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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1987:洲上的岁月(散文)


作者:许冬林 童生,501.1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67发表时间:2018-11-24 17:35:31


   待太阳又掉下一截,落在黄麻稍头了,姨娘坐得也乏了,牵着我的手回去。回去路过一截弯弯的篱笆边,姨娘伸出细长的瘦得只见汗毛的手指来,在篱笆上摩挲而过。那篱笆也是姨娘从前编插的,用的是木槿条,隔年之后,木槿条有的枯死,有的长成了茂盛的几丛木槿。夏天,木槿都开了花,紫色的,很安静。
   三舅和四舅在夏天是了不起的人物,他们敢和远房舅舅们一道去长江里游泳,追大轮船。江水凉,他们也不怕会脚抽筋。二舅做手艺一般要到吃晚饭时才回家,吃过晚饭,他在屋西边的篱笆边用大木盆盛水洗澡,哗哗的水声,到了天黑,水声中的西屋篱笆边是心照不宣的禁地。但是三舅和四舅的澡却是在长江这个大澡盆里洗的,出发时他们就带好了大舅用的香皂。晚饭前,我去江边迎他们,他们一路高歌着回来。远房舅舅只穿着裤衩,光着又瘦又黑的背,肩膀上搭着蓝白条纹的海魂衫。我三舅那时还没有海魂衫,但是,也一样威武。
   吃过晚饭,照例和姨娘一道去江边吹江风。那风来得慷慨,从头至脚,吹得透彻,连头发里残留的汗味也似乎被吹到千里之外。江滩上,芦苇叶子的清气随江风吹送,到处都是,十分好闻。站在小江埂上,看亮着灯的大轮船像异域城堡,上面灯火层叠。能听见船尾的水声,夹杂着风过芦苇弄出来的唰唰声,然后是江水行进中水和水碰撞、水和岸碰撞的声音……江声浩荡啊!不过是三盏茶的时间,浑身便凉透了,摸自己,摸姨娘,肌肤都凉得像早晨水边捣衣的青石,于是牵手悠悠晃回去。星星在天空,是疏朗的几颗,像散散落落没有规划的村庄。篱笆边的紫木槿花在夜色里泛着幽蓝的光色,像神秘的眼睛,像将熄的火焰……
   在洲上,夏天于我,是这样充满了欢愉,分分秒秒都是欢愉。像紫薇花,所有的枝节枝稍上都缀满了深红的花朵,把夏天的色彩一下子垫到了至高点上。以至,我那时以为,姨娘的病会一直这么生下去,不好也不坏。正如这篱笆上的木槿,即使花色不艳姿态不妖娆,也会一直这么开着,一年一年开下去。我也以为,时光,将会一直这么呈现蓬勃的生气,如浓荫,如蝉鸣,如浩荡江水……
  
   03
   秋天更像是一段心思已凉的情怀。
   当蝉声开始稀落,像一颗颗小石子丢进池塘里,沉在幽暗的软泥里不见了回声,便是砍黄麻时节了。我没亲见过那盛大的绿岛怎样被一把把砍刀吞噬,但是,当秋凉时节,我到洲上时,黄麻已经晒好,被扎成捆,堆在屋檐下,像腊月里枯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人。
   那年秋天,我靠在房下大舅家屋檐下的黄麻捆子上,看舅舅和表哥们打羽毛球。羽毛球拍是从一个乡镇干部家借来的,估计绕了不少弯。那时刚下过一场不大的秋雨,门前的青沙场地滤过雨后,平整洁净,像一床经年的老竹垫从床上扯下来铺在这里,一片清凉之气在脚底。他们已经穿上了长袖子的褂子,在这样雨后的沙地上抡着拍子,间以说笑。他们打球记成绩,不说几比几,谁输了几个球就说谁得了几个蛋,输到八个蛋时,就要把手中的球拍让给别人。
