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顾垒呢？你和他商量过了吗？”夏教授用小眼睛紧盯着江敏。
　　 “我会找机会和他谈的，他不会理解我的，但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我一辈子不得安宁。”
　　 “你这是在用青春和幸福赎罪啊，绝对不行。”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把事情公布出去，我去公安局自首，否则我不会睡一晚舒心觉的。”
　　 夏教授见江敏很情绪化，就不再说什么了，他又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
　　 平心而论夏钟海非常喜欢江敏，江敏的聪慧和善解人意，江敏的直率和宽容大度以及江敏那高雅的气质都令夏教授心动，他一直认为江敏是非常优秀的学生，也是出类拔萃的女人，但在他心里总以为江敏是个孩子，是自己的晚辈，怎么能一起谈婚论嫁呢？如果不是这次车祸，江敏会很幸福地和顾垒生活一辈子的，嫁给他会拖累她的，况且自己已经是个残废了，也给不了她性福，更有甚者这不是爱，江敏除了能得到点心理安慰外是不会感到幸福的。他不想这样毁了江敏的一生，所以他不能答应。
　　 江敏说的是实话，她崇拜夏教授，崇敬他的为人，崇尚他的品格，更被他那无穷的智慧和渊博的知识所折服，如果不是有顾垒，她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的。
　　 见夏教授不再和他说什么，起身走进厨房，看看保姆把晚饭做好了没有。
　　
　　 夜深了，江敏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觉得自己嫁给夏教授并没有什么委屈可言，况且还有一份责任和义务在其中，她便觉得这样做自己倒是会心安理得的。夏教授是一个很有名望的人，地位显赫名声大震，我一个区区小女子，能嫁给夏教授这样的名人，是我的高攀，有什么不值得的呢？年轻就是财富吗？此时她反而觉得自己的年轻成了罪过。
　　 他想起了年轻的顾垒，顾垒很聪明，很有头脑，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成大气的，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不会为了个人感情影响自己的事业的。可能开始他难以接受，但他们之间的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淡化，因为顾垒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他不会在儿女情长上浪费青春的。想着想着，她更加坚定了嫁给夏教授的信心和决心。
　　
　　 夜晚的咖啡厅格外迷人，温柔的霓虹灯照在脸上，暖在心中，优美的轻音乐从四面八方沁入大脑，让人有种无酒自醉的感觉。
　　 顾垒看着低头不语的江敏，关切地问道：“你身体不舒服了还是有什么麻烦了？怎么一筹莫展的样子？”
　　 “没事，只是想你了。”江敏说着，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觉得脸在发烧。她心里明白顾垒是不会主动和她亲近的，他理智的让她觉得象个木头。
　　 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轻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这还用问吗？当然喜欢了。”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呢？”
　　 “因为我想让我们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我还不想结婚，所以我们要保持着距离。”
　　 “如果我愿意呢？”
　　 “不行，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我要让我的新娘子的第一次献给我们的新婚之夜。”
　　 江敏知道他的性格，他认准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的，于是她不再说话。
　　 “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人也消瘦了很多，是不是挺忙的？”顾垒关切地问道。
　　 “工作还行，就是忙点。”江敏搪塞着。
　　 “趁着年轻，我们多干点没亏吃，为将来打好基础。我想干两年，待有了资历后，自己去单干。现在先熟悉市场和老板一起多认识些名人要人，等时机成熟后我就自己去干，总不能一辈子给别人打工的。到时候你做我的总经理兼秘书和贤内助，我们俩在一起一定是最默契、最合适、最完美的黄金搭档。”
　　 “我恐怕不能胜任了。”江敏犹豫着。
　　 “怎么会呢？到时候你不去都不行，嫁了我就由不得你了。”顾垒笑了笑。
　　 “你怎么这么霸道，还没嫁给你呢就这样，如果嫁了那我还有自由吗？”江敏有点撒娇地说着。
　　 “当然有了，我从来不干涉你的自由。只要你把我要做的事情干好了，其他由你做主，我可是民主老公，不会把我的意愿强加于你的。”见江敏默不做声，顾垒又继续说：“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你的聪明美丽都不重要，只有你的善良、温顺才是我所要的。”
　　 “臭美。”江敏“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江敏有点不服气，顾垒也不示弱，他喝了杯咖啡，深情地看着江敏，很认真的说：“要知道女人的容貌再美也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残退，但善良的女人会散发出一种永远的魅力，时刻温暖着男人的心。所以我说女人的温柔比美丽更重要，女人的勇气比智慧更重要，女人的耐心比细心更重要。在我心中，你就是集温柔、善良、勇气和智慧为一身的女人，所以我认准了要你做我的老婆。”
　　 顾垒的目光咄咄逼人，让江敏的话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她说：“没想到你对女人还这么有研究啊？知道的还真不少呢？”她的话有点讥讽。
　　 “这些都是基本常识，做男人的连这些都不明白，还娶什么老婆啊。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这是千真万确的。”
　　 江敏看着顾垒，心里矛盾重重，既然夏教授不让任何人知道那夜发生的车祸，但她又怎么对顾垒说要毁婚的事情呢？
