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副厂长和姬芳的绯闻传来，米副厂长听到传闻的当晚就回了家，急着找妻子商量，妻子詹建琴正在书房写东西，米副厂长走进去，看着波澜不惊的詹建琴，他忽然有些伤感，两个学霸同学结合在一起，谁也不愿意为家庭多牺牲。自己是技术副厂长，妻子却是高级工程师，是单位的总工，好不容易把儿子供到上大学快毕业了。两人再也没有耐心互相迁就，真如诗词：“隔花人远天涯近”一样，他动情地说：“建琴，能不能不要急着离婚？”
　　 “干嘛不急着离婚？咱俩婚姻名存实亡这么些年，你现在地位也已经稳固，不怕影响。彼此放手，彼此解脱，不好吗？”
　　 “你没听见厂里我和姬芳的传闻？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咱俩真的不适合办离婚嘛？”
　　 “米昌盛，你可真让人看不起！你和姬芳把结婚证一领，哪里还有传闻？”
　　 “姬芳不愿意嫁给我呀。”
　　 “那她何必呢？一个未婚女孩子，弄出这么大动静？图啥？”
　　 “一时失口，失误了。”米昌盛筋疲力尽地说了一句。詹建琴看了看米昌盛，本来还想挤兑姬芳几句，想了想，闭了嘴。詹建琴也不再坚持立马办离婚手续了。
　　 詹建琴蔑视了米昌盛一眼，唉，男人呐。
　　 传闻源于姬芳自己。本来厂里人是不会传姬芳的，里边毕竟夹着米副厂长。可姬芳一个人去广州出差，走了两天后，米副厂长就出发去上海出差，这本来也没什么的。可托姬芳在广州买裙子的女孩子，在姬芳宿舍试裙子时，看上了那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姬芳急了，脱口而出：“这条裙子不能卖。这是米副厂长给我买的，他说粉红色对健康不好，但我穿上粉红色特别好看，就买了。只此一条。”说完这话的姬芳，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几个女孩，惊得目瞪口呆：“哦，原来如此！米副厂长专门给你买的？不就是一条裙子吗？有啥了不起？下次我们自己去广州买。”几个人纷纷付了钱，拿起给自己代买的裙子走了。
　　 夏天的风大，热浪滚滚。姬芳成了机床厂的名人，比议论贾诗敏的浪潮高，嘲弄的意味也更浓。姬芳自己挖了坑，下了种，现在温度适宜，雨水充足，种子就发芽，茁壮成长。
　　 姬芳快刀斩乱麻地和男朋友匆忙操办婚礼。姬芳是个能干女子，不声不响地运用各种关系，订酒店、发请柬、找车、婚礼的样样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立秋的时节，姑娘们还穿着夏天的裙子到处跑，姬芳举行了婚礼。来了十二辆黑色的小车，很是气派。姬芳的婚礼上，寡居的婆婆兴冲冲地来了。婆婆在婚礼现场敬了一圈酒，回来脸色就难看了。第二天婆婆就执意回了老家，一个星期就传出了噩耗，姬芳和老公赶回去给婆婆办丧事。
　　 期初，姬芳老公陈雄还没有完全醒悟过来，对姬芳很是体贴和客气。办完自己母亲的葬礼，听到关于姬芳的风声，陈雄对姬芳就不冷不热，一回家就沉默寡言。
　　
　　 五
　　 陈雄是单位的小领导，他某天和朋友聚会喝酒，见到了姬芳的一个男同事，彼此都喝高了酒，那男同事勾着陈雄的肩膀，大嘴咧咧：“兄弟，想开点。你妈就是太认真，命没了。谁还没有个过去呢？姬芳，虽然名声差点，但确实是个能干女人。”
　　 陈雄心上被扎了一下，针刺地痛。他一脸愤怒，回家就扬起手扇了姬芳一耳光，姬芳爬起来。她隐隐知道男人为啥打她，却计较不起。也只得委屈求全，虽然心里憋屈。
　　 夹生的饭，吃不成，回锅又没有好办法。陈雄再也不去机床厂接姬芳，也不敢提离婚。他索性一个人躲在书房，喝酒买醉，累了就睡在书房。有时半夜书房隐隐传来陈雄的哭声，姬芳就揪自己的头发。
　　 当大雪飞扬的时候，姬芳看着压抑、愤怒的陈雄，整夜整夜把自己关在书房。在一个大雪皑皑的夜晚，姬芳走进书房，看着陈雄坐在书桌前喝酒，姬芳犹豫了一会儿，下了决心地对陈雄说：“陈雄，我们离婚吧。放过你，也放过我。再这样下去，我就疯了。”她看见陈雄，眼窝深陷，皮带又向里边打了一个孔。陈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茬，点了点头。两个人商量好离婚的细节，想起这些年的分分合合，波波折折，疼痛撕裂着两人的心。陈雄叮咛她：“你以后要找个爱你的男人结婚。”