   球打得棒的是家住江边的那个大男孩,十六七岁吧,圆脸,嘴唇上有毛茸茸的嫩胡子,像早春的河堤。看到他,我感到羞涩,我有一点喜欢他。这喜欢让我羞涩。雨后清凉的沙地平得像水边的捣衣砧,那个打球棒的男孩,穿着白色软塑胶底藏青色面子的布鞋,脚尖子轻轻一点,便接住了高处飞来的球。他打一场球下来,白胶底的布鞋依然明眸皓齿一样的干净,仿佛仙人,不着尘泥。黄色野菊花在篱笆边高高低低地开,雨后有白色的蝴蝶立在上面,空气潮湿而清凉,还杂着若有若无的花香。蛐蛐的叫声也细细地从篱笆根下传来,也沾染着空气的潮凉,长一句短一句,那声线在花香里微漾。
   那个男孩我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每次去江边时,会路过他家门前。他家青砖瓦房,门前水泥阶下有并不茂盛的几棵泡桐,叶子硕大,春天开紫色的花,香味呛鼻。他家的墙脚也是用石头垒砌,石块与石块之间用水泥勾出好看的图案,窗子上用细铁丝绕成网状蒙在外面,算作防盗。他们家冬天也会在门口晾上好几架挂面,千条万线,白色,细长,远看如帆。那也和洲上的许多人家一样。我的几个舅爹爹都是在冬天帮人加工手工挂面的,从中赚取几升几斗的小麦。做挂面很辛苦,头天晚上和面揉面,到半夜才完成一半的工作,第二天大清早起床,挂面上架,拉面拉得浑身出汗,这是后面一半的工作。我不知道,那个男孩在家里会不会帮他父亲做拉挂面这样的活儿。他辛苦不辛苦?
   但是,这样的喜欢清浅无痕,如莲叶上的露珠,初阳蒸一蒸,微风掀一掀,慢慢就消逝不见。
   奶奶是在那个秋天去世的。我从圩上到洲上,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奔至外婆家,去报信。外婆不在家,屋子里空荡荡。我叫了好几声,姨娘从幽暗的里屋床上爬起来,老远伸手拉我到她怀里。我看见姨娘的手指已经变得更细,手上的汗毛也变得更长了。苍白的手,像是从另一个幽暗诡秘的世界伸过来的,穿过尘封蛛网和朽木枯枝,带着黑暗、荒凉、冷寂的气息。我顺从地把手伸过去,但心底有莫名的害怕。我在外婆家大约只停留了一盏茶的时间,我还要回家帮父母干活,或者守在奶奶的床前。虽然奶奶在世时并不疼爱我,但我知道,此后我们将不再相见。回家的路上,再次穿过洲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村庄,我看见那些人家的门都是关着的,我知道他们都到地里忙着收玉米黄豆去了。没有人影穿梭的村落,锁着门的一户户农家,虽然都在太阳底下晒着,可是我觉得村庄是那么荒凉与孤寂。岁月会不会从这个秋天开始,也要掀开它荒凉凋敝的一角呢?
   记得四年后的一个秋天的晚上,那时我已上中学,三舅来我家玩。晚上停了电,我点了蜡烛在房里做作业,舅舅和一个大男孩站在我的房门口。舅舅和我说着话,问我成绩如何,问我停电了怎么还写作业。我静静地回答。那个大男孩,站在舅舅旁边,默默地没有话。在蜡烛朦胧的光色里,他的脸看得不甚明朗,似乎是有了沧桑的,那时他和舅舅一道出门打工刚回来不久吧。我忽然想起,曾经喜欢过他。想起的时候,心里竟如潭底卵石一样的坦然淡定,不慌乱不羞涩。
   我后来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就将他淡忘了呢?可能还是87年的秋天吧,奶奶去世,以及后面更大的悲伤,让我小小的心在那一年一下失水变成一块干硬的泥土,让一颗刚刚爆芽的种子很快蔫掉,无声无息。
   人和人,是不是像两颗星星,在浩瀚的宇宙和时光里,各自遥遥不识,但是却有过一次星光的相互照亮?只是,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而人生,好比秋风过境,有些人,有些事,最后都散成千万片落叶隐匿在时光之后,不成章节,不成篇幅,零碎得只能算是短短一阕小词,散散淡淡的,只剩一丝薄凉气息。
  
