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天，只要是母亲吴旭梅外出，何语便鬼使神差回到娘家，有序地查看了卧室，书房，写字台抽屉，床头柜。储藏室，地下室，一无所获。但她从母亲一个废弃的电话本上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同一个号码写了两次。赵起因和起因。起因？这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吗？怪怪的。何语把他想象成一个男人，虎背熊腰还是竹竿一样的身材，胸毛浓密肤色像女人一样白，眉毛胡子分不清面目模糊，但他会和母亲吴旭梅有什么关系吗？
　　 拨了那号，空的。
　　
　　 六
　　 “后天我爸百日，晰明出差了。咱们去坟地？”何语征询母亲的意见。
　　 “呵。我也去？”母亲深看了女儿一眼，女儿长着一头浓密的长发，眼睛细长，眉梢向上挑，面孔文气，额头高贵，鼻梁姣好，她比所有的人都漂亮。当然，远远超过了年轻时的自己。但她这话是？吴旭梅概以为：祭奠是儿女们的事，安葬了丈夫何文仁后，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看他。回忆往事只会徒添悲伤，人死如灯灭，她不相信有灵魂这一说。
　　 那段时间，王晰明查一起“中学生盗窃案”，住在专案组。何语回娘家陪母亲，是晚，她已经躺床上了，从半掩的卧室门缝里听到母亲在客厅不知和谁打电话约明天见，隐约听到“浅草茶馆”几个字。
　　 要见谁，如此神秘？何语心里“咯噔”一下。次日大早，她早早去到“浅草茶馆”，选了个背静又能观察到整个场景的方位坐定，要了杯热饮，盯着入口处，等了好几个小时，她期待的场面出现了，母亲和一位面目文雅、寡脸、粗眉大眼的男人先后出现在茶馆。赵英杰？怎么是他？何语心怦怦跳着，双手捂在胸前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冷眼见母亲竭力在年纪一把了，身段依然笔挺的赵英杰旁边显示她浪漫的一面，但是没有成功。可不得不承认，身着淡青色套装，配戴珍珠项链的母亲看上去优雅、得体，像港台片中那些生活滋润的阔太太。俩人选了一张靠边的双人桌落座，正好离躲在装饰柱后面的何语相邻。
　　 彼时，茶馆陆陆续续有了不少客人，有的要茶点，有的要快餐，服务员来来往往，忙作一团。母亲吴旭梅要了香草咖啡，赵英杰要了红茶，俩人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题，母亲先开口说：“小语恐怕知道什么了？要不干脆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一次意外。何文仁外出学习。我去你家里送医院发的福利。我们偶尔发生了一次情。你并不爱我，只是为展示你的魅力。或者，为挑战什么，或者，为报复什么？”
　　 “没有。虽然是一念间，但你知道我是真心的。只是没想到怀孕了。我一直难忘那次。怕社会影响才不敢来往。”
　　 “你不知道，我最怕面对何文仁，还得和他套近乎，亲生女儿在人家手里，比抱个炸弹还让人心神不宁。尤其他那双眼睛，让我害怕。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对我爱理不理的。”
　　 “那谁知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何语都快三十岁了。”
　　 “她会认我这个父亲吗？何文仁视她为己出。不是把财产的大部分留给她了嘛。”
　　 什么？自己难道不是父亲的女儿？何语脑袋一炸，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控制住才没叫出声来……她呆若木鸡，双手握成拳状交叉按在胸前坐了好久……好久。母亲和那男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全然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