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李颖和晓辉住在家里，在小区里出来进去，出双入对。李嫂的姐妹就好奇地问李嫂：“你啥时候娶了儿媳妇？”
　　 李嫂就嘻嘻哈哈：“正在给他们筹办婚事。”
　　 姐们就夸：“这姑娘长得俊，就是皮肤黑了点。”
　　 李嫂宽慰一句：“人家两娃喜欢，管她长得俊，长得丑；皮肤黑，皮肤白，人家两人高兴就好！”
　　 大伙儿偃旗息鼓：“李嫂说得对。人家两人对了眼，别人看好不好，有啥关系？”
　　 李颖父亲和李颖的三舅妈先后给李颖打电话：“李颖，回来吧，你一走，你妈就哭了几次。半夜半夜睡不着觉。李晓辉家的条件太一般，你找了他，你还得奋斗买房、买车，多辛苦。女孩子，长得漂亮就是资本。女孩子结婚，一定要想清楚。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李颖任他们说啥，听完就是不回去。后来，李颖父亲来晓辉家小区找她。但他做事掌握了分寸，只在小区门口电话李颖：“李颖，我在小区门口，你赶紧出来，跟我回去！”
　　 李颖和晓辉急匆匆地到门口，李颖没啥变化。李颖父亲看着着急上火的。晓辉就邀请李颖父亲：“叔叔，都走到门口了。到家里去坐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嘛。”
　　 李颖父亲固执：“不去。晓辉你回去。我找李颖回家。”
　　 李颖立即回复：“我不可能跟你回去。”
　　 李颖父亲气急，抬手就想扇李颖耳光。李颖不退不让，眼看巴掌就落在李颖脸上，李颖父亲收住手，摇头叹息走了。眼看李颖父亲走远了，孤独，落寞的身影，李颖眼泪花花的，暗自谴责自己的不孝。可真要孝顺，听父亲的话，那是拿自己的幸福做赌注。站了一阵，父亲的身影看不见了，李颖和晓辉才转身回家。一路上李颖一句话没有。晓辉也沉默着。
　　 周末，李颖恰好假期，浑身没劲，就赖床。晓辉到厨房给李颖做了个红糖鸡蛋，端着就急忙往卧室去，还不忘叮咛：“赶紧起来吃。先垫垫，一会儿米饭炒菜就好了，再吃一点。”李颖唧唧哼哼地坐起来吃。晓辉又说：“等等，我给你拿个毛巾。”起身就奔卫生间而去。恰好楼下的王婶来串门，看着晓辉的一系列动作和语言，惊得大张口，就合不起来。转脸看这李嫂像个没事人一样，好奇地问：“呀，女人真的翻身了？这可不是半边天啊？晓辉把李颖惯得没边没沿了，将来怎么得了？你也不管管？”
　　 李嫂拍了王婶一把：“晓辉愿意把李颖当祖宗供着，说明人家两人感情好。只要晓辉愿意，李颖有本事。他顿顿给李颖端饭到床上吃，我都假装看不见。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爱咋咋。咱管他们干啥？讨人嫌。”李嫂说着就站起来，扭扭腰身：“走，去花园走走。”
　　 王婶也站起来跟着李嫂往外走。王婶是不认同李嫂的做法的。可各家日子各家过。李嫂走到小区花园的小路上，才解释一样地说到：“李颖她家到现在都没有同意李颖和晓辉的亲事，是李颖坚持着非要跟晓辉。你说，李颖除了皮肤黑了点，那长相，收拾出来，晓辉哪里配得上人家？李颖不就图个晓辉对她好嘛？你说，咱这做老人的，再不开眼，在中间破坏。你说，李颖还会坚定地跟晓辉吗？”
　　 王婶劝李嫂：“李嫂啊。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咱不是贱骨头吗？成日里抱怨咱自己没本事，拿不住男人。冷不丁遇到一个女孩子，被男孩子宠成这样，咱应该高兴才是。因为这男孩子是自家孩子，心里就觉得别扭。你说这是什么心理？”
　　 “酸葡萄心理。自己希望男人那样对自己。可见不得自己家孩子对媳妇如此。哈哈。”
　　 花园里的塔灯照得如同白天，王婶看着李嫂打心里的高兴，也是由衷为李嫂高兴。
　　 几位吹葫芦丝的，在西边的紫藤花旁边合音，很认真。生活，呈现出本真的淳朴美。
　　
　　 五
　　 李颖来李嫂家住了将近一个月，李嫂就托人去李颖家探李颖父母的口风。李颖父亲坚决不同意。直接放话：“李晓辉，啥时候买了四个轮子，再来提亲！”当中间人把这话学过来的时候，李晓辉一下就炸毛了：“我买了四个轮子，我还去找他？”晓辉背着门口，中间人不停给他使眼色，晓辉没反应过来，李嫂气急之下，踩了晓辉一脚。晓辉疼得跳起来，大叫：“妈，你这高跟鞋，踩死我呀！”
　　 李嫂一边假装站好，一边说：“不好意思，没站好！”说着李颖就走了进来。
　　 李嫂安排说：“李颖，你给家里打个电话，明天我带着你和晓辉去你家提亲。晓辉去再买一盒茶叶，一盒咖啡礼盒。家里有烟和酒，我去找出来。”
　　 晓辉立即提醒：“妈，你看看烟的日期，别过期了。”
