉有点贵,可大家还是追求上乘的口感,买卖一直很好。
我想留住关于碾子的那些岁月,村里还要给碾子建一所乡愁馆,没有了失落,只有惬意的情绪包围着我。也许再过十几年几十年,这些再也不能看见了,我们的后人,总要去想我们那时候的岁月模样,留住岁月的影子,太有必要了。时代的脚步一直向前,日子不会再回到那个“石器时代”了,但淳朴的乡愁依然是让岁月静好的诗,不会因时光打磨碾压而褪色,而失声。
斧子哥听说我要为碾子写一篇文章,早就告诉了村主任,村主任来电话说,那座要建起的乡愁记忆馆,一定要有这篇写碾子的文章,我们要留住那些如烟的岁月!
——2018年9月24日首发江山文学
怀才老师通过家乡以前常见的碾子,追思以往与此物相关的人和事,深刻反映了社会变迁的背景,表达了自己切身的乡愁和情怀,读来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