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月光照彻松树林(散文)
冬天,松树林依然苍翠,但林地已铺满了厚厚一层枯黄的松针。那是树林对大地和生命的回赠——屋外天寒地冻,炉膛里火苗正红,松针和枯柴噼啪作响,它使清贫的岁月有了温暖的回声。
拾柴的人们三三两两散落在树林深处。要不了几个时辰,他们就能将干枯的树枝、柴蔸、松针装满两只三角锥形的夹篮,挑回家去生火做饭。被竹筢细细耙过的林地,散发着潮湿枯腐的气味。
秦奶奶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树林,她太老了,驼着背,动作迟缓。我站在屋角,睁大眼睛不安地看着她。暮色徐徐降临,西天最后一丝晚霞也已落幕,远处田畈里收工的人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中飘来饭菜和柴烟混合的气味。
一捆柴禾堆在秦奶奶的脚边,拐杖穿过捆柴的细藤,她“吭吭”着,慢慢半蹲下去,想将柴禾扛到她老得快要散架的肩膀上,可是一次又一次,拐杖滑下来,柴捆又落回到地面。她再没有半点力气,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啊啊”声,像求饶和哭泣。
我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我焦急地来回跑,总算发现一个收工回家的大哥哥,立即跑过去仰起头,几乎哭着对他说:“去帮帮秦奶奶吧,她好可怜!”然后,大哥哥轻轻巧巧地扛起柴捆,我跟在后面让秦奶奶牵着手,一直将她送回到破旧的小屋里去。
我回忆起这位逝去多年的老人,是因为她让我想起了往事的辛酸和温暖,那段远去的岁月,像月下的松林一样积满了忧伤。
很少有人知道秦奶奶的过去,就像没有人会关心一棵树的历史一样。她无儿无女,孤独一生。凹陷的嘴落光了牙齿,像失守的林地早已草木不存,但她有时会拄着拐杖,颠着一双小脚来到我家,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粒糖或是一小块饼干,笑眯眯地塞到我手里,咧开没有牙的嘴,倒比自己吃了还要开心。
时光的无情也许正体现在这里,它让所有曾经的温暖到头来都变作伤口,每揭开回忆一次,就隐隐作痛一次。
大雪下了整整两天两夜,就在那一年冬天,秦奶奶死了。赤条条地死在了她的小屋里,没能见到下一个春天的来临。
“她想洗一把年澡。想暖和一点,就把柴禾在炉膛里点燃。炉子里的柴快要烧完的时候,她想再去添一把,然后就跌倒了,没有爬起来……”母亲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我一个人躲到松树林里大哭了一场。哭得所有树都白了头,白发苍苍的松树林,在送行曾向它索取过枯柴的人。
一棵衰老的树倒在地上,永远不会有再站起来的可能。一棵树倒下了,去滋养另一棵树。
再后来,伯父也离开了。
松树林依然在那里。有月光的晚上,夜风吹过,松树林在寂寞地歌唱。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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