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写的太阳
　　
　　 夜晚写的太阳从地平线的东南方向升起
　　 不不是这样的
　　 实际上还有另一个头绪——直观的详情
　　 夜晚写的太阳七点四十五分从山麓的东南方向升起
　　 从小镇的东南方向升起
　　
　　 八点四十分楼房挡住了太阳
　　 九点五十分太阳从楼顶上出来
　　 最初的无限光明随之而来
　　 聒噪的表象世界也随之而来
　　 日出的一股力量
　　 在温和的暗示下在没有想好的想好中
　　 走向因为意识到它而不能做出别的解释
　　 的解释
　　 在走向定义和命名中走向定义和命名
　　 而另一股力量
　　 在深色光的自我搏斗中
　　 成为它因为没有说而不能说的自身
　　
　　 别让它们受到观念的影响
　　 这就复杂了
　　 我没办法把它们说成不应当是什么比它们应当是什么
　　 更重要的时候
　　 我脸上就是那样的表情
　　 少量的迟疑
　　 还有话没说够而不能说
　　
　　 仿佛那就是各不相同的靠近又远离
　　 再次让我有时间走过一段那不是我的长长道路
　　
　　 ◎嗫嚅的表象世界
　　
　　 一个嗫嚅之前的
　　 那股气流振动的中间停顿的
　　 在山麓的嗫嚅
　　 几年之后
　　 到达拾柴放牧
　　 到达我会想起多少有点像重新回来的等待
　　 到达非韵律所能锤击的尾音
　　
　　 那是什么——问自己
　　 那是什么理由都不能迟疑的开始
　　 可以预见
　　 假设这不是曙光否定了假设这不是曙光
　　 否定就会走上一条没有别的否定可以否定的道路
　　
　　 从地平线上升起的不都是常识
　　 还有让我过早有了失去常识的恐惧
　　 那是不是表象尚未进入的世界
　　 没有样子的自我状态
　　 我不敢肯定
　　
　　 无法喧哗的哽咽回过头去
　　 衣服的褶皱
　　 也是来改变世界的
　　 如果我脸庞真有这样的表情
　　 我只是看一下并没有看什么
　　 而这很难证明有必要不看一下什么
　　 我下意识地把一只手里的柴和捣腾到另一只手上
　　 然后去碰它一下
　　 然后再把另一只手上的柴和捣腾回来
　　 这是我的知觉映像接受清晨的另一种选择
　　 但我没考虑那么多
　　 拾柴的手臂
　　 仓促的渴望和不经意的抚慰
　　 这都是我看不到还有别的方式不需要同时
　　 说明这一切的理由
　　
　　 ◎太阳从故乡的山坡上升起
　　
　　 冬天的太阳
　　 从山坡和平地相连的地方升起
　　 从针叶和冰雪一层层取而代之的沉积和覆盖中升起
　　 从勉强可以把圈舍和草垛围起来的栅栏上升起
　　 从雪白的屋顶和半空的烟筒上升起
　　 从死人还活着的地方升起
　　
　　 除了表象的操作
　　 没有别的东西能把宁静的半空撕开
　　 莫名其妙地穿越那些的画面
　　 让人想起更多
　　 如果在里面找到返乡的人群
　　 剥开他们生动的固执
　　 和辎重的前行
　　 可以看到每个人距离他们的定点和那条定直线的轨迹
　　 都是相同的
　　 若要是切换到知觉的映像里
　　 你看不到还有别的世界所呈现给你的东西
　　 比正直的流动
　　 比一个人距离一个人相同的渴望
　　 更坚定不移
　　
　　 ◎我不能直接看见那些情感
　　
　　 之前就有那种渴望
　　 否则我不会不顾及韵律学的优雅
　　 执拗地走进这里
　　 众多低山丘岭和盆地之间
　　 一块平坦的让人想去拥抱的草甸子
　　 和母亲是什么关系
　　 我和我的诗歌都说不清楚
　　 但如果想哭就哭着这下面的母亲吧
　　 因为那对乳房和那根扯断的脐带
　　 即使在荒芜也和我有关
　　
　　 在我中枢神经歇斯底里地痉挛的那阵子
　　 我不知道那种瞬间的寄托
　　 母亲是怎么交到我手里的或者究竟是
　　 发生在几维空间
　　 它就像天空淡蓝或者深蓝的微露
　　 一直在那等我
　　
　　 于是我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
　　 用一只写诗的手和另一只不写诗的手
　　 捂着冻痛了的脸颊和鼻尖
　　
　　 又是一片光明的偏远从什么地方获悉
　　 以什么为载体去解释什么
　　 我好像就没事了
　　
　　 ◎我在离它们大约三米远的地方转悠
　　
　　 天空蔚蓝的名字的天空
　　 是我五十多岁的山歌
　　 是我黄昏之后的小路和冬青色的云杉树
　　
　　 和落日相同的时候
　　 习惯了殷红之后的冷和枯萎之后的冷
　　 一个严酷得若无其事的行径