　　 “你爸前几天刚拿回来的，怎么就过期了？”
　　 晓辉拉着李颖边走边回复：“我爸刚拿回来的，那没事。”说着就出了门。
　　 晚上李嫂把咖啡大礼盒，天福茗茶铁观音500g礼盒，芙蓉王烟一条，华山论剑酒一瓶。东西清点放好。
　　 自己没穿过的新套裙拿出来，用挂烫机熨烫了，挂着；晓辉的西服，熨烫了挂着；还有李颖整理出来的连衣裙，也熨烫了挂着。李嫂才安安稳稳地去睡觉。
　　 第二天大清早。李嫂给三个人打了豆浆，热了馒头，做了小菜，吃完。三个人穿得漂漂亮亮，打了辆车，就出发了。直奔李颖家，车一路狂奔，绕到李颖家住在的半坡，已经快十一点了。李颖家四周都是松林，风从坡南边吹过来，松涛阵阵，格外寒冷。李颖妈妈在，李颖父亲故意躲出去不见。
　　 李颖妈妈歉意万分，沏了茶，为难地开口：“晓辉妈妈，真对不住。李颖父亲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我这个人也不会说话，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你们打老远来了，连个面都见不上。”说完这几句，李颖妈妈就停下来。看得出来，李颖家是父亲当家。李颖妈妈是个支点点的。
　　 李嫂也不见外，接过话头就说：“李颖妈妈，你看，这晓辉和李颖两个孩子，看对了眼，非要在一起，我和他爸都很喜欢李颖这女孩！首先，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两口，把李颖教育得这么好！李颖聪明又能干，人又长得漂亮，你们想给她找个条件好的家庭，这是合情合理，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但两个娃从上学都谈到一起，感情深厚。我们家条件是比不上你们选中的家庭，我们家人勤劳，身体都健康。而且我们两口子都喜欢李颖，我家愿意倾其所有，支持两个娃在一起。他俩有感情，以后自然有动力，共同致富！其实，要说这发家，那也很快。两娃头脑灵活，勤快，这年头，又能穷着谁呢？”
　　 李颖妈妈听了李嫂的话，有些动容：“晓辉妈妈，你看你说得好的，我也不会说。听你这说话，就是通情达理的人。李颖跟了晓辉，就错不了大向！李颖爸爸太固执，我拿他也没有办法。他就是不同意。”
　　 李嫂接着继续：“两个孩子愿意在一起，李颖呢，现在住在我家。知道的，说李颖住在我女儿晓慧的房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孩子未婚同居。但毕竟同一屋檐下，两孩子有点什么事，到时还不是大人跟着丢人。所以，尽快给两娃办婚事，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我们家准备给两个孩子举行婚礼。你看你家有些什么要求？什么规矩？”
　　 李颖妈妈尴尬地回应：“我可以把户口本给李颖，她和晓辉去领结婚证。李颖她爸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们家不送女，也不收彩礼。他们结婚，我们家也没人去。”说着李颖妈妈就把户口本拿给李颖。李颖眼泪汪汪地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户口本。
　　 李嫂客气地劝慰：“就一个女儿，出门子你俩真能做到不送？家里一个人不去？”
　　 “她爸说了，这路是她自己选的，好坏都自己担着。”说着李颖妈妈眼里就泪光盈盈的。李嫂，李颖一时都动了情。
　　 李嫂接着又说：“你们先考虑，想通了，我们到时从这里接亲，这边有多少桌亲属，提前我再打电话来。不管你们怎么样，我家倾其所有，让李颖做主筹备办他们的婚礼。我一定要让李颖在我们小区抬着头做媳妇！”
　　 李颖妈妈再一次被震惊到了。这个出乎她的预料了。她是真的为李嫂的豁达，通透，折服了。可老头交的底，就是不同意，不去人。李颖父亲用的办法就是想看，女方家不去一个人的情况下，这婚礼如何举行？李颖是否愿意？话又说回来，即使李颖愿意在家里不去一个人的情况下，结婚。李晓辉家是否会顺茬委屈李颖，该办的事敷衍了事；该花的钱，“偷工减料”；等到李颖委屈至极。李颖不就乖乖回娘家去了？李颖又没从家里结婚走，谁会知道李颖结了婚？千算万算，李颖父亲如何能算到世上居然有李嫂这一号。李颖妈妈当场就流露出来对李颖父亲的埋怨，但话已出口，如何挽回？只得坚持到底。对李嫂的态度，客气、敬重多了：“晓辉妈妈，你看，李颖在我家就没有被指靠过，她一直在外边上学，性格又犟。以后嫁到你家，你可要多担待。”
