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小白(小说)
记得是个深秋的夜晚,我被寒冷冻醒,感觉到别墅方向有个黑影“嗖”的一下不见了,我打起精神巡逻,也没有发现什么。正在这时,听到别墅里女人的喊声:“抓小偷啦,抓小偷啦!”声音在夜空中传得很远。接下来别墅房间的灯亮了,那个贼从房间里窜出来,径直朝着围墙栏杆飞奔,却不见那两只肥头大耳的外国犬一声吼叫。我拼命朝着贼攀爬栏杆的地方跑去,在贼下落地面的瞬间,使劲咬住他的一只脚,他拼命踢打,还用另一只脚使劲踢我的头,我眼冒火星,就是不肯撒嘴。在我即将被踢昏的瞬间,他们一家人拿着棍棒赶来了,擒住小偷。据说,这个小偷得手,不仅偷到十几万现钞,还顺便拿到了金银首饰若干,这次,我可立了大功了。
那两条肥头大耳的外国犬被小偷提前下了迷药,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呢。奶奶的儿子用棍棒使劲敲击它们的屁股,它们好像从梦中醒来,一脸蒙圈。
我被允许进入别墅的院子了,因为有功劳,也是因为奶奶和他们斗争的结果。我谨小慎微地做事,不给奶奶找麻烦,也不给主人丢面子。比如,我会很规矩地大小便,在规定时段和规定的地方,这样,做卫生的能及时清理干净。再比如我相貌不佳,瘸着个腿的,在重要客人来到别墅的时候,我不会出现在视野,我知道这样的我会让他们脸上无光的。
我最开心的事是奶奶从别墅里出来晒太阳,我会跑到她的跟前,举起前爪,搭在她的胸前,老人家用两只手拉着我的两只前爪,走向石蹲,坐下来,把我抱在怀里。我眯着眼睛,感觉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暖暖的,柔柔的,好幸福。奶奶嘴里说着话,好像是在回忆我们曾经的过去,虽然苦了点,但很幸福。
不久,奶奶因为身体过度虚弱,再加上老病再次复发,一天晚上被救护车又拉进了医院。我跟在车后拼命奔跑,然后守候在医院门口。奶奶却在第二天早上又被救护车拉回家来,身上插着许多管子,当救护车离开的刹那,别墅里传出嚎啕般的哭声,哀乐声起,整个别墅沉浸在万分悲凉中。
我躲在角落里“哇哇”大哭,眼泪瞬间流成河,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也离我而去了。
奶奶被葬在城外不远的土岗子上,周围还有许多坟墓,据说奶奶的儿子让人看过风水的。坟墓坐落在一片缓坡上,坐北朝南,北面是更高的土丘,南面是一片低洼开阔的茅草地,夏季下大雨,便是一片汪洋。
我和奶奶是一块离开那座别墅的,我知道,奶奶走了,那里也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奶奶的儿子和媳妇烧过三七纸后,便不再到坟上拜祭,坟地安静下来。我在奶奶的坟墓旁边挖了一个深深的洞,一直挖到新填的松软的土,嗅到奶奶的骨灰味道,我要在这里陪伴着她。
一大早,我到城里寻找食物,还是重操旧业,翻腾垃圾桶,寻找能吃的东西。每每回来的时候,顺便叼回几片纸箱皮,或者几个饮料瓶子,我知道奶奶喜欢这些东西。碰到街上行人,还能不断被人们认出。“小白,小白!”地被叫着;“爱心狗狗,爱心狗狗!”地被喊着。我感动地热泪盈眶,感激人们能记得我。
时间长了,叫声变弱。因为奶奶不在了,爱心何在?小白也就不存在了。
我把纸箱皮、饮料瓶子放在奶奶的坟前,让奶奶看着这些喜欢的东西高兴,时间长了堆积成小山一样。
有一天早晨我从城里回来,看到小山没有了。奶奶的坟前留下刚烧过的纸钱灰,还有被纸钱烧过的饼干、面包、点心之类的食物。我想可能是奶奶差人把这些废品卖掉,换成钱,还给我买了些零食。
一段时间之后,果然证实了我的说法。
我远远看见在奶奶的坟墓前,一位收破烂的大叔,正在把奶奶坟前堆积的废品装在三轮车上,然后拿出水果点心之类的东西放在坟上,又拿来厚厚的一摞烧纸,跪倒坟前,点燃烧纸,口中念念有词。最后,连续叩拜三次,站起身来,上车,启动,离开。
我跑上去欢呼雀跃,吃着给奶奶的贡品,跳起舞蹈。
我看到了,看到奶奶慈祥的笑脸,在朝阳下像一朵美丽的花儿绽放。
但没过多久,开始有人到土岗子以及周围搞测量,之后便有挖掘机、推土机等工程机械开赴这里。据说市政早有规划,如今实施,要在这里建造一座两百亩的绿地公园,满足城市居民的需要,奶奶的坟墓不得不迁回老家了。
那天,奶奶的儿子找来好多人,在坟前足足放了半个多小时的炮仗,吓得我躲在洞里不敢出来,然后听到铁锹铲土的声音,离我洞穴越来越近。我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趴在洞穴一动不动,当他们挖到奶奶的骨灰,很快就发现洞穴里的我。听到人们惊叫的声音,我睁开眼睛,慢慢爬出洞外。
“小白,原来是你吗?”奶奶的儿子第一眼认出了我。
我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围拢一圈的人们,鼻子里发出微弱“嗯嗯嗯”的声音。
“小白,你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没想到你一直守候着奶奶,比我这个儿子还懂得孝。”奶奶的儿子说着,伸手把我抱了起来,一双大手好有力,抱得好紧,好暖和。我知道他心存感激,便任由他抱着,好像我又有了新的亲人了。
“小白,小白!”
“爱心狗狗,爱心狗狗!”
人们喊着,快要消失在人们记忆中的“爱心狗狗”几个月之后又重见阳光了。
奶奶的坟墓被迁回老家的坟地,一块荒芜的河滩。奶奶的房子是用水泥抹成的半圆球,不怕雨水冲刷;旁边是给我建造的水泥小房子,挡风遮雨;还用玉石栏杆围成一个小院,种了两棵松树和一些花草。
奶奶的儿子每个阴间节日都会来坟上烧纸,并带来好多食物当贡品,烧过纸钱后都留给我当做零食吃,每逢经过这里也要送上一些食物。
“小白,在这里陪着奶奶吧,下次我还会给你带些好吃的。”他每次离开的时候都这样说。
我的故事在网络上又开始传开,不断有爱心人士、学生、娃娃们来到这里看我,给我送来好多食物,他们与我说话,拍照片、录视频。
网络上,“爱心狗狗”不断播放着新的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