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离不开梦，当一个人真的成为昨天那个梦里的主角，无论是何样的梦画面，生动唯有自己，这是怎样的美妙啊！不仅仅小孩子喜欢，就是如我一样快步入老年的人，也会偏爱，甚至有得意的感觉，想做雀跃的姿势，去再次捕获那个梦境，只是身材臃肿了，不能像梦那样轻轻弹出来，不轻盈了，却也是这个年龄应该把握的实在吧。
　　 时光和精致在周庄如梦一般，打着盹，恍恍惚惚，慢悠悠，别致的情趣都在梦的每一个拐弯处。走在周庄的青石板路上，拐过一个墙角，可能就是一个惊喜，不会重样。或是一座精致的小桥，桥把时光留驻，站在桥上的人只是风景？卞之琳的《断章》只是说透了心思，可没有写透历史；说透了关系，可没有写尽风情万种。其实，停顿在桥上，是给心情临时设一个驿站，无需飞檐斗拱，不必遮阳隔雨，就让心情裸露，把所有的心情都放在桥上，桥可以承重，再多也压不弯腰。若有树木或者屋角挡住了去路，那就拐个方向登桥，不问东西南北，方位失效，导航无用。人在桥上驻足，看游人在小舟穿行你的脚下桥，梦中飘飘欲仙的感觉顿生，只是没有闲云轻雾的衬托而已。其实，我觉得站在桥上，最好的姿态就是发呆，别处发呆可能被人以为是丢了什么，是东西，还是魂魄，让人猜度，而这里，别人看见了你发呆，就知道你一定是在寻找诗意，这样的发呆，还会觉得无聊么！逡巡着，可能飞出一檐角，低垂的灯笼碰着你的头，不要担心有谁会摘走，因为在别处就没有了韵味，周庄人很放心的。
　　 跌进了周庄就跌进了梦境，梦境里有故事，不是预设的，也不是编剧，是不经意的相遇。我在拐角处遇到一村妇，臂上挂一竹篮，是沿街叫卖的小贩，说叫卖不是很准确，不出声，只是掀开竹篮让你看，是卖茶的茶农。我知道行外路上不买茶的道理，但不能拒绝一种诱惑，小小的竹筒，高约八九公分，细腰可搂，壁上画百草枝桠，竹筒装茉莉花茶，我凑近了闻味道很浓，但不能盘坐而喝，因为价钱实在低廉，一个竹筒五六元，摆不了排场。我爱竹筒的感觉胜于茶叶本身，就要了八个小茶桶，小巧可做玩物，或置于抽屉，放细软；或置书桌，当风景。外出观景回去不能无礼物，送与朋友也是一份情意，不要说不值，你不能把周庄背回去看，只能留个线索了。人言，“未喝‘阿婆茶’，不算到周庄。”我无盘桓周庄的时间，阿婆茶就不能恬然端坐去喝了，只能带回来品，也如阿婆茶的感觉，香茶有替代，感情有寄托，已经有了喝来自周庄的茶的感觉了，心满意足，不再挑剔和纠结了。
　　 周庄人做生意，是彻底参透了顾客的心思的。那大姐身边还提着一个篮子，一把暖瓶。篮子里是几个雪白的茶杯。她蹲下，慌忙倒了一杯茶，从暖瓶里淌出袅袅的热气，茶香弥漫，未喝先醉。“谁知道倒出来的和筒子里的茶是不是一个味，狸猫换太子，也有可能啊。”我戏谑道。大姐不恼，只一句：“能换个太子更好！”这话，就像在梦中，一直多少年我还在琢磨，想不透是啥道理。有时候题目是自己出的，可自己也给不出答案，无解，或许会更让人铭记，一辈子参不透的东西太多，未必得到答案就释然，一直猜，也真好。
　　
　　 五
　　 周庄的梦是敞开的，就像走进一个旷野，没有围墙，梦可以随意进出。周庄的店面很大方，没有了门扇的居多，也就是整面的墙壁几根柱子支撑，大敞迎客，我不知道夜晚怎样去防范。傍晚，我看店主将一扇扇木门插入榫口，一根木杠“咣当”一声，我心里也咯噔一下，他们要关起门来做自己的梦了。店主的梦并不狰狞，他关门的时候，看我一直在看，便从最后的空隙投来一缕笑，算是我们告别，他不忍将我拒之门外，只能以笑抱歉。