　　 “如果我不能做你的老婆呢，你会怎么样？”江敏试探着问。
　　 “那我就等你，等到你回心转意愿意做我老婆为止。”顾垒以为江敏是在试探自己的诚心。
　　 “如果是等一辈子呢？”
　　 “你不会那么残忍吧？”他那双小眼睛紧紧盯着江敏，似乎要看透她的心思一样。
　　 江敏故意躲开了他的视线，她站起身，伸出了右手，“多么美好的夜晚啊，多么动听的曲子啊，来我们跳支舞吧！”
　　 顾垒起身，拉住江敏的手说：“你知道我不会跳舞的，那我就舍命陪老婆吧！”
　　 “跳支舞这么难吗，还要你舍命啊？”江敏勾住了顾垒的脖子，顾垒把两只手放在了江敏的腰部，他们一起跳起了两步舞。但顾垒却故意和江敏保持着距离，江敏也意识到了，她在琢磨怎么才能开口说出实话呢？
　　 “下个月我想结婚。”江敏终于直说了，因为她觉得今晚必须告诉顾垒，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我说了，我们不急着结婚的，待我们事业有成了，再结婚也不迟的。”顾垒很认真地说着。
　　 “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和你结婚。”
　　 “那你想和谁结婚，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顾垒以为江敏在和自己开玩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敏会舍他另嫁别的男人。
　　 “我要嫁给夏钟海教授，下月就结婚。”江敏拿出最大的勇气说了出来。
　　 顾垒推开江敏，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在说梦话吧？我听说夏教授患了中风，下半身瘫痪了。我想去看望他，可一直没抽出时间来，你真的想和他结婚？他的年纪可以做你的爷爷的。”他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江敏的心掏出来看看。
　　 “是的，夏教授下肢不能行走了，我想照顾他一辈子，必须嫁给他。”江敏也豁出去了，干脆就挑明了。
　　 “你为什么要照顾他一辈子，非亲非故，你仅仅是他的一个学生而已，你有这个义务吗？”顾垒紧逼江敏，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有，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要尽这个责任和义务。”江敏也有点激动，唇枪舌剑在为自己辩解。
　　 “简直是不可思议，那我呢，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顾垒气急了，脖子上的青筋都快要蹦出来了。
　　 “你还年轻，可以找个更好的女孩，我自私，我懒惰，我不贤惠，我并不适合你的。”江敏在贬低自己，想以此来减轻点自己的负心之责。
　　 “你是不是贪图夏教授的财产，是不是想借夏教授的名气出名，你们之间怎么会有爱呢？”顾垒说着，气愤地脸红脖子粗。
　　 “你说对了，我就是爱慕虚荣的人，所以我不值得你爱的。”
　　 “岂有此理，你简直不可理喻。算我眼拙看错你了，好吧，你不要多说了，我们就此分手，我不会再靠近你半步的。”顾垒说着，生气地甩手走出了咖啡厅。
　　 江敏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顾垒气呼呼地走出去，什么话也没说，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她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
　　 她知道自己在顾垒心中的地位，怎么解释顾垒也不会原谅她的。待心情平静下来后，她离开了咖啡厅，开着车消失在霓虹灯下。
　　
　　 这个晚上，她没有去夏钟海的别墅，而是回到了自己家里。她想借这个势头对父母讲清楚，她可以不在乎顾垒的感受，但是绝对要听听父母的意思。
　　 她决定违背夏教授的忠告，把事情告诉父母，因为这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不忍心欺骗他们。
　　 走进了家门，她见客厅的灯还亮着，知道父母还没有睡觉。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久不来家看看？”母亲见江敏回家了，高兴地不得了。江敏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从小就深受父母的宠爱，尤其是父亲，对这个乖乖女儿疼爱有加，关心倍至。
　　 江敏走到电视机旁边，随手关了电视，然后很严肃地说：“爸妈，今晚我有件重要事情要和你们谈，先别看电视了好吗？”
　　 父亲见江敏那样子，知道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温和地说：“不看电视没什么的，你有事就说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定会为你撑腰的。”
　　 于是江敏讲述了这个月发生的事情和她没回家的真实理由。……
　　 江母听后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说：“孩子啊，委屈你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回家说一声啊，也好让我和你爸爸替你分担点啊。”
　　 “妈，我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的，我决定嫁给夏教授，一辈子照顾他。”
　　 如果说她出了车祸撞伤了夏教授让她的父母惊恐万状的话，那么她要嫁给夏教授的决定又不亚于晴天霹雳，把她的父母都震惊了。
　　 “孩子，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的，再说了照顾他不一定要嫁给他呀？我们都可以帮你的。”江父的眼神有点茫然，他担心的是女儿的前途大事。而江母则怕女儿嫁了个老头受委屈。
　　 “其实夏教授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年纪大以外，社会地位，经济状况，自身素质等无论哪方面都优越于我，他肯要我就是我的幸运了，谈不上什么委屈的。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要为我操心了。”
　　 “那顾垒怎么办，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啊。”江母还是不放心地问。
