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自己的钱买的。”
　　 “你自己的钱？服装厂三个月没发工资，你哪来的钱？”
　　 “苏凤，是你欠我的，你给我钱，就是我的钱。”
　　 “小丽，妈不想和你争辩这些，你就这样走了，不给妈一个解释，妈是多么信任你，把服装质检的工作交给你，你就这样回报妈吗？现在妈什么也没有了，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活该，你万万没想到吧！是我有意把做工出现质量问题服装入进仓库，以次充好，搅黄了你与宏达公司的订单，使你面临窘境，达到崩溃的边缘。哈哈哈……苏凤，你也尝到了亲人背叛的滋味吧！当年你婚内出轨，会情郎，背叛爸爸，狠心抛弃我时，你体会到爸爸和我锥心刺骨的心情吗？”
　　 “小丽，你说什么？我背叛你爸？婚内出轨？会情郎？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是非颠倒。你听谁说的？是你爸爸说的吧！事实不是这样，你千万不要相信你爸，他这是诬陷妈妈。”
　　 “苏凤，你休要挑拨离间我和爸爸的感情。我当然要相信爸爸说的话，是他拖着残腿，不离不弃，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把我抚养长大。爸爸虽然身材矮小，在我心里的形象永远是那么高大、完美，他决不会骗我。至于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凭什么你有自己的工厂，轻轻松松赚大钱，开小轿车，住别墅，过着锦衣玉食、潇洒快活的城里人生活，还有喜欢你的男人。像你这样舍弃亲生女儿不管不顾，对丈夫不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你配吗？我和爸爸有什么？就该在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翻土坷垃，土里求财。骑自行车，住三间破瓦房，过着仅够维持温饱的惨淡生活，还遭人白眼。你可曾知道，爸爸为了我不受后妈的欺负，至今还孑然一身。”
　　 “小丽，不许你这样骂我，诋毁我的清誉。我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妈一步步努力，辛勤的付出换来的，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罪过？当年我为什么离开你爸？原本我想一辈子尘封在记忆里，不告诉任何人。那是我不堪回首的噩梦，一想起来我的心就隐隐作疼，今天你既然提出来，误会我这么深，一再往妈的伤口上撒盐，妈就不妨再揭一次创疤，还原事情的真相。”
　　 “呵呵，是吗？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小丽，我是你爸从人贩子手里花钱买来的媳妇。我老家住在外省一个穷乡僻囊小山沟，因家里没钱，我下边还有个弟弟，也到了上学年龄。重男轻女的父母便逼迫我退了学，帮家里干活，每天早早起来割草，喂牛、喂猪。那年，我十五岁。一天，村里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说是城里招工，管吃管住，工资待遇高。我听信他的话，瞒着父母，和邻村七八位年龄与我大不了多少的姐姐，上了中年男人的面包车。面包车一直拉着我们走呀！走呀！走的都是曲曲弯弯的小路，左转右拐，把我们拉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交给一个大约五十多岁，大腹便便秃顶的老头。秃顶老头把我们关到野外一个僻静的破房间里，门外有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日夜看守。五天后下半夜，秃顶老头领来一位长相难看，又廋又矮，三十多岁青年，那就是你的爸爸。说我已成了他的媳妇，让我跟着他走。我大声哭叫着拼命反抗不走，秃顶老头弄一条毛巾塞进我嘴里，我两只胳膊被他反绑身后。然后，一只胳膊夹着我，硬塞进面包车里。车里还有一位老人，是你的爷爷，他俩把我夹在车座中间。来到你爸家，天还未亮，你爸把我扛进屋里，你爷反锁上门就走了。你爸当夜就强奸了我，我不停地哭，你爸跪到床前不住地求我原谅。我假意原谅他，瞅准机会逃跑，跑了几次，都被你爸家人抓了回来，遭到你爸一顿暴打。有次，还被你爸吊到房梁上，用皮带抽。这以后，他们不会让我一人待在家里。农忙季节，你爸，你爷爷奶奶，更是如惊弓之鸟，每天轮流在家看着我。后来，我怀上了你，你爸开心死了，想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生下你后，随着你一天天长大，你爸和家里人，渐渐放松了警惕。到你两岁零五个月，有天你奶奶娘家小侄子结婚，你爸用架子车拉着你爷爷奶奶都去串亲戚了，留下我在家看护你。这真是绝佳的逃跑机会，我翻出床下早就藏好的钱，特意拿了一张你的近照，揣进贴身口袋里。胡乱找了几件衣服，包了个包裹，准备出走。我回头看看床上熟睡着你，那可爱的小模样，妈犹豫了，不忍心撇下你，想抱着你一起逃走。可转念一想，抱着你是个拖累，万一被人发现告诉你爸追上来，我就跑不了啦。我怕你爸，我怕再被抓回来，我怕你爸往死里打我。狠狠心，抹抹泪，还是丢下了你，偷偷来到了这个城市。”