　　 姬芳不看他：“嗯，好。”说完姬芳就捂嘴哭泣起来。陈雄想起姬芳中学时把头发扎着两把刷子的单纯样子，忽然泪湿眼眶。他走过去拥抱住姬芳，安慰她：“你别哭了，哭得我心疼。”陈雄的这句安慰忽然触动姬芳的神经，姬芳越哭越厉害，索性放声大哭。陈雄流着泪给姬芳擦眼泪，流泪的困倦，对生活的无奈，这两个即将分手的小夫妻，紧紧地抱着彼此，躺倒在书房的床上……
　　 姬芳没有胃口，清晨干呕，陈雄注意到这个现象的时候，姬芳已经拿到了孕检报告，准备人流手术。这个生命的孕育，在陈雄心里开出了希望之花。陈雄沉默地思考之后，决定和姬芳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
　　 陈雄一边试着给姬芳买营养品，一边开导姬芳：“我们都老大不小了。该有自己的孩子了。干嘛要做人流啊？你好好保养，我好好挣钱。”陈雄逐渐爽朗的笑声，一下一下撞击着姬芳开始冷却的心。
　　 陈雄的日子有了活力，有了奔头。也给姬芳带来一股热情，姬芳回家翻出结婚前，陈雄买给她的靓丽衣服，穿在身上，又开始在人前轻盈地来去。
　　 陈雄和姬芳一个想法同时冒出来，要是他俩当真过不到一块儿，太对不起这么多年的分分合合。陈雄大胆地提议说：“咱们权当婚礼后才认识，重新开始吧。”他不愿深究下去，像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隐隐作痛，欲罢不能。
　　 陈雄努力做好眼前的事情，姬芳生日的时候，陈雄早早回家，做了菜，满意地点着头，转身拿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上一杯，又给姬芳倒上鲜榨果汁。姬芳说：“陈雄呀，中学的时候，可看不出来你这么能干啊！还会做饭。”
　　 陈雄愉快地说：“人是会成长的，你是怀孕了。要不，你也可以喝杯红酒。”
　　 姬芳举着果汁说：“祝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
　　 陈雄眯着眼睛盯着姬芳，伸出手握住姬芳的手，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姬芳肚子里的孩子逐渐长大，陈雄也慢慢适应了家庭关系，不再想起姬芳那些让他堵心的事。
　　 又到秋天的时候，丝杠车间门口的桂花开了，撒下一地金色的花瓣。姬芳生完孩子上班，姬芳产后恢复很好，比生孩子之前更性感，身材越发美了。她到原办公室上班，通知被借调到丝杠车间做统计员了。马芳悄悄告诉姬芳：“在你休产假期间，米副厂长结婚了。新娘是机床附件厂的，可漂亮了，主要是气质好。”
　　 姬芳淡然地听着，恍若隔世的感觉，她现在脑子里只有儿子陈子豪，她缓缓地走过长长的林荫道，右转就进了丝杠车间，去到车间办公室，丝杠车间的主任王军热情地欢迎她，王军是高她一届的校友，他说：“我向厂里要求调你来的，事前没征求你意见，别介意。”
　　 姬芳明白王军这是出于校友情谊帮她解围，估计为她的工作，惯于拜高踩低的中层领导们，可能推诿过，王军要求调她来，是帮她。她感激地看了王军一眼：“王军，谢谢！我懂！”王军看了她一眼，就再没说什么，出去忙了。
　　 姬芳熟悉了车间办公室工作，发现车间比办公楼舒服多了，起码人自由很多。每天的工作量固定，人际关系相对简单，加上有王军替她挡着事。姬芳工作起来还是很舒心的。
　　 姬芳到资料室去借图纸，进门就看到了詹总工。詹工正专心地站在书架前看书，听到“噔噔”的脚步声，詹工看见姬芳，微微笑着问：“上班了？孩子好吗？”
　　 姬芳心里莫名地羞愧了，虽然詹工的离婚，姬芳不是罪魁祸首。她无形中却起了催化剂的作用。姬芳心虚地笑着回答：“詹工好！我上班了。孩子挺好的。”
　　 “在王军那里还适应吗？王军这人不错。”
　　 “我在那挺好。王军是我校友。”
　　 “在那好好干。”
　　 “我会的。谢谢詹工。”
　　
　　 六
　　 姬芳熟悉了丝杠车间统计员工作流程，成为王军的得力助手，两人配合默契，工作有声有色。晚秋的一个中午，一个着白花色套裙的女子，踱进丝杠车间办公室，王军刚在柜子里放好内径千分尺，转身就看到了她。笑着招呼：“杨女士，您咋有时间来我的车间视察？”
　　 “哟，你可千万别客气。我是听说你这来了真神，特来拜会。”杨丽一脸笑，看起来文静、优雅，却拿腔拿调地说。
　　 “你想怎么拜我？提前说呀，我给你准备蒲团，再给你准备红包呀。”王军嘴上客套着，心里琢磨：“这都哪儿跟哪儿，你都嫁给米副厂长了，还追究人家以前的事情，有意思吗？”
　　 “我可没当你是真神。”杨丽揶揄道。转眼就看到正在算工资的姬芳，下巴对着姬芳一点，问：“这位是？”