　　 周庄的丝绸是一面面锦缎般的梦。江南刺绣带着一种精致的神秘，我只是不由自主地晃悠进去。夏衣和床上用品特别多，价钱也不贵，同游说，送人吝啬了，自穿也不是很珍贵。我想，审美的情趣不同罢了，两次去周庄我都带些回来，不足20元钱一件的夏衫，各种花色的都有，胸前有刺绣暗花，很别致，是短袖的，即使穿几水，每次的感觉如新，周庄的夏衫我背回来不下四五十件，大半送朋友了，说不出好处，只知道周围朋友穿绣缎皆因我！我记住的是周庄，感觉我将江南的风也带回来了，风鼓吹着衣袖，然后在身上的每块肌肤上游走着，就像水乡的梦抚摸着，超越了衣物遮羞的使用价值，追求的就是一个自我感觉了，连我的朋友也来了诗意，说，穿上那些锦缎，就像穿了一个梦，轻盈，舒适，飘飘然。
　　 周庄的梦是动感的，在船上，是柔水不倦地托起的梦。到周庄不能不坐船。这里的船不比沿海的舢板，都因载水不同，温柔的托起与随浪摇曳，绝对是不同版本的泛舟体验。在周庄，徒步参观各景点，双脚也够累了，只因这青石板路奏乐，乐声赶着你走，一旦驻足，马上有种疲惫想依的感觉，都说周庄沉醉四季不醒，那不能不注意了。还是找个悠哉的方式去游的好，那就不妨来到沈厅前面的码头，这里是搭船游水巷的总站，河面上停泊着十多条小木船，等待顾客雇用。船夫摇动着橹，船儿沿着南北市河徐徐北上，首先穿过弧形的富安桥桥洞，河两岸尽是粉墙黛瓦的老楼房，有的已经墙皮斑驳脱落，正好可以借着怀古。楼房的基部全是砖块砌成的，浸泡在河水里，斑斑驳驳，古意顿生，但并不老去，那些绿苔抚摸着，随水轻漾，似语非语，也不是沉默，动的幅度与乘船漫游的感觉非常和谐。迎面而来的小船上，还有渔家女敲击着乐器，和唱水乡小调，更增添水巷的特有情调。我坐的是船夫的小舟，听不到随行的女声，只有粗犷的吼歌，和似懂非懂的各处过往的桥的故事。但他的眼神是游离的，似乎并不注意我们这些乘客，总是仰首向着临水而居的老屋，一扇扇窗户是打开的，他不住地与探窗俯瞰的乡邻点头示意，甚至做出微妙的玩笑，尽管互相并不能看得清楚，可心中明白此时表情的深刻含义，足够了。就像周庄人互相问候着彼此的梦，这个梦是悠哉的生活，是相安的问候。
　　 水乡的梦也有匆促的行进曲，是怕梦太温柔而眠去吧。是怕“庄华沉梦”一醉而不起，还是要创设情调不同的梦之境，难说清楚的。据说周庄传统的水上娱乐项目最有意思的是“摇快船”。我赶的日子不合适，没有看见。船是水乡的魂，在行船上做足文章情调是必然的。据说，可以在赛船时候，桨棹可以划开柔水，让汉子们兴奋，我不知其中包含着什么样的意蕴，或许就是一种情调，或许就是为了展示给临窗探望的那些女人们看的，如此，男人们才可以走进如梦的画里吧。出门靠船，娱乐赛船，如今似乎只是水乡人的童年记忆了。现代人生活方式的改变，陆地生活的快节奏，不可逆转地取代了水上人家的慢悠悠，水乡与船的节奏变得款缓了，成了一种可抚摸千般的意蕴了。快有快的好处，慢悠也有慢悠的意趣，河水里乘船看周庄也是一番景象，快镜头闪过，还有慢镜头的浪漫。
　　 一竿撑起船离岸，敲一下岸边的石埠，算是一个行程的告别开始。行进中，两岸的民居阁楼如画页翻过，弥补了下脚撵眼色不够使的局限，乡下人进城看楼是那样的感觉，和城里人看周庄一样。最惬意的是人在船上坐，岸边的人拿了摄像机或是照相机对准了你，咔嚓一下，你就成了风景，但你不能索取肖像版权；因为你拿了照相机也在拍他们，两者抵消了。有的同船的女士很要好，郑重的调节好入镜头的姿势，唯恐与水美不协调。两船走得近了，擦身而过，可以听他们船上的说话，如果厮熟，可以远远地招呼。如果嫌不过瘾，就脱了鞋袜，把脚沉浸在河水里，水香足以濯足！遇到过桥，水面狭窄了点，一船自动避让，立刻藏在桥墩后面，等那船刚过，篙竿击打桥墩，一个转身越过桥涵，你不能分散注意力，这点情趣是最容易转瞬即逝的。遇到狭长的水面，窄得连通过一条船都担心恐怕不能，反方向的船来就悄悄地躲在民居之间的足以容纳船身的小场所，只放你经过，岸上看船的人的裤脚可摸，就这样近，这样零距离。也怕碰了沿岸的千年石埠，她比青砖黛瓦还珍贵。如果有足够的兴趣和大胆的设想，完全可以不停地留下两岸的摄影，当时我没有想到，在这里做个建议，整理一下就成了一个“画舫看周庄”的绝美影集，也就成了可以拿出来经常抚摸的梦。
