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勇闯湘江(小说)
得到孔书记的表扬,三伢子心花怒放。他告诉书记,过了这里,其他的地方都不算什么了。他们劈波斩浪,划了五个多小时,离长沙不远了。这时天已经黑下来。
五
江面分岔成两条水路,大船走的是深水区,水急浪高;小船则走浅水多草区,芦苇遍布。三伢子想到即将到达目的地,孔书记马上就安全了,暗自窃喜。
停下来!做么子的?把值钱的家伙留下来!突然从黑暗里冲出一条渔船横在三伢子前面,船上站着三个大汉,拿着大砍刀。
遇上蛮子了。三伢子马上意识到。他看看孔书记,微弱的光线下,见他正在船舱里从容地倒上三碗茶水,然后站起身说,莫着急,几位满哥,我们一老一小,手无缚鸡之力,还不得乖乖听你们的?
那伙人说少啰嗦,不是生活所迫,我们也不会打家劫舍。你们留下值钱的家伙,我们就留下你们的贱命;如若反抗,命就冇得哒。
孔书记惊恐万状,说壮士们饶命,先喝口茶,我们把家伙全部奉送。说着他喊三伢子一起将茶水端给那几个人喝。
一个高个说,老家伙还蛮晓事理嘛,要得。他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另两人也喝了茶水,上船来看有没有值钱的家伙。
孔书记问他们老家是哪里的,那几个人说就是湖边、江边的,这世道不好,活不下去了,他们要做梁山的阮氏三兄弟。三伢子鄙视他们,在心里说你们欺负的都是穷苦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孔书记说,你们细伢子还是应该学好,做正经营生。那几人骂起来,说你这老鳖嘴巴多,信不信我们砍哒你的脑壳?孔书记喊他们莫生气,说我们爷俩随身带的东西还是可以留下吧,你们进来看我清理吧,你们要的就带走。
孔书记收拾包袱,磨磨蹭蹭,抖落一地,边捡边骂自己老了,冇得用了,快进棺材了。那三人不耐烦,催孔书记快点,大个子扬起拳头要打他,却浑身无力,软软地瘫在船上,另两个也几乎同时瘫坐下来,有一个挣扎中竟掉到了水里。
孔书记喊三伢子一起将落水的那人抬上他们自己划来的船,又将另两人也挪到那条船上,说我们走吧,快点进到城里。那三人眼睛睁开着,眼见两人离去,却动弹不得,也没力气说话。
三伢子问孔书记在茶里放了什么,是不是蒙汗药?孔书记说差不多吧,让他们迷糊一会,不会出危险的。三伢子又问,你怎么让他们进到船里面呢?动起手来多不方便呀?孔书记说不需要你硬拼,我下了药,但那药发作要一定时间,并不像说书的讲的那样,喝完喊一声“倒”就了事啦,有时候要个把小时才发作呢。三伢子便想,等把孔书记送到,也要向他讨点这药,将来执行任务时带上以备急需。
前面的水面宽阔,水流缓慢,三伢子说好啦,没问题了,我们马上就平安到达了。
六
依照孔书记的指引,三伢子将船拴在了下河街一处隐蔽的水草丛中。两人上岸,高高兴兴说着话,突然听到有人喊,莫动,动就打死你们!
树林里冲出来三个警察,三杆枪对准了两人!
三伢子十分沮丧,七七四十九难都过去了,最后竟遭暗算!
孔书记很冷静,问他们抓哪个?内中一人说,抓一个姓孔的长沙共党头子,护送他的是湘阴的几个共党分子。
孔书记说,哦,抓共党,是不是一个老头,喜欢抽旱烟,带着四五个彪形大汉的?
你见过,他们在哪里?
见过,他们划在我们后头,我还送了一壶酒给他们呢。
他们往哪里去了?
好像说是往浏阳河那边拐过去了,说这边有人盘查吧。
那几个人将信将疑,他们不知道护送孔书记的到底有几人。他们想,既然是共党的大官,虽然不敢前呼后拥,但护送的人可能多,绝不会只有一个满哥护送。他们将长枪支撑在地下,放松了警惕。
孔书记见他们开始犹豫,又怂恿说那几个人真的像共产党,有个老的还说什么“陕北”、“延安开会”什么的,还说我们这里很快就要“解决”了。几个匪兵说,那叫“解放”,不是“解决”!三伢子说对对,他们是说“解放”,我舅没读过书,听不懂。
一个头子模样的喊其中的胖子赶紧往北追去,喊另一人回去报告,多派人手往浏阳河岔口去追,他自己坐在一个树桩上,点着了烟,悠闲地吐出一个个烟圈。
眼见两个匪兵已经走远,三伢子和孔书记便往城里走。
站住!抽烟的匪兵觉得有问题,走上前伸手摸三伢子后腰,碰到了硬邦邦的手枪。三伢子转身推开他的手,迅速掏出手枪顶在他的脑袋上说,别喊,要不就打死你!那家伙魂飞魄散,跪在草地上不住磕头。三伢子一掌击晕他,将他绑在一棵树干上,堵上嘴,和孔书记快速离去。
直到两人找到联络员家里,喝着小酒,吃着在江里打的鱼,才听到远远的浏阳河岔口方向传来稀稀拉拉的几声枪响。孔书记说,那是他们怕担责任,霸蛮(强行,不讲理)开的几枪。
孔书记很快将党中央精神传达到了湘北地下党各支部。他们遵照上级指示,在保存实力的前提下稳步发展壮大革命武装力量,团结各条战线的朋友,做了大量的工作。两年多后,在1949年8月的程潜、陈明仁将军和平起义中,地下党组织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一场有可能发生的导致几百万生灵涂炭的战争得以避免,湖南人民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和三伢子一个支部的吊眼皮(褚勇智)叛变后就杳无音讯了。支部书记老赵说,当时是警察抓了他老娘,逼他叛变的。宋嗲来报信后,支部的党员马上都转移了,后来也没有人被捕。
老赵让三伢子带两个人追查了大半年,在湘阴始终不见吊眼皮的踪影。后来,三伢子调到湘潭那边的一个支部,直到解放后的1952年才见到病床上的老赵。老赵说一想起易有德和曾正球,心里就难受,这么多年了还没抓到吊眼皮,他俩死得冤。三伢子哽咽着跟老支书发誓,此生一定要抓到那家伙。老赵几天后就去世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没过多久,在省公安厅工作的三伢子,一次在中山路看电影时,听到前排一个男子跟一个女人吹嘘自己打过仗,还说国民党没这么怂,他们也好狡猾的。三伢子觉得那人的声音有点熟,就是想不起是哪个,影院里光线暗也看不清。散场后三伢子尾随那一男一女,在接贵街附近的一条巷子里认出了那男人正是褚勇智!三伢子大喝一声,吊眼皮,你往哪里跑!冲上去一脚将他踹倒。
褚勇智一个月后就被枪决了。三伢子总算为易有德、曾正球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