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楚生也觉得有点过分，更怕惹祸上身，就陪着小心跟江颜商量：“快过年了，要不，就把老太太接到正屋来，等过完年暖和了，再让她搬到厢房去得了。”
　　 江颜冷笑道：“怎么，心软了，还是害怕了？你不把她逼到绝路上，她怎么会把钱乖乖拿出来？咱日子过得紧，她能狠得下心看着不管，那就比比看谁更狠好了！”
　　 他挠挠头，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女人有主见。这样想着，把她接到正屋一起过的事，就又放下不提了。
　　 她苦苦地挨着，直到进了腊月，胃却莫名地疼起来，开始一天一两遍，十几天后，疼得更加频繁。她受不了了，小年这天的一大早，她去找儿子，想让他带自己去医院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江颜冷着脸，抱着孩子转过身去，用背对着她。石楚生认为时机已到，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拿手指头点着炕：“把木盒子放到这儿，我马上就带你去医院，小年也可以一起过。”
　　 犹豫半天，她还是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盒子，我不能给你。不给你，是为了你好。”
　　 “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们无义，赶明儿前院拦道篱笆，你住厢房，我走后门儿，咱井水不犯河水。今年过年，你就抱着那个盒子过吧。”
　　 石楚生的话，让她彻底死了心，她灰溜溜地回了厢房，躺在冰凉的土炕上，疼痛和寒冷使她卷曲着身子瑟瑟发抖，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这么不吃不喝地躺了两天，石楚生虽然没拦篱笆，但也没来看过她一眼。正屋饭菜的香味和孙子的笑闹声传来，让她恍惚的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当她再次从昏睡中清醒，时间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五，天完全黑了下来。她忍着疼，起身找出两件干净的衣服，穿好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外走去。她记得清清楚楚，出了村子再向左三百多米，他就葬在那里。
　　
　　 五
　　 三十年前的夜晚，因为石楚生的出现，她心中充满了希望；而今天，也是同样的夜晚，依然是那个人，却让她心底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她抬头看看天空，再看看根本就看不见的远方，感到脸上凉嗖嗖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滑下来……
　　 前院好几天没有动静，石楚生心里犯了嘀咕，吃完晚饭，他悄悄来到厢房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瞧，屋里亮着灯，却没有人。推门进去，一股寒气扑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感觉就像进了冰窖。或许是心底还没泯灭的良知在提醒，他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愧疚。放眼踅摸，他一下就看见了炕头上那个小木盒子，朝思暮想的东西就在眼前，他的心不由兴奋地突突直跳！
　　 石楚生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多想，抱起木盒子就往回走，人还没进屋，嘴里已经在喊：“江颜，木盒子，娘的木盒子！”
　　 江颜一把抢过木盒子，欣喜地打开，顿时呆若木鸡。
　　 石楚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着脖子去看，却只看到两张纸：一张是娘患眼疾的诊断书，另一张，是福利院的领养证明。
　　 等看清里面的内容，石楚生惊呆了，想想这许多年来自己干过的一件件蠢事，他狠狠抽着自己的嘴巴，呜呜地哭了出来：“亲娘，我对不住您，我，我简直就是个畜生啊！”
　　 江颜狐疑地拿过纸，看完也觉得心中羞愧，偷偷瞧了石楚生一眼，小声提醒道：“娘，娘呢？”
　　 石楚生猛然醒悟，转身推开门，疯子一样跑进了茫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