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老木和女人一起去看大海是在一个双休日，走的旅行社，山东蓬莱和威海这条线。因为女人的儿子要备考，这个双休日也没回家，这倒使女人和老木落了个清静。老木见到女人时，老木发现女人显然是做了一些精心的准备，头发拉直了，身上的衣着也靓了一些，即有那么一点的意思。女人还拎了一大包的东西，都是水果食品之类的。老木说，你带这么多的东西干什么？女人说，路上吃，咱们在路上吃。老木听得出，女人把那个“咱”字咬得很重。车来时，女人让老木拎着东西，先上车占了两个位，很不错的位置。
　　 车子驶出了县城，又驶上了高速。因为是组团出游，彼此并不认识，所以车一上高速就归于沉寂。老木与女人并排躺在两张卧铺上，中间也仅隔着一道防护栏，那情景就很像一对老夫老妻。女人从袋子里拿出了两根香蕉，剥了皮递给老木。老木说，我不饿，你吃吧。女人说，你吃吧，这一根是给你的。老木说，谢谢，我真的不想吃。女人又说，吃吧，叫你吃你就吃吧。说着香蕉已经伸到了老木的嘴边。老木也只有接了过去，咬了一口。老木在咬下香蕉时，拿眼去看周边的人，他便发觉，躺在隔壁卧铺的人看着他，脸上还好像浮现出一种笑。这使老木有些慌恐。老木便悄悄地对女人说，他们在看我们呢。女人说，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的。躺在老木和女人前面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也许是发觉了身后的老木和女人的举动，女孩子也从随身带的袋子取出两根香蕉，一根递给男孩子，一根留给自己，剥了皮，把香蕉放到男孩子的嘴边，男孩子也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男孩子在咀嚼女孩子喂他的香蕉时，也把自己剥了皮的香蕉送到女孩子面前，女孩子也咬了一口，很舒畅，很愉悦，很甜蜜，很温馨的样子。女人见了悄悄地对老木说，你看看人家。老木说，年轻人嘛。女人说，你不照样年轻，五十岁不到。
　　 车在公路上颠簸了一个晚上，天亮时分才算到了山东的蓬莱，这时老木和女人就看到了大海，海水碧波连天，显得很深邃也很辽阔，海风掀起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吹到沙滩上，激起一个个浪花。老木和女人站在岸上看着大海，女人说，海真大，真辽阔。老木也说，是很大，很广阔。女人说，我们真应该早点来看看大海。老木也说，真应该早点来看看大海，大海真是太壮观，太伟大了。团里的人已经纷纷从车上下来了，涌到了柔软的海滩上，女人也拉着老木上了海滩，然后直奔到了海边，随着海浪跳跃着，叫着，顽皮得就像个孩子。老木掏出从同事那儿借来的相机，对着女人和大海照了一张又一张，女人还不住地说，给我多照几张，多照几张。等老木照完相，女人跑过来说，我给你照。老木就把相机递给了女人，然后面对女人让女人给照。女人说，笑笑，看见大海怎么还不知道笑。老木就笑了一下，女人不失时机按下快门，老木觉得自己的这个相一定照得很好。导游带着游客在蓬莱一直游览到下午才开始驱车去了威海。老木又看见躺在前面的那对情侣又在开始彼此相互喂着对方，一幅旁若无人的样子。情侣那样亲昵的举动，老木的心也不由得眼羡起来。正巧女人又剥了一根香蕉递了过来，老木接了。老木看着女人，周身的血液不由得沸腾了一下，他也想像那对情侣一样去喂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口，可是这个想法很快就猝死了。老木知道自己和女人不再年轻，并且还同女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名分，对他们来说，也许等着几天旅游回来，什么也都结束了。他们现在也只是结伴出游。
　　 一直到了天快黑时，车子才驶进了威海。导游带着游客找到一家宾馆。导游在同宾馆交涉一番后，才开始给每位游客分房分钥匙。轮到老木和女人时，导游把一把钥匙递给老木，说这是你们俩的。老木犹豫着接了钥匙，然后去看女人。女人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把脸扭了过去。在老木向前走时，女人像是很顺从地尾随在后面，一切显得很自然。
　　 随导游吃过晚饭，有几个游客外出散步去了，老木也建议女人一块出去走走，看看威海的夜景。女人说，人生地不熟的，回去吧。老木就同女人回到了宾馆的住室。当房门缓缓地打开又关上的时候，老木一下子感到一种恐慌和尴尬。老木觉得真不应该和这个在一个月前还不相识的女人住在一个住室里。而那个导游也好粗心，竟然也不问问他们是不是夫妻，而奇怪的是女人也并没有拒绝导游的安排。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住进了一个房间。老木的心里不禁忐忑不安，浑身上下也觉得很是不自在。老木想了想，才对女人说，你歇歇吧，累了一天了，我先出去散个步。就借故溜了出来。
　　 老木并没有走远，只是在宾馆的院子里来回踱着步。老木的心里很乱很乱，很想想出一个对策来，可是老木想了很久，也未能想出来。现在的老木不仅很是后悔自己和这个女人住在一个房间，更是后悔自己本来就不应该同这个女人一块来什么威海。老木是个实在人，除了自己的妻子之外，思来想去还从来没与其他什么女人有过不干不净的事。老木知道，这事要是学校里的同事知道了，他们一定会议论纷纷的，并且还会惹来非议。