   04
   仅仅是初冬,江堤上的茅草上刚有了薄薄的霜意,姨娘就去世了。我亲爱的姨娘,温厚地爱我胜过我的母亲的姨娘,去世了。最后一次去洲上见她,我只记得一路上都是茫茫的一片,田野,村庄,树木,行人……在我的眼里全浮成一片模糊的世界,是罩在咸涩水汽里那个薄凉的世界。
   是小舅去我家报信的。那个初冬的早晨,小舅单薄地立在我家门口,纸人一样摇摇欲倒的样子,他哑着嗓子说:二姐走了!夜里走了!那一天,一家人来不及收拾就随小舅往洲上奔。到外婆家时,只看见堂屋当中架起一副新刷了红漆的棺材,没有看见姨娘。姨娘已经睡在棺材里了,与我隔一层棺木。我瘫跪在一片嘶哑浑浊的哭声里,觉得自己像一粒咸涩的盐,就快要在哭声里溶化掉,以后的日子怕也要就此变成一钵钵苦咸苦咸的水了。
   八个人抬一副棺材,出了门,过了夏天会开木槿花的弯曲的篱笆边,向着两里之外的空阔荒寂的垄上去。我跟在人群后面,低头去送,却在池塘边的几根芦苇边停下了。那是初冬的芦苇,伶仃的几根在风里摇着,叶子早已枯萎,只梢头一簇白色的芦花无依无靠的样子,在冷风里聚散不定。我想起姨娘每年冬闲时或者剥黄麻,或者编芦席,一边干活一边唱歌。我觉得那芦苇此刻就像棺木里伶仃的姨娘,有说不尽的孤单。我没有接着去送姨娘。我感到害怕。我害怕看到别人把姨娘孤零零放进冰冷的黄土之下,我不送她,我的记忆里关于姨娘的最后一幕只是:姨娘被别人抬着,走了,走远了,向着灰蒙蒙的太阳沉下的方向。
   一个月后再去外婆家,正赶上洲上人家去江滩上砍芦苇。以前芦苇都是集体卖给江边的造纸厂,那一年,造纸厂关了门,没人收,于是各家在江滩上划了区域,砍回家当柴烧。别人家的芦苇都砍得快完了,我外婆家的才动身,舅舅们读书的读书,做工的做工,只能等星期天或者放学后。黄昏,我去石板洲外的小江堤上迎舅舅们,看见一板车的芦苇庞然大兽一样从江滩那边翻过堤顶,缓缓压下来,白色的芦絮在板车后面浮着飘着,边追边丢。拉车的大舅弓身在芦苇底下,已经看不清脸,后面推板车的两个舅舅紧紧贴在车旁边,上身大半掩在披散下来的芦苇叶子里,只看见半弓的腿跟在车轮后面,让人误认成是庞然大兽的细足。芦苇一车又一车,拖不完一样。晚上在麦草黄的灯光下喝粥,只见粥声,不见人声,舅舅们累得似乎已经提不起力气说话。关于成人世界的艰辛与无奈像一缕隐秘的风,在我的心上微微荡出暗黑的涟漪来。我又想起远在垄上的姨娘,从前砍芦苇的活基本是姨娘的。夜里睡觉,外婆一头,我一头,没有说话。厨房柴禾间里的芦苇叶子散发出干脆的香气,借着窗缝里漏进来的夜风,袅袅漫到被子边,蝴蝶一般在鼻翼边周旋。在这样的植物叶子的暖香氤氲里,夜像一只泊岸的木船,暂时是安慰而沉静的,但我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我的心仿佛豁了道口子。后来我知道,那夜的心是触到了寂寞。
   隆冬时节,到江边的杂货店给外婆跑腿买盐醋,抬眼看不远处的江滩,是一片昏黄的空阔。空寂的江滩,旁边是同样昏黄无际的江水。芦苇砍后的江滩与江水,寂寞对着寂寞,仿佛是一场浩大残酷的战役之后,千军万马都在硝烟里化为乌有,只余下一片渺茫无边的沙场,散发着死亡与哀伤的气息。那一刻,我忽然感觉自己被一种盛大无边的寂寞袭击。我想,我就是这样一点点开始体味寂寞、懂得寂寞的吧。