　　
　　 六
　　 水乡的梦是悠悠的，在船上看周庄河水柔波感觉很迷离很陶醉。不必担心船进可以把倒影在水中的影子颠覆破坏，这里是完全的沉醉，不泛波澜，沿岸的民居静静地堆在水里，船近了，才柔波一泛全都变了形，是卡通的感觉，河水从两边回流过来，立刻映出战战兢兢的样子，逐渐复了原样。有时光线斜射过来，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想象了，光辉刺了一带水域，或一带金黄，或闪着碎金，这是光与水的最佳搭配的作品，起先，那是给河里的梦打上动感的波纹；然后，是给水乡的梦镶嵌了一道道金碧辉煌的边儿，怕梦没有边界，太散。
　　 梦是不会让人疲惫的。玩周庄不会腻，只会累，收不尽的美景总是一个遗憾，人生有很多的东西不是一次就能够完全获得，留下的不一定就遗憾，我就舍弃了好多的名人居，只留些猜想。游本来就是贪图一个散淡，登岸后我找了水边的茶坊坐下来，看着河水里的舟船如过眼的云烟，不需去计数，就当是一幅幅幻灯，听着那吱呀的木楫击水声音，抛却尘杂的纠葛，花20元泡壶龙井，滋润得很，周庄是一首轻音乐，如果在家里的电脑选曲听，绝对不是韵味，花10元点一曲《梦里水乡》，周庄刚才的影子就如山水泼墨一样在江南水乡这张永不变质的宣纸上衍生开来，一直浸润在宣纸的铺张里，浓浓淡淡一大片。小桥、流水、人家、柳岸、雨巷、水湄……风雅依旧灵动，如诗明艳，如画铺展，色彩斑斓，听觉迷离。听的起了意境，敲了心扉，竟然敲起茶桌，和着节奏，人生需要自得意，这感觉就在这里找。这10元买来的曲子，不知道是店主花钱还是顾客买单？店主看我情绪上来，说难得你这么喜欢，就再送一支曲子，我说不要了，如果要送，那就重弹一曲《梦里水乡》，主人知道我的确独钟也不再多说，只有琴瑟悠扬，和着有人探头观望与称赞，还有那击楫的声响，沉浸在反复的缠绵与悠扬里……直到同伴寻到我，拉住要走，店主还是不停地在弹，“闪过一片片粉红的衣裳，谁也载不走那扇古老的窗”……
　　 诗词里有“人生如梦”的感慨，苏轼补缀了一句“早生华发”，于是，这梦就变味了啊。周庄如梦，我沉浸在水乡营造的梦里，早就忘记了是否还有华发，在生命里，梦想可以给人的生命扬鞭，一坡一坎，一片草地，一处树林，一一策马走过了，还要选一个可以下马逗留的所在，周庄最好，可以藏住多少难得的梦！
　　 梦在周庄河汊里，是蹦蹦跳跳的灵性；在永卧柔水之上的桥头，一半是实一半沉在水中，成为亦真亦幻的仙境；在拂水不倦的纤柳上，让梦不会蒙尘；在飞起的翘檐、推开的轩窗口，时光从未歇息地编织着，无法逃离，不能挥去。我独钟的梦里水乡，唯周庄！
　　
　　 2018年3月初稿，2019年3月15日修改稿
　　
　　 本文原标题是《周庄：梦里水乡总是你》，曾以“闻香老才”为名于2018年发表在《散文在线》《红袖添香短文学》，百度发现，未经作者同意，于2018-04-03被转载：Binzz网[整理]编辑：dhp。重新整理，真实地归于怀才抱器名下，已经迫在眉睫了。因原网站个人专栏已关，无法截图，特别在此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