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打工江湖之相逢一杯酒(小说) ——祝贺看点社团成立一周年
我说又不报警,又不准打,也太便宜这小子了。
我们正争着,王浩拎着几个快餐盒走进来。我注意看了下,王浩左侧脖子上,果然有一道一寸多长的血痕。我看得后背直冒凉风,若不是刘伶拼命抱住何源,这蠢货一刀下去,若割坏血管或气管,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把饭盒依依摆在桌子上,米饭、荤素搭配的炒菜。他喊,哥,吃饭了。
刘伶说这日子巴适哦,饭来张口。王浩掏出烟来,给每人发了一根,说都是我害的哥。
刘伶瞪了他一眼说,自家兄弟,说那些。
小凤凰端来了排骨汤。
刘伶说一大早就这么丰盛,我这是要长成猪的节奏。
小凤凰说什么长成猪,我看你一直就是猪。
刘伶说亲家你不说话行不行?你要三分钟不说话,我就承认你是淑女。小凤凰嘻嘻笑着,她说我做淑女就像你戒酒那么难。她转脸问王浩,你有没有找何源啊?
王浩说我找他,那不是找事吗?看见他我就想捧他。
小凤凰说那你们这个事怎么办?
王浩说我听哥的,哥说咋办就咋办。
我们的目光便向刘伶看齐,他正舀起一勺汤,吹了几下才慢慢吸进嘴里。
我对小凤凰和王浩说,你看他还稳起。
刘伶放下勺子,咂了咂嘴说,你们急什么。一点皮肉之伤,啥子大不了,都喝了点酒,人各有心,我不信他会一直稳起。
小凤凰说那可不一定,人和人可不一样。
刘伶说不一样又能怎样,老子就当休假了。
小凤凰说,说你是猪,你还真是猪。你这一请假刚好跨两个月,两个月的奖金都没了,再加上工资,你有没有算过多少钱?以后不打工回老家就各不相见,你还指谁念你个好啊。小凤凰越说声越高。
刘伶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他说亲家莫激动,消消气。
小凤凰一甩胳膊,她说懒得说你了,猪,女儿还在别人家呢,我走了。她看了我一眼说你不走吗?
我说你让我陪你回家我就走。
小凤凰还没说话,刘伶一拍桌子说,你敢打我亲家主意,借你个胆儿。
三个男人哄地笑了,小凤凰回头瞪了我们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
刘伶笑眯眯地还望着小凤凰走的方向,我说影都看不见了。
王浩说这女人真是直性子。
刘伶说我亲家就这样好,再怎么闹不生气。
我说小凤凰的话有道理。
刘伶摆摆手,等我好了再说吧。
三
每到月末开支,取款机前就门庭若市了。我准备取一千块钱给刘伶送去,他请假工资被压了。我是第二次来这个厂,曾经想找份高工资的工作,换了几个地方,感觉还不如这里,手头那点微薄的积蓄也混光了。再回厂就在刘伶那吃,一直吃到我开支。不光他吃啥我吃啥,连烟都是他买一盒就给我一盒。开支我就拿一千块钱给他做生活费,刘伶瞪着眼说,收起你那点钱,老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兄弟吃点饭还收钱,说出去让人家笑。推让再三,他一副要翻脸的架势,我只好作罢,后来请他喝了顿酒,他倒满高兴的。
我取了钱刚转身,见小凤凰急急地走来。
她说,我估计你在这里,你去不去刘伶那。
我逗她说,你又想他啦?
小凤凰像没听见似的,却一脸严肃地说,我刚才碰到我老乡,他和何源在一个车间,他说何源辞工走了。
我的火气蹭地蹿上来,我说这小子跑了?这号人就是欠扁。
我说我正要去刘伶那,你去?
小凤凰说我也去。
一进门小凤凰就扯起她的大嗓门,她说让你找何源你不找,现在好,人家走了。
刘伶正斜倚在床上,他慢腾腾地坐起来说,谁说的?