   好几次,我看着芦苇伐过的江滩上空如荒城,眼里几乎要浸出泪来。是啊,冬天的江滩要多落寞有多落寞,没有那如林如墙的芦苇,也就没有了芦苇丛间窜飞的小鸟,没有风过芦苇时刷刷的大合唱一样的叶子摩擦的声音,没有白头的花絮在阳光下飞舞……,有的,只是一片没有色彩没有声音的沉默着的泥土。抬眼望不见尽头的江滩,经过春日里新嫩芦苇的萌发,经过夏日的蓬勃与欢娱,在秋霜里折身,终于在这寒冬里呈现它最后的萧瑟荒凉与沉寂。像生命,在短暂的欢娱之后,最后总是要呈现它寂寞苍白的底子。夜里,我躺在外婆的床上,听着夜气里江上传来的拉长的汽笛声,像来自时光深处的悠长的呼唤。想着那一片浩瀚的芦苇林子被伐过后,剩下一颗颗的芦苇桩子在空旷绵延的江滩上,像一个个标点符号,只是没有句子。忽然觉得,那一片江滩不会说话了,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了。我也是的,我的话也少了,快乐也少了。我和外婆间话语寥寥,生活的重压让她渐渐丧失与一个孩子交流的热情与细心。而随着我的作为女孩子的生理特征的渐渐出现,我日渐羞涩恐慌,以至让我也渐渐疏远了作为异性的舅舅们。至于我妈妈那里,我觉得太缺少一些来自细节的温暖了,甚至十四岁那年月经初潮,弄脏了被子,从妈妈那里得到的不是如何使用卫生纸的方法,而是一巴掌扇到我的脑门上,那一刻倍觉发育是件耻辱的事。我躺在背后没有姨娘怀抱的夜里,看着黑暗的四壁,想起从前春天里,姨娘牵我去江滩上采芦笋回来度菜荒,想起端午前,挤进芦丛里陪她打芦叶回来包粽子……如今,这些都不会再有了。一个人遥遥无归期的远走,给另一颗幼嫩心灵带来的怅然与失落,胜过千百里芦苇从江滩上消失所带来的空茫。
   再到大年初二去外婆家拜年时,我对吹气球已经丧尽兴致,我会在陪弟弟去小江堤上的杂货店挑气球时,折过身来凝眸那覆盖了一层白雪的江滩。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的江滩,随江水一道往远方延伸。像一道数学题,0加0,再加0加0,无止尽加下去,虚无感在空间里被不断加深延展。我似乎听见内心深处有雪崩一样的轰然倒塌声。我知道,童年,终于在这样盛大无边的寂寞中,彻底地收了梢。
   想想,人生的每一段岁月,可不都是在寂寞中收了梢的呢!两情似火,正是好年华,待爱到寡淡时,青春灯火阑珊走到了枝梢头;在万人注目的人生舞台上,扬鞭策马,与生旦净丑相遇成戏,转眼台下人渐稀,中年在不甘不舍中拉下了帷幕;电话簿上的名字开始一个一个删去,惦记和被惦记,都日渐少了,这是暮色深处的暮年,只等一个句号了。
   好在还有过程。
   一段又一段的过程,或长或短,或明或晦,将人生的路接替得悠长悠长。想起二十岁那年,春天,陪恋人走在江滩上,一路看船看水,看松软的沙滩上印上我和他的四串长长的脚印,心里涌泉一般生出欢喜。曾经,在姨娘走后的那个冬天,我以为我的生命将从此江河封冻,现在,又一个爱我的人和我一起吹着早春的风,看江滩上的芦笋破土拔节生长,和我一起遥想着夏日里万顷芦苇碧如海的壮观气象。我知道,在句号之前,在失落之后,我还会与陌生的人相遇,与新奇的景相遇,与永不重复的岁月相遇。在上一个寂寞与下一个寂寞之间,还会丢失一些,拣到一些,生命像鸟的随季节换羽。
   回首1987,在洲上,最后的一茬青涩时光被生活钝钝地割掉,以成长的名义。人的一生,诸番人事悲欢聚合,其实都大一统在“成长”这个主题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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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童年是带有深深的母系色彩的。作家的童年和少年,是绕在姨娘膝下,历经着尘世边缘最让人惦记的一抹暖色。历经了七绝的春、欢愉的夏、心思已凉的秋与寂寞的冬,在洲上,最后的一茬青涩时光被生活钝钝地割掉,以成长的名义。