　　 它中性的词语是我天黑的朋友
　　
　　 在我后悔之前
　　 不该耽溺于一颗繁星和我梦中的情景
　　 那段漫长的不曾经验过的日子若无其事地
　　 过去之后不会在回去的滋味
　　 很快牵扯到了似曾相识也牵扯到了恍若隔世
　　
　　 和天赋相同的枯萎
　　 在冻死之前
　　 在大雪覆盖之前就得到了休息
　　
　　 在我距离繁茂之后的枯萎大约三米远的
　　 地方转悠它们这样的我倘若来的是飘雪
　　 它就是冬天的诗意倘若来的是麦浪
　　 它就是夏天之后温暖的印记
　　
　　 也许我还能写出五十多个这样的月亮
　　 之后的月亮还能写出五十多颗这样的云杉树
　　 之后的云杉树而它们这样的我
　　 还是跟我这样的总和说不着
　　
　　 ◎清晨给出的图像
　　
　　 我从渐渐淡出黑暗的屋子里朝明亮的窗外看
　　 窗子透光的白色和窗框的暗红色
　　 倒立在我的视网膜上
　　 那些曾经赋予我光泽和亮度的实像
　　
　　 我记起了那条街道
　　 就等于记起了那条街道的颜色和图像
　　 就等于记起了我颅脑中的故乡
　　 这是我曾经以慌不择路为生的地方
　　
　　 其余的地方继续给出不被感知的藏身之地
　　 我看不到的地方总是和我想看到的地方
　　 息息相关或者缺一不可
　　
　　 现在我应该到没有被大雪覆盖的山坡上
　　 我曾经靠着塞外的寂静和不朽的感光长大
　　 或者稍远一些的——几乎独立于经验之外的地方
　　 去看紫红色和冬蓝色的——那种颉颃式的一望无际
　　 也许会更好受一些
　　
　　 ◎物像中的世界
　　
　　 厚厚的雪白皑皑的雪漫山遍野的雪覆盖了柴堆圈舍栅栏和屋顶
　　 覆盖了整个山村与生俱来的如你所想的生生不息的描述
　　 此时此刻不论是什么原因和目地
　　 的寂静的孤独
　　 原有的罗列如同原有的岁月一样成为一去不回的象征
　　 已经走在了冬天的路上.这天的我说
　　 跟我会合吧
　　 故乡的雪花妹妹的雪花落叶松和白桦林的雪花
　　 中心的边缘的闪烁的飘落的堆积的拼合的重新加工的雪花
　　 千千万万个晶莹剔透的并非虚构的不容置疑的全心全意的外界刺激的被我感知的雪花
　　 以及之前的很不现实的看不见的雪花也是雪花的雪花
　　 然而
　　 我说的是然而不管怎么说
　　 这也仅仅是我物像什么形状所代表什么含义的符号所在
　　 而它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
　　 也不会写在这里
　　
　　 ◎想象中的辉映
　　
　　 当我走上一条小路
　　 走上一条从这边和另一边都能到达那里的小路时
　　 我不需要考虑这有什么区别
　　 也没希望它意味点什么
　　 反正这还不是最后
　　 随不随之而来都是我必须要承受的
　　
　　 最初的枯萎之后才是雪到来的枯萎
　　 才是寂静做完别的事又回到这里的寂静
　　 才是冰天雪地世界彼此辉映而成的自己
　　 在我还没有决定什么之前的那段空白里
　　 一个非常明确的指向
　　 一个能使语言变得苍白无力的东西
　　 是我与白桦树在真实与想象的世界里彼此辉映的情景
　　 是我渴望面对一切同时又无能为力的挽留与割舍
　　
　　 天上蓝的是什么那就应当是什么
　　 如果感觉不到
　　 那这件事就还没有结束
　　 那它就是因为还在默默承受着什么
　　 而不能欢欣鼓舞
　　 那它就是因为无耻的想说就说写下的抵达
　　 而耽搁在路上
　　
　　 现在我往哪走稀松平常的这段日子也会跟着往哪走
　　 想象中的辉映有时候不知道去哪儿了
　　 有时候就像在和自己说
　　 喂我要去找它
　　
　　 ◎虚拟的逃离或者如我所愿
　　
　　 情深意重的枯黄在边陲
　　 在第一道山岭与第二道山岭相互叠加的荒野里
　　 在一个词语和另一个词语成年累月的等待中
　　 如谜一样静默
　　
　　 明亮的复眼在我眼睛的眼睛里
　　 直观地凝望着
　　 虚拟的逃离和虚拟的无处可逃
　　 一切的一切全都沉寂下来
　　 枯萎与枯萎的想象力相互切换的声音在我出生的
　　 地方咣当一声撞上了西伯利亚的寒流刚刚侵蚀过的河岸
　　 撞上了一堆关于春天的想象
　　 而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的想象力以想象为生
　　
　　 落日从山顶上从山顶的树枝上从那不是我的错
　　 而我已经尽力的地方带走了最后的光亮
　　 我隐约看见阴影硕大的灯火砰的一声变成了
　　 落叶松的第二个故乡