小凤凰说我老乡和他一个车间,我老乡说的。
刘伶掏出烟来扔给我一支,然后自己抽一根点上。他没再说话,吸了一口烟,又吸了一口,他吐了个大大的烟圈,然后轻轻地说,走就走吧,老子也没想咋个样。
小凤凰气乎乎地说,你这样也没人会说你个好,真不知你老婆怎么受得了你,你要是我男人,这事就没完。
刘伶说幸好你不是我老婆。
我每天去刘伶那打个转儿,两天带他去换一次药。每次看到他龇牙咧嘴的表情,我都会想起何源那龟儿子,可他消失了。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没过几天,消息灵通的小凤凰说她知道何源在哪了,原来他去了另一个厂。我装做漫不经心地问了那个厂的名字。小凤凰说的那个厂我知道,离我们这并不太远。那之后我经常骑着我的“宝马”去那边转。这“宝马”可是我的专用车,说它专用是因为别人骑不了,只有我才能把它打燃。它本来是室友老掉牙的助力车,室友辞工回家了,走时留给我卖废品的,我鼓捣一下还能骑,比我的“十一路”还是快多了。
又一周过去了。第二个早班时,我是带着酒气、乌青着脸去的。有同事取笑我说,这让谁揍的?我说昨晚喝多,我的“宝马”跑偏了。小凤凰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了半天,这个快嘴鸟难得没说话。
下班时小凤凰一直跟在我后面,我转身说你跟着我干嘛?我家有只金凤凰了。
小凤凰说能不能别整天把金凤凰挂嘴上,谁还不知你有个漂亮老婆,牛什么牛。说,你和谁打架了?
这鬼精灵,还真骗不了她。
我说我看见何源了。
小凤凰说你打他了?
我说他打了我,你没看我挂彩了吗?
她说你哪里挂彩了?
我说青不是彩啊?
小凤凰说你当我傻子啊?好端端的何源怎么会打你,肯定你想给刘伶出气,你先动手的吧?
我笑了,我说送你个名字。
小凤凰说啥?
“不二”
小凤凰说他不会报警吧?
我说应该不会,他要报警他扎刘伶一刀这事就瞒不过去了。
小凤凰咯咯笑着说你也“不二”嘛。
笑了一气儿她一本正经地说,平时吧,总觉着你有点“娘”,没想到你还挺男人。
我笑嘻嘻地说,我男不男人你咋知道?
小凤凰抬腿朝我踢来,骂着你个死鬼,她说跟刘伶学不出好来。
我闪身躲开走了,走了几步我回头喊,你别告诉刘伶。
四
刘伶休了近二十天才上班。关了车,大家便围住刘伶。都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刘伶打着哈哈说我喝多了,晓不得了,这么多天,哪里还记得到。他东一下西一下地扯着笑话,几个男孩子光着膀子,工作服搭在肩上。班长说就你们热,你看人家女生都不热。
我说她们热也不敢脱。
小凤凰说谁说的,我就敢脱。
刘伶说亲家你脱了,让我看看你的小背心是啥子颜色。
小凤凰说好,咱俩比一下,你赢了我就让你看。
刘伶说比什么?
小凤凰说比脱衣服,你脱一件,我脱一件,谁不脱就算输,谁输了晚上请客。
小凤凰话一出口,我们马上跟着起哄,大喊快比,快比。
车间很热,冬天我们也只穿短袖子。我们心想这小凤凰疯了呀,短袖子一脱不就是小背心啊。
刘伶兴奋得合不上嘴,他说要得要得,不得耍赖哦。
小凤凰说那是,我先脱,我一件你一件哦。
刘伶不住点头,他说要得要得。
小凤凰不慌不忙地解着工作服的扣子,我们的眼神都跟着她的手移动着。我们和刘伶一样兴奋,眼睛瞪圆了等着一睹小凤凰的真身。最后一颗扣子解开,衣襟哗地向两边散开,小凤凰两手抓着衣襟向后一掀,工作服便滑了下来。
天,我们哄地笑了起来——她竟还穿了一件V领的长背心。小凤凰说不好意思,我皮肤容易过敏,多穿了一层。小凤凰又掀起背心的底边,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但里面的小背心依然长及肚脐。小凤凰问刘伶,还比不?