“我”的成长记忆,是忆念姨娘的一段亲情记忆,也是一节石半洲的时代留痕。石板洲,是长江中下游无数个冲积洲中的一个,却被人力改造,摇身变作一块肥硕的田园。春节,我去外婆家拜年。艳羡大舅的流行风,跟随二舅去拜年,三舅小舅赢来的钱买气球吹,吹出城池国度与欢乐。我是姨娘的心上宝贝。和姨娘围坐在火桶里取暖,磕瓜子,玩钉钩钓鱼的扑克游戏,有时也在火钵子里炸豆。她教我唱《回娘家》等时新歌曲,让我在同学面前有了炫耀的资本。夏天,分分秒秒都是欢愉。暑热。蝉声。午睡是困难的事情。我跟着姨娘串门。听她和大表姨聊天,喝又香又甜的下午茶(藕粉),看小表姨妹子和小龙表哥逗骂。姨娘牵着我的手,回家吃饭,去江边吹江风。闻一闻芦苇叶子的清气,看一看灯火层叠的大轮船,听一听江声浩荡的水和水碰撞、水和岸碰撞的声音。秋,我的喜欢与羞涩,一个羽毛球打得很棒的男生,来了又去了。秋雨,一片清凉之气在脚底。心事已凉的情怀。奶奶走了,姨娘也被别人抬着,走了,走远了,向着灰蒙蒙的太阳沉下的方向。我不送她,我想起姨娘每年冬闲时或者剥黄麻,或者编芦席,一边干活一边唱歌。生与死,在逼近的凉寒中,满溢出莫大的寂寞。芦苇砍后的江滩与江水,寂寞对着寂寞,散发着死亡与哀伤的气息。年少的情怀,戛然而止。然,生命的点滴,鲜活着日常——外婆一日日无声瘪掉的厨房,挑着两箩稻、胳膊甩出风来的二舅的身姿,水声中西屋篱笆边的禁地,姨娘亲编的篱笆墙,大舅着乳白风衣、吹口哨,跳迪斯科的流行风,男生白球鞋起跳的轻捷,我会动的奶骨,远看如帆、喷香的手工挂面,我妈暗地里接济娘家的米粮……四季的流变中,以景念人,人人相亲,情随景转,境深处,乃是心的暖色与凉意。作家文质清丽,笔锋带情,幽微的细节中,流淌着八十年代生活的原味,有酸甜,也有哀愁,有生的欢欣,也有死别的凄楚,有成长的爱与寂寞,也有八十年代的流行风,亲亲可见,历历入心。流年倾情荐阅。【编辑:芦汀宿雁】【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112600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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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18-11-24 17:39:14
  初萌的喜欢。写得如此美丽——这喜欢让我羞涩。但,这样的喜欢清浅无痕,如莲叶上的露珠,初阳蒸一蒸,微风掀一掀,慢慢就消逝不见。
   还有,嬉水之乐。三舅和四舅,在夏天是了不起的人物。去长江里游泳,追大轮船。他们的澡,是在长江这个大澡盆里洗的。
   纳凉,追闹之趣。小表姨妹子躺在大路边一棵锯倒的杨树上睡午觉,叉开四肢,短裤短衫短头发像个小子,睡得好死。远房表哥小龙,拾起一颗小石子,放在妹子表姨露出的肚脐上,带着恶作剧的窃喜又放一颗……妹子表姨睁眼起身,一句笑骂,伴着碎石子一道朝小龙屁股后头掷去。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2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18-11-24 17:41:44
  走在洲上雨后的沙路,少年的脚步也是轻快的,人像一粒隔年的种子,浸在甜蜜的忧伤里。
   妙比连篇,读之忘性。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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