　　 王军手掌指着姬芳对杨丽说“这是我的校友，姬芳。”又手掌指着杨丽对姬芳说：“这是杨丽，机床附件厂的，米副厂长夫人”杨丽和姬芳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杨丽的眼里有探究：“这就是姬芳？真是名不虚传！确实漂亮！他俩为何没结婚？”
　　 姬芳眼里是淡然和释然。姬芳只是觉得杨丽不简单，有气质。再也没有兴趣探究。她心里操心的是儿子这几天好像上火了便秘，该怎么食物调理？
　　 杨丽正在犹豫，该从哪里和姬芳“套磁”的时候，姬芳忽然站起来，对王军和杨丽歉意地说：“你们聊，我去厂医院开点药，我儿子有点上火便秘。”
　　 王军点头说：“你去吧。”
　　 姬芳把工资表收进抽屉，锁了，背着包走出去。姬芳一身孔雀蓝的西装衣裤，看起来高条又靓丽。杨丽专注地看着姬芳的背影，心里在琢磨：“想个什么办法?把这个人弄走。”
　　 王军问杨丽：“今天难得大驾光临，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杨丽怅然若失地回答：“不吃了。我去找米。和他一起吃。”
　　 “那好吧。”
　　 杨丽上楼的时候，刚好詹工下楼，杨丽看见詹工，犹豫要不要打招呼？詹工一脸淡定地假装没看见杨丽，从她身边快快下去。杨丽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詹工看见动力科的小孔，利索地吩咐：“小孔，和我去一下四车间。”
　　 “好咧。”小孔听见詹工叫他，立即回复。并跟着詹工身后走了。
　　 杨丽每次见了詹工总有丝丝的怯弱，她多次给自己打气：又不是自己破坏了他们的婚姻？可架不住詹工是个自带光圈的强势女人，气场慑人。杨丽觉得自己的气场足够强大，只要詹工一出现，她的气场就像漏气的皮球弱了下去。杨丽觉得不仅是她如此，米昌盛见了詹工，气场也弱了很多。女人做到詹工这个份上，那就算站在峰顶，一览众山小了。杨丽从来不敢打听詹工的一言半语，甚至一些在米昌盛面前耍的小九九，也不敢让米昌盛有机会泄露给詹工。她看着詹工下楼了，才走到米昌盛办公室，一步一扭地撒娇：“米，你猜我今天见谁了？”
　　 “见谁？”米昌盛从图纸上抬起眼，满眼怜爱地看着杨丽。
　　 “我见着王军的那个相好，姬芳了。她真的很妖冶。”
　　 米昌盛看着杨丽，纠正：“姬芳不是王军的相好。他俩是校友。姬芳有老公。”
　　 “但我听说他俩关系不正常。你不把他俩分开，早晚出事哦。”米昌盛明白：这是杨丽容不下姬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自己提要求呢。
　　 米昌盛假装糊涂地回复：“那把姬芳调进你们厂去？”
　　 “你托人把她调进工具厂去吧，工具厂效益好呀。”
　　 “这倒是个办法。”
　　 米昌盛找姬芳谈调动的时候，姬芳心里无名火起，直接质问米昌盛：“你凭什么私自给我办调动？”
　　 “离得远一些，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工具厂效益比咱们厂好啊！”
　　 “对你有好处吧？米副厂长，你太没有担当了。我已经去丝杠车间了，离您还不够远？工具厂效益好，您调过去当厂长啊！比我调过去人生地不熟强吧？”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就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人各有志！我不要你给我调动！我自己调！”
　　 姬芳说完就急火火地拉门冲出去，却一头撞在詹工怀里。詹工看着一脸怒气的姬芳，让开姬芳过去，自己才进去。
　　 “姬芳怎么了？那么生气？”
　　 “杨丽建议把她调走。我就考虑把她调到工具厂去。姬芳居然不领情，还不去。”
　　 “米昌盛，你现在还有自己的脑子吗？你是技术副厂长，杨丽凭什么指挥你调动姬芳？”
　　 米昌盛无语地瞪了詹工一眼，一言不发。“是不是哪天，你那个杨丽看不惯我了，她要你调我，你也打算调我走？”不等米昌盛回答，詹工就鄙夷地瞪了米昌盛一眼，直接走了。出门了，才想起图纸没商量，又才进来。
　　
　　 七
　　 姬芳回家和陈雄商量：“前几天，那个米副厂长的夫人杨丽，来我单位，忽然到我办公室瞭了一眼。然后米副厂长就找我，说服我往工具厂办调动，我和米副厂长吵了一架。发誓说我自己调动。”
　　 陈雄听得义愤填膺，安慰姬芳：“没事，媳妇儿，为夫我给你办调动。调到我单位来，我明天就给领导提出申请。”
　　 姬芳嗔怪陈雄:“我就知道我老公是个指得住的，我就调到你们单位，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