　　
　　 去那边的路一出门就显得特别漫长
　　 这究竟是我日复一日的不够努力
　　 还是意外的偏差
　　 问题的答案只能在无休止的描述中
　　 寻找了
　　
　　 ◎清晨所想或依情景而定
　　
　　 在我有这方面意识之前一个习以为常的
　　 所见和一个所想之前的所想
　　 由东向西渐渐呈现出来
　　
　　 这条街道的房子是这间屋子窗外的景色
　　 也是我全部的孤独
　　
　　 一个确保独自一人的序曲一个很普通的预见
　　 在我什么也没想之前就什么也没想的时候
　　 在我什么也没做之前就什么也没做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了
　　
　　 如此艰难地反复调整——颉颃型的感受野
　　 是为了确保整个世界的一部分
　　 都能朝向我的房间
　　
　　 但是在根本就不行到来之前仅仅只知道抄袭
　　 前进的道路和后悔的那一天是不够的
　　 那些不了解自己的情感尝试那些并非山穷水尽的
　　 一次次描述尽管没能成就什么
　　 可还得继续下去
　　
　　 ◎粗划线上的广袤
　　
　　 为了观察我感知一切的自己
　　 二元的反省和判断把我派到这里
　　
　　 我的内心与眼睛相互关联的部分
　　 带着未知的情感迅速掠过这儿的一切
　　
　　 我抬起一只脚同时摆动另一只手
　　 向外延伸的虚线恰好映射在真正的广袤之上
　　
　　 无意识的归结把凹凸的广袤和远隔的夹角
　　 重合在一个过渡的季节里
　　
　　 它们粗犷的白和蓝所给我的一切
　　 大于顿然的默想也大于今昔
　　
　　 ◎我看不清一场雪是怎么下的
　　
　　 在我心里也有一片天空
　　 也有停息的一切——都冻僵了
　　 透着光的空气和群山在窗外枯草的尽头
　　 我看不清一场雪是怎么下的
　　 要是谁踩上去脚印就会留在上面
　　 那感觉令人无比梦幻又让人期待点什么
　　
　　 一个月不说一件事的沉思
　　 这些碎块负载不了什么——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继续给出在美丽的雪堆上打滚的画面
　　 再次仰望极蓝极蓝的同温层——没有水泥
　　 石膏和油漆——那是自发的目睹变成惊讶之后
　　 不是午后就是黄昏的平静
　　 如同北方的暖气、跨栏背心和心爱的诗集一样
　　 透着简短的光辉
　　
　　 仿佛它们真是为肩负某种沉思而来
　　 我从里到外或从外到里持续不断地穿过几乎跟别的
　　 东西一起颉颃的影子，有时会突然停在
　　 一个脚步与另一个脚步之间
　　
　　 而并没有走出门外走进黎明和黄昏
　　 但我重又在哪儿，并且看着魂牵梦绕的原野
　　 没有这些它们就不会把我围在那里
　　 只不过我离开的时候它们没有跟我走
　　
　　 ◎麦田绿了
　　
　　 麦田绿了
　　 土豆和玉米也长出了秧苗
　　 犁沟和田野
　　 全都散发着猛烈吸收阳和雨水的气息
　　 就连脊柱顶端的命运也是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痛楚和远方
　　 慷慨的随机碰撞是一轮无法阻挡的太阳
　　 当它以一块块泥土和地面的形式揭示给我看的时候
　　 我独自回到这里
　　
　　 ◎那些从虹膜中间缩小的瞳孔里穿过的事物
　　
　　 也白也不白的云
　　 如同从我虹膜中间缩小的瞳孔
　　 穿过的事物，专注而又不萦绕于其它
　　 衬着每个人的心情
　　
　　 被风吹弯的树枝，像一缕缕时序
　　 摇晃着一小块破碎的情感
　　 在那宽敞明亮的气流上
　　 微微颤动
　　
　　 它轻轻碰了我一下
　　 然后就不再需要我了
　　 除了那点色彩迷蒙的印象之外
　　 我什么都没看见
　　
　　 许多年以后，当我回望那里的
　　 时候，那些叠加的意象
　　 早已逃出了困境
　　
　　 ◎我的冬天是棕红色
　　
　　 没有名字的山坡上
　　 蒙古栎的叶子宁可卷曲成冬天的形状
　　 也不肯落下
　　 人站在被它过滤的已经不炫目的光亮里
　　 凝视它的时候冬天是棕红色的
　　 他的孤独也是
　　
　　 山上的雪比往年偏少更多
　　 几乎见不到但寒冷依旧不变
　　 有一块石头大概是铜绿色的或者已经非常接近
　　 从棉帽里露出一小块寒冷的蓝天
　　 山风不管从哪里吹来或是落脚于何处
　　 都会留下树叶窸窣又窸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