　　 等老木回到住室时，女人已经冲过澡，换上了一件睡衣。老木看见女人的腿很白很白，还很有弹性，两个隐藏在睡衣后面的乳房也显得很是饱满，老木的心里显然就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心怦怦乱跳起来。女人躺在床上，并且还用一条毛巾被盖上了自己的身子。女人说，你也洗洗吧。老木说，我不洗了，就这样吧。女人又说，跑一天了，应该洗个澡的。老木就顺从地去了卫生间。把自己剥了个精光，并且还洗了好长一阵子。等老木洗了澡，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女人面朝里一动不动，他以为女人睡着了，也便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自己的床。然后又伸手把灯关了。在黑暗中脱去自己的外衣，也用毛巾被盖住了自己的身子。
　　 躺在床上的老木并没有立即睡去，尽管他很想睡去，可就是睡不着。老木扭头去看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的女人。女人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发着均匀的呼吸声。老木不知道在床上翻腾了多久，直到有一泡尿让他不得不起来的时候，他才在黑暗中摸索着去了卫生间。老木走出卫生间，又摸索着向前走，也就在快要走过女人的床时，老木只感觉有一只柔软的手在黑暗中抓住了自己。老木的身上也立即像触了电一样，老木没有动，只是在黑暗中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女人的手，然后又在女人的引导下上了女人的床。女人这时就一把抱住了老木。老木也就一把抱住了女人。老木和女人在黑暗里彼此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老木周身的血液也顿时沸腾了起来。老木觉得女人的身上也是滚烫滚烫，也像沸腾了一般。老木觉得这一刻自己好像年轻了许多。
　　 第二天，导游带着游客游览了公岛，这是个四面环水、山清水秀的岛屿。并且这个岛还是中日甲午战争的纪念馆。因为有了昨晚的事，这半天的游览已全无那种彼此陌生的界限，显得很是亲密，俨然像是一对夫妻。下了公岛，按照安排，下午导游带着几个游客去了一个驻扎在海边的韩国商城。这实际上也已经是整个游览的最后一站了。老木和女人走进了商城，就像许多逛商城的夫妻一样，女人在前，老木在后。女人带着老木在商城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买了两件体恤，买了一把三刃的刮脸刀还有一下子就可以甩出去十几个钩子的鱼竿。女人看了笑，女人才带着老木走出了商城。女人在带着老木走出商场后，女人才把手里拎着的买来的东西，递给老木说，这都是你的。老木说，我不能要，我怎么能让你给我买东西呢。女人说，拿着吧，拿着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然后左右一看没什么人，便又悄悄地说，昨晚您睡了我，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老木打了一个机灵。这时的老木突然觉得女人其实很顽皮。老木便接过东西说，可是我什么都没给你买。女人说，我什么都不要，女人该有的我什么都有，我什么都不缺。老木坚持着说，可我觉得还是应该买件什么东西，缺不缺是你的事，无论多少大小总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也正巧一个中年女人拎着几串所谓的珍珠项链来兜售。女人见了就对老木说，要不你就给我买串珍珠项链吧。老木说，那不是真珍珠，是假的。女人说，假的也行。老木就掏出二十元钱给女人买了两条。
　　 天到了很晚时，导游才招呼游客上车离开。而车子上了高速没多久，天也就黑了下来。借着车灯撒进车厢内的余光，老木又看见躺在前面那对情侣又在重复着彼此相互喂着香蕉的动作。老木去看女人时，女人也正扭脸看他。女人说，你要不要香蕉。老木说，来一根吧。女人也就剥了一根香蕉，递给了老木。老木接了，没吃，而是像那对情侣一样把香蕉放在了女人的嘴边。女人忧郁地向左右和后面看着，就张开嘴咬了一大截。可女人并没有吃下去，而是又吐出了一截，示意老木用自己的嘴去接。老木也犹豫着向左右看看，就凑过去身子，用自己的嘴巴接住了香蕉。老木并没有立即咬断香蕉，而是让自己的嘴唇同女人的嘴唇亲吻了一下，这才用牙齿咬断香蕉，香蕉就进了自己的嘴里。老木看着女人，女人也看着老木。在黑暗中两人会意的一笑，这才开始咀嚼自己口中的香蕉。
　　 车子到了县城时，天也就亮了。因老木急着要上班，就让女人先回去。女人说，晚上你来吧，我做你的饭。老木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然后两人便分了手。
　　
　　 七
