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着，目光闪闪发亮，乖乖地吃完最后一勺稀饭。
　　 两人穿戴好后，他扎好女人的裤脚，也扎好自己的裤脚，取出一根长绳，从女人后背绕到女人腋下，握住绳的两端，转身吩咐女人扑到他肩上，然后用绳子把自己和女人紧紧捆在一起，女人在他背上幸福地哼哼着，眯上了眼睛。
　　 风雪中，他背着女人杵着木棒小心翼翼下山了，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窝……
　　
　　 五
　　 今年春天来得迟，但还是来了，冰雪未化完，他开始挖坑了。一个冬天没动，让他很难受，现在终于可以挖坑了，把积蓄一个冬的力气使出来。他早就计划好了每天挖十五个以上，挖多少坑，栽多少树，争取今年之内把这片山坡栽满。
　　 他挖坑栽树，女人做饭。饭做好了，女人取下笛子插进后领，把饭送到他身边，两人坐在坑边开始吃午饭。吃完饭，乘女人收拾碗筷，他起身又准备挖坑，女人喝住他，从后背取出笛子递给他说：歇口气，吹几首歌。
　　 笛声中，女人枕着他的大腿似睡非睡，突然探起身，指着那边的林子，说：又多了两只小黄羊，它们也会听了，他点头说：会的。
　　 这天，他和女人挖回好多百合花。女人很高兴，认为很吉利，百合，百年好合。她不要他动手晾晒，把笛子塞给他，一个晾晒，一个吹笛子。一会儿，猴群来了在他们周围嬉戏打闹，两只调皮的猴子凑到女人身后，试图抢夺女人手中的百合。
　　 突然，猴群一阵躁动，一哄而散，全都上了树，黄羊惊慌地逃走了，女人抬头，惊讶地“啊”了一声。
　　 他放下笛子，随女人惊慌的目光看去，四个大男人围了上来，他吃惊地看着他们，女人机警地盯住他们。他警觉地护住了女人，后退了几步，说：你们干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
　　 冯秀明！你个疯婆娘，跟我回去！一个男人恶狠狠地吼了一声。
　　 这里没有疯子！有话好好说！杜胜利理直气壮地盯住说话的男人。
　　 女人在杜胜利身后坚定地吐出一个字：不！
　　 男人一挥手，说：把房子给拆了！
　　 那三个男人扑向房子，又推又摇又拉。
　　 杜胜利悄声告诉女人：快跑！
　　 女人转身飞快地跑了。
　　 那个男人十分愤怒，冲上来狠狠地打了他一拳，他的笛子被打掉了，那男人狠狠几脚将笛子跺破，破成了几片。
　　 女人停下脚步，回头喊道：姓王的，住手，要我回去，得依我一句话！
　　 男人只是冷笑，挥手制止住了那三个男人的行为，吼道：疯婆娘少啰嗦，跟我回去！
　　 他抹去嘴角的血，说：她不是疯子，你们才是疯子！
　　 男人猛地挥拳打了过去，他强忍心中的怒火，举臂一档，男人站立不稳，后退几步，坐在了地上，眼中随即露出胆怯。
　　 男人爬起来，刚才凶狠的气焰收敛了许多，冲着女人吼道：跟我回去！
　　 女人把刀子架在了自己颈子上，说：不答应，我就自杀！
　　 杜胜利一惊，欲过去制止她，被女人的手势制止住了，焦急地立在原地。
　　 男人的态度软了，他眼珠子一转，张口欲说，话未出口，咚一下，一个东西打在他头上，打得他龇牙咧嘴，接下来一群猴子从树上扔下许多小石块，打得四个男人赶忙抱头躲进歪斜的小屋子里。
　　 杜胜利几步来到女人身边，欲取走她手中的刀，女人摇摇头。他有些哽咽，说：我真无用，保护不了你。
　　 女人放开架在颈子上的刀，说：我不跟他们走，他们会伤害你的。
　　 他紧紧握着女人的手，说：不，我更担心他们会伤害你。
　　 女人摇摇头，说：以前我忍让，是因为我要面子，怕人说三道四。现在我不怕了，有了你，有了我们的老天爷，为了我们，我必须走一趟，相信我！
　　 他点点头，眼中满是忧伤和不舍。
　　 他想对她说什么，但说不出来，尽管肚子里装着千言万语，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女人依偎着他坚定的身躯，踮起脚跟，仰起头，把一个深深的吻重重地印在他嘴唇上，也重重地印在他的心底……
　　 他放开她，替她理理乱发。
　　 女人对着他嫣然一笑，再次把刀架在脖颈上，对着小屋高声喊道：姓王的，出来！把你们身上的钱还有值钱的东西留下！
　　 隔一会儿，他们一个个走了出来，掏口袋的掏口袋，退手表的退手表，末了都捧在手中给女人过目，女人说：还有金戒子、金项链，姓王的也照办了，女人用手指指屋子：去，统统放进锅里，盖好！姓王的，写张纸条，说是捐赠的种树款！各自签上自己的名，交给他！
　　 四个男人在女人的指挥下，一一办妥，那姓王开腔了，可以啦，走啊！
　　 杜胜利指着姓王的说：一路上不准打她骂她！侍候好她！她是仙女！
　　 女人仍然把刀架在颈子上，含泪笑笑，对他点点头，跟在他们身后并保持一段距离下山了。
　　 他欲送女人下山，被女人的挥手坚决制止了。
　　 那几只黄羊又出现了，远远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忧伤，那群猴子亦呆呆地望着他。
　　 这时，山间荡出片片洁白的雾霭，和雾霭一起飘荡的还有女人的声音：等着我，我们一块儿给老天爷的眼睛栽树！
　　 他望着下山的路，大声喊道：仙女，你的那份我替你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