刘伶啼笑皆非,他说不比了,再比老子火袍(内裤)要输光。
刘伶说话算数,晚上果然请小凤凰吃饭,并叫上了我和王浩。
因为有小凤凰,刘伶一改大厅就坐的习惯,特意选了一间清静的包间。刘伶和王浩喝白酒,我喝啤酒,小凤凰喝红酒,我们四人弄了个三色全。有小凤凰,酒桌上格外地热闹,刘伶酒喝得痛快。
刘伶说亲家,我难得跟你吃顿饭,你得陪我多喝点。小凤凰说行,你们喝一杯我也喝一杯。王浩说你那是红酒,不能和我们白酒一样,我们喝一杯你得喝两杯。刘伶说一杯就一杯,你莫欺负我亲家。两杯酒下去,小凤凰的脸就泛起了桃花,她起身去了卫生间。她刚走,王浩便拿过那半瓶红酒,拿起我们喝的白酒就往里倒。刘伶皱了皱眉说别闹。王浩笑笑说没事。
小凤凰回来又喝了一杯,她说今天可能累了,感觉有点晕了。刘伶说不舒服就别喝了。小凤凰说你们也别多喝了,我都困了。刘伶说我们瓶中酒,这瓶喝完就不喝了。
王浩拿过红酒又给小凤凰倒了大半杯。
小凤凰说我不想喝了,今天的酒好像特有劲。王浩说你看我都没给你倒满,这半杯你得喝了,这是我的谢意,今天这顿酒我们都是沾你的光。
小凤凰说我懒得和你打酒官司,不就半杯酒吗,还费那么多话,说完一仰头就干了。
我说我去下卫生间。刘伶可能怕我去买单,忙说我也去。从卫生间出来,刘伶直接把帐结了。
我扔了一支烟给刘伶,我把烟点燃说,我的金凤凰要来了。我说得挺平静,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刘伶说就在这里找份工作吧,两人一路多好。
我说嗯。
刘伶用力吸了口烟说,我也想家了。
我说你就多余出来,自家人,脸面哪有那么重要。
刘伶老婆娘家在当地算土豪,我看过他老婆照片,人也相当漂亮。当年两人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刘伶因代女孩喝了三杯酒而赢得芳心,只几天时间,他便将她哄上床,并很快有了“战果”。本来天上掉馅饼也砸不上他的事,却顺理成章地成为现实。岳父一直看不上他这个其貌不扬的穷光蛋,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对外孙女却视若掌上明珠,常把两母女喊回去,一住就是几天。刘伶似乎成了多余的人,他一气之下就跑出来打工。
刘伶又深吸一口烟,仰头吐了个大大的烟圈。他说话是那样说,看别人脸色没那么安逸。
我沉默了,刘伶也没再说话。我俩无声地走回包间。包间的门半开着,刘伶跨进来就愣在那里。
小凤凰扒在桌上睡着了。王浩和小凤凰挨得很近,他一只手伸进了小凤凰的衣服里。见我们进来,忙抽出手,尴尬地笑笑。
我都没看清刘伶的脸色,他几乎是一步蹿过去,揪住王浩的后衣领往后一扯就把他甩了出去,王浩屁股下的椅子也跟着翻倒在地。
王浩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小凤凰喊道,她不是你的女人。
刘伶抬手又一记耳光,她不是我的女人,但她是我的女神。谁也不能碰她。
王浩捂着脸愤然道,我是你兄弟。
兄弟也不行。
王浩攥起拳头用力握了握,一脚把地上的椅子踹出多远,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去,回手把门摔得嘭的一声。
五
王浩不和刘伶说话了,关了车就找地方玩手机去。小凤凰在哪,刘伶就在哪,还是开着半荤半素的玩笑。我依旧站在旁边看热闹。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我瞥见一辆警车停在了我们车间的门口。我的心咯噔一下,心想是来找我的吧,何源这狗日的还真敢报警啊。
果然,两个警察走了进来,大家都愣愣地看着。虽然我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此时心里还是非常紧张。两人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正准备走出去时,两人站住了。
谁是刘伶?一个警察问。
刘伶笑嘻嘻地晃了过去。他说我是我是。
我一下子懵了,我轻轻地喊了声哥。
刘伶的脚步停了一下,他回头朝我笑笑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和警察走了。
我望向小凤凰,她脸色苍白地傻在那里。
我说你知道怎么回事?
小凤凰说他去找了何源。
我说他不是说算了吗?
小凤凰说,他说扎他一刀算了,但他打了你,这个不能算了。伤什么样不知道,但人家住院了。
我说不是不让你说吗?
小凤凰说他非得追问。
我说这事我不能出面了,你去找一下何源,看他伤什么样,从中调和一下吧。
何源并没什么大伤,但他就说这里疼那里疼,要不是刘伶被拘,我真想再揍他一顿。最后在小凤凰的劝说下,给何源拿了三千块钱他才出院。我们又凑点钱替刘伶交了罚款,令我没想到的是,王浩也跟着凑了钱。
刘伶出来那天我请假去接他,可我没有接到他。
几天后他给我发来信息说,我已到家,儿子制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