　　 下学后，老木就匆匆地去了女人的家。女人在给他开门时，脸上充满了笑意，很甜蜜，很温馨的样子。这样老木的心里和身上都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这也让老木想起过去的妻子。每天下班时，回到家，妻子也都会像这个女人一样开门，脸上也总是盈满了笑，也很甜蜜很温馨的样子。
　　 女人已经做好了晚饭，还烧了几个菜，一个回锅肉，一个家常豆腐，还有一个辣子炒肉丝。在吃饭时，女人不停地给老木夹菜，还说，这肉是我今天特意到乡下买来的，绝对的绿色食品，不会是使用饲料养大的猪。老木这才知道，女人为了这顿晚饭，白天还特意跑了一趟乡下。老木觉得女人做的菜很好，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妻子做的菜逊色。老木觉得自己又找到妻子活着时的感觉了。
　　 吃过晚饭，老木和女人坐在沙发上，掏出相机开始翻看在威海和蓬莱照的照片。老木很兴奋，女人也很兴奋。俩人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样子。老木和女人的心里都充满愉悦和兴奋。
　　 看了一阵子，老木对女人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女人没说中也没说不中，只是冲老木笑。老木也便跟着笑。笑着笑着，老木就把女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女人娇嗲地说，你真坏，真坏！然后随着老木把女人抱进了卧室，把女人放到了床上，女人看着老木，老木也看着女人，然后两人便交织到了一起。
　　 老木和女人并没有很快睡去。俩人簇拥着，依偎着，女人像一个婴儿一样温顺地枕着老木的胳膊，还用柔软的小手在老木的胸膛来回摩擦着。老木的胸膛很宽厚，也很发达，给人一种阳刚之气。女人说，给我当老公吧，中不中？老木说，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么一个人。我不仅没钞票，也没车，就是房子也很小。女人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找一个能够疼我，爱我，再也不会抛弃我的男人。女人在说这话时，仰脸去看老木。老木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一下说，那你就做我的老婆。女人也在老木的脸上亲了一下说，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老公，我就是你的老婆。从现在起你的心中生活中只能有我，不许再有别的女人。老木说，我当然不会再去喜欢别的女人，不过，咱这样也不是个事，都得有个名分。女人说，那好吧，你给你的女儿，我再给我的儿子说一下，咱们就把事儿给办了吧。老木说，那好吧，咱就把事办得体面一些。女人说，那倒没有必要，咱又不是什么年轻人，非要图个排场，找几个人到饭店一坐一吃，什么都有了。你也能真正成了我的老公，我也能堂堂正正成你的老婆。老木说，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了。女人说，就这就行，咱主要是图一个在良朋好友面前公开的身份，不需要太多的事情来大操大办。
　　 老木的手机响了。老木直起身子，一看是同女人同住在一个小区里的那位朋友的电话，就接了。朋友说，老木，前些时我在小区里见你同我们这个小区的女人在一块，你们是不是好上了？老木说，你看见了？朋友说，当时我正开着车，还有些急事，就没同你打招呼，现在想起来，就赶忙给你打个电话。老木看了女人一下说，是好上了，我这就要公布结婚了。朋友笑呵呵地说，那我就祝贺你们俩了。老木同朋友在电话里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把电话挂上了。待老木合上手机，女人问，你这个朋友是干什么的？老木说，是个商人，能在你们这个小区居住的人有几个不是有钱的人。女人说，他有没有养小的？老木说，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同他的老婆现在还生活得好好的。女人说，男的有钱就变坏。老木在女人脸上亲了一下说，你不坏，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俩人就嬉戏起来。嬉戏了一阵后，老木说，你知道我初次见到你时是什么样吗？女人说，什么样？老木说，忧郁得就像一个半老徐娘。女人说，现在呢？老木说，就像一朵出水的芙蓉，水灵灵的。女人莞尔地笑，很甜的样子。女人说，你知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是什么样吗？老木笑说，不知道。女人说，就向楼下捡垃圾的老头。老木仍笑问，现在呢？女人说，就像小时候在家放的那个小牛犊子，朝气蓬勃。老木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一下说，还不是因为有了你，还不是因为有了你。女人也接着说，我也是因为有了你，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