　　 “你撒谎，骗人，不是你说的这样，爸爸不是那样人，这都是你瞎编捏造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小丽，既然你不相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问你爸，看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小丽疑惑地望着苏凤，心神不定地拨通爸爸电话：“喂，爸，我是小丽，我问你，你媳妇是你从人贩子那里花钱买来的吗？”对方长时间没有回音，似乎有意在沉默。
　　 “爸，你干嘛不说话，说话呀！你想急死我呀！你快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小丽，这是真的。”
　　 “爸，你说这是真的？可我对你说出报复妈妈计划时，你为什么不阻止我？说出事情的真相。”
　　 “小丽，我恨她，她可是我花六千块钱买来的媳妇。你可知道，当时咱家可是挙全家之力，东拼西借才凑够了这些钱。她不声不响说离家出走了就出走了，完全把我掏心窝子对她的好忘却脑后。更可气的是，当时，你才两岁多，正是需要娘亲陪在身边的时候，她却狠心抛弃你。像这样自私自利，毫无一点骨肉亲情的女人，就该下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接完爸爸电话，小丽跌坐在长椅上，限入到深深的自责中。妈妈的身世如此凄惨不幸，爸爸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我对妈妈都做了什么？亲手毁掉了妈妈所有的一切。当年，妈妈为了脱离苦海，跳出爸爸的魔掌，没有把我带出来，也是情有可原。可我去年到音乐学院报到时，约得好好的，她为什么没有如约赶到？
　　 苏凤过来拉着小丽的手，贴着小丽坐了下来，说：“小丽，你还纠结音乐学院的事吧，想知道我为什么没去。”
　　 小丽怜惜地看着妈妈，会意点点头，说：“妈，你说。”
　　 “小丽，其实这件事，我有好几次想对你说，可刚给你说了开头，你就打断了我，我就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妈，当时，我对你是满脑子恨，根本不想听你解释。”
　　 “去年，也不知从哪里获知我的住址，你爸忽然给我写来一封信，说你考上了省音乐学院，拿不出高昂学费，求我给你付学费，我满心欢喜答应了。当天我就想买火车票回去看你，可我怕你爸纠缠我，所以我跟你爸约定，报到那天去音乐学院。约定时间头天下午，我步行去公交站牌处，行走间，后面疾驰而来一辆出租车，倒车镜忽地挂了我一下，我顺势往前跑了十多米，摔倒在柏油马路上，当时我就失去了知觉，昏迷了过去。我醒来时，已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半月，是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一直悉心照顾我。我问他是谁？他说他叫赵宝国，是肇事出租车司机，妈就是那时认识你赵叔叔。接下来和你赵叔叔相处，妈妈非常愉快舒心，我们谈理想，聊人生，一扫埋在心灵深处的阴霾。看到妈妈开心，你赵叔叔也每天都笑得合不笼嘴，满面春风，对我照顾更是体贴入微。三个月出院后，我们彼此留下联系方式。”
　　 听完苏凤的诉说，小丽眼里涌满疼惜，激动地扑在苏凤怀里，紧紧抱着她，说：“妈，你受苦了。对不起，女儿错了。我真是太混了，把亲生妈妈视为仇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女儿这是大不孝。你打我吧！骂我吧！这样我心里才会好受些。”
　　 苏凤动情地为小丽擦试眼角的泪水：“小丽，妈不怪你，错不在你，错在你爸。他不该对你隐瞒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又编造了另外一个版本的剧情，错误引导了你，至使你行为偏激，做出了荒唐之事。”
　　 小丽站起，走向一旁赵宝国，把他拉了过来。又拉起苏凤的手，和赵宝国的手放到一起，眼睛愧疚地望着赵宝国，说：“赵叔叔，你和我妈和好吧！对不起，我那天说了谎话，欺骗了你，以至你生气离开。其实我妈还是真心喜欢你的，她那天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期盼你来。”
　　 “小丽，不客气，我和你妈在赶来的路上，什么情况都了解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妈的。”
　　 小丽又拨通爸爸电话，对爸爸说：“爸，对不起，我明天不回去了，我要陪妈妈，妈妈这里更需要我，我要帮妈妈把厂重新开起来。你自己可要照顾好自己身体，记着要按时吃药，我有空了会回去看你。”
　　 三天后，在赵宝国的协助下，苏凤和小丽搬离了别墅小区，母女住进出租屋。第二天，苏凤又再离出租屋不远地方，租了一个标间，吩咐小丽回老家把她爸带进城里来，以便小丽照顾。小丽很是不解，问苏凤：“妈，你不恨我爸吗？为啥要这样做？”
　　 “小丽，妈都到这年龄了，经历这么多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再说，一个女人抚养一个孩子尚且不易，他一个大老爷们，历尽艰辛养活了你十七年，又当爹，又当娘，替妈妈尽了本该尽的责任和义务。现如今身体成那样了，还有糖尿病，我想为他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