　　 “顾垒那没事了，我已经对他讲了，是我对不起他，我想他会忘记我的。”江敏故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她的心在流血，纵然有千万个舍不得，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爱顾垒又不能嫁给他，这种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小敏啊，你还是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吧，我觉得这门婚事并不适合你，赎罪、怜悯不等于爱，这可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啊，你一定要三思啊。”父亲语重心长的话，让江敏没有了反驳的话题，她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爸妈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已经想好了，下个月就和他去办结婚登记。晚安！”
　　 “这个可怜的孩子，唉，从她学车的那天起，我就反对。女孩子家开什么车啊，结果还是出事了吧。”江母唠叨着责怪江父“都是你这个糟老头子宠坏了她，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这下好了吧，看你怎么办吧？”
　　 “孩子大了，自己的事情就由她作主吧，我们做父母的又能怎么样呢？”他站起身对江母说“走吧睡觉去吧，唠叨这个有啥用呢，有啥算啥吧！”
　　 这一夜，搅得大家都没睡好，小敏在夏教授和顾垒之间权衡着。江父母却是疼爱自己的孩子，顾垒在想究竟什么原因导致江敏变心的呢，他知道江敏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她晚上说的不会是实话的。他夜不能眠，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夏教授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江敏来陪，这一夜突然不见了江敏的影子，心里七上八下更是点忐忑不安。
　　
　　 一个月后，夏教授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他可以坐上轮椅出去转转了，他坚持不让保姆推，而是自己在院子里来回逛，看着庭院里的花草树木，他心情格外的舒畅。“好久没有见到太阳了，外面的世界真是美啊！”他自言自语，自我陶醉。
　　 夏教授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灰心，他总是乐观地对待生活，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而对党的事业又是那样的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他常常把自己比喻成老黄牛，对自己的学生和同事说他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他把自己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奉献给了科研领域。每当他获得荣誉的时候，总是谦虚地说，这是党和国家对自己的培养，应该归功于人民。
　　
　　 夏教授终于拗不过江敏，同意了和她结婚。
　　 他们的婚礼办得非常简单，只是在家中请了很要好的朋友。尽管没有大张旗鼓地操办，但还是惊动了新闻界人士，当天各大报纸都以醒目的大字告示着读着《69岁的夏钟海教授娶了28岁的研究生》。于是他们的结合轰动了城市的大街小巷，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焦点话题。
　　 而受到攻击的当然是江敏了，闲言碎语纷沓而至。亲戚们不理解，同事们说她想出风头，朋友们也都疏远了她，说她另类。为此她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工作，从此在家里一心一意地照顾夏钟海，心甘情愿地做夏教授的家庭秘书，帮助他打字整理文稿和科研报告，就这样默默地奉献着自己。
　　 她的名字出现在夏教授的论文里，她的心血凝聚在夏教授的科研里，她用年轻的生命精心呵护照顾着夏教授，让他度过了一生中最温馨、最浪漫、最幸福的时光。
　　 ……
　　 时间在无声无息地流逝着，一晃五年就这样过去了。
　　 在一个落叶纷飞的晚秋，江敏站在夏钟海的碑前哭诉着：“夏教授，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开车撞残了你，你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人世的。这五年我一直生活在自责和悔恨中，你为什么不让我有更多的时间赎罪呢？为什么这么早就离开了我呢？是我对不起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只顾哭着唠叨着，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垒站在了他的身后。
　　 在她哭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搂在了臂弯里，她回头看是顾垒便瘫倒在他的怀里，除了眼泪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别哭了，你已经付出的够多的了，我想夏教授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激你的。走吧，我们回去吧！我公司的总经理位置还给你留着呢！”
　　 江敏茫然地看着顾垒，她无法面对这个深爱着自己又等了她五年的人，她问心有愧。思考多时，她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对他说的话：“说一万句对不起的话都是没用的，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依然是你的处女新娘。”
　　 “不要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父母早已把事情的真像全部告诉我了，所以我一直默默地等你，等把你迎娶到家的那一天。”
　　 顾垒搀扶着江敏，想用车送她回家。但江敏坚持要步行，他陪着她向回走着，两人默默无语，谁也没有说什么。
　　 落叶掩埋了他们的脚印，仿佛抚平了他们心灵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