　　 “李颖妈妈，你尽管放心，李颖这孩子，我注意了，很通情达理，很懂事。她绝不是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人。我会把她当我的女儿晓慧一样对待。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的女儿是啥人，你应该心里有数。我能这样待她，李颖会和我处成啥样的关系？你一点都不用担心！”
　　 李颖妈妈擦了一把眼睛，想必是为亲家的明理，想必是欣慰女儿找到一个靠谱的人家，她动容了。李颖看着这一刻的母亲，也眼泪花花。
　　 李颖妈妈又叮嘱女儿：“李颖，你以后到了婆家，要改掉当姑娘的任性，多问，多干。要孝敬公婆、夫妻同心、姑嫂和睦。有时间，多回来看看你弟弟。”
　　 李颖擦了眼泪，回复：“妈，你放心吧。你和爸爸再商量商量，我结婚那天可以不从家里走，你们可以去看看呀。晓辉说到时来几辆车接你们。”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那犟脾气，说一不二，肯定不会去。你三舅母还说他，到时你爸不去，她去。你爸就差点和你三舅母翻脸。”
　　 “我那天要到莉莉美发店盘头和化妆，我可以拐道把弟弟接去。”
　　 李颖妈妈说起又是心酸：“唉，只有这样了。你不要给你弟弟说给我说过，你直接接他去就行。否则你爸对我发火。”
　　 两家人谈得差不多了。李嫂提议：“咱们回家吧，司机还在外边等着呢。”
　　 就和李颖妈妈道别：“李颖妈妈，那我们就回去了。你过路走到那里，就下去耍。你女子在那里了嘛。”说着就起身往门外走。
　　 李颖妈妈站起边说：“你看，来了空坐一些。真不好意思。”边陪着李嫂出门。
　　 李颖和晓辉也相继出来，站在廊檐下，感觉有些冷了。风吹过松树，穿过院坝，到廊檐上，还是冷的，松树的枝头就向北摇曳。往坡下一看，松涛阵阵。山里看起来，要下雪一样。
　　 李嫂的心情是好的，虽然事情办得不是那么圆满，但也不算糟糕，起码给了她户口本。
　　 回去的时候，李颖带着司机走了另外一条新路，直接往北，一直下去，坡底的平路距离公路还有一段沟底水路，左侧是水渠，流水湍急，哗哗的水声，伴着路延伸。右边是一条长长的荷塘，绵延在路边，有的已经掏了莲藕，田里的泥巴翻起来晒着；有的莲藕还长在田里，枯梗还立在浅浅的水里。可以想象荷花盛开的季节，这条路有多美啊！车一路狂奔，路过几户住家，白墙黑瓦，门前花红柳绿，房后棵棵松树环绕，鸡狗逗趣打闹期间，这地方田园悠远得恨不能拥有其中一处。转过两个山头，出去就到了公路上。
　　
　　 六
　　 李颖拿到了户口本，第二天两人就去领了结婚证。李嫂卖完了中午饭，从学校刚回来，连鞋都没换完，晓辉就拿着红本本，假装平静地把结婚证给李嫂看，李嫂三两下蹬上拖鞋，高兴地、激动地接过结婚证，连钢印都仔细看了，唯恐有假。这下她心里踏实多了。晓辉终于结婚了。她高兴地坐到沙发上，李颖和晓辉也围坐过来。李嫂神采飞扬地说：“有了结婚证，你俩就是合法夫妻了。”
　　 过了片刻，又问李颖：“李颖、晓辉，你们结婚，只能在这房子结了。缓上两年，就给你们买房。这结婚的事要筹备起来了。买家具、拍婚纱照、准备物品、服装首饰……订酒席，发请柬……我一会儿和李颖去把家里的存款全部拢在一起，李颖开个折子，我全部转给你。你们计划着用。主要是李颖，女人结婚就这一次，我家就这个条件，我们家就倾其所有都给你，只要你愿意，你全部拿来买了金首饰，或是全部拿来买了衣服，只要你高兴。我们是啥话没有，这是你结婚，你愿意咋样就咋样。”然后李嫂就打开卧室的抽屉，取了存折，取了卡，拉了李颖一起去存钱，把近八万块钱都存在李颖的折子上。
　　 李颖和晓辉商商量量，首先给卧室贴了壁纸，重新走了石膏压脚线。拍了婚纱照、买了家具、梳妆台、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结婚的服装，敬酒服、请柬。事都办了。临近婚礼前一个星期这晚，李嫂估计自己得找钱给他们办婚宴。就问：“你们估计来客人数，包了多少席？”李颖居然把婚宴的钱提前留出来了。李嫂打心眼里高兴。如果说，把钱全部交给李颖，任李颖摔打，是图个让李颖高兴。何尝不是李嫂摸底自己儿媳妇的持家能力？当她看着李颖订的实木家具，款式，颜色，大方，实用；买的三金，美观又雅致；选的饭店，既不奢华，也不寒酸，和李嫂的家庭很匹配；选择的菜，有中看的，更多的是中吃的。很符合李嫂办事的做派。李嫂那叫一个高兴。像偷偷摘了人家地里的嫩黄瓜，说不出的喜上心头。她哼着小曲来来回回，催着丈夫李吉昌早些回来参加儿子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