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小说】呜咽的吊桥(社长推荐)
“wobu”解欣强还是坚持己见。
“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旁听生呢,老师让他参加考试就不错了。”水淼在一边嘀咕着,同学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解欣强和老师的身上。
“下午,让妈妈来学校。”老师一边说一边写在纸上,语文老师显然很用力,再写“来”时把纸划破了。语文老师走出了教室。
“你忘了,他那次写的句子,‘妈妈从树上飞下来’,真是搞笑,他妈妈还会飞呢。”有的同学一说起解欣强的语文,就兴奋起来。他们觉得解欣强写的作文太搞笑了,同学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谢幽默。”
“哈哈,你忘了,那次在二年级造的句子,是描写数学老师的:今天数学老师穿着漂亮的帽子,真好看。”同班同学常拿解欣强的作文来当幽默读,这颠三倒四的句子,在同学们的眼里简直是超级搞笑。解欣强从同学们的表情上看出了那是嘲笑,只要一发下作文就赶紧藏起来。同学们会想尽办法得到解欣强的作文本,那可比笑话集有趣得多。
解欣强低着头,看着老师写的字。他不明白写自己的名字却惹得老师这样生气,他的眼里闪动的泪花,但没流出来。同学们在回顾他的经典幽默,开心地笑声飞出了教室。只有解欣强的世界是寂静的。
中午放学了,同学们像放飞的鸽子,欢快向校门口飞去。三三两两,说说笑笑。解欣强低垂着脑袋,他一直纳闷,今天语文老师为什么让我写别人的名字?为什么让妈妈来学校呢?这两个问题在解欣强的脑中反反复复的思考着。来到吊桥,同学们蜂拥而上,欢笑声随着河水哗哗的流向远方。解欣强没有走吊桥,他来到河边,河水清了,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穿着凉鞋和短裤,直接顺着常走的那条水路没精打采地向对岸走去。这条路常有马车走过,水很浅。
“强强,你怎么不走吊桥,又到河里玩?”对面走来一辆马车,马高昂着头,把水花踏得老高。车上坐着解欣强的叔叔,他疑惑地看看解欣强,指指吊桥。
桥上的同学们正在起劲的摇晃着吊桥,吊桥不堪重负似的吱吱扭扭的叫着。对这些调皮的孩子,吊桥好像一位慈祥的老人,任凭孩子们撒欢。
解欣强看了看叔叔,赶紧躲开马车溅起的水花,骑在他常坐的那块椅子型的的石头上。这块石头滑溜溜的,解欣强最喜欢骑在上面了,把脚放在水里。好像骑马过河,又好像坐在小船上。今天解欣强没有心绪欣赏发过大水后的小河了,他骑在石头上,呆呆的看着吊桥上疯玩的同学们。
同学们玩够了,尽兴了。又你追我赶地跑向火车道。解欣强也向家走去。
欢欢一看见解欣强出现在路口,就欢快地向他跑来。解欣强摸摸它的脑袋,张开手让欢欢看看,欢欢舔了舔了他的手心。痒痒的,解欣强没让欢欢站立行走。欢欢很失意地跟在他的后面。
“怎么了?”妈妈对孩子是最敏感的。解欣强把语文老师写在本子上的话,拿给妈妈看。他注视着妈妈的表情,一直以来,妈妈就是他的大树,有什么疑惑都是妈妈能给他一个很好的解释。
解欣强的妈妈叹了口气,没敢正视解欣强。解欣强急切的目光可以看出他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妈妈拉着他的手,坐到沙发上,拿出笔和纸。妈妈在纸上写到:你的耳朵不好,你应该到特殊教育学校上学,那里的孩子和你一样。可是妈妈不想让你去那样学校,妈妈想让你学说话,想让你和正孩子一样学习。可是,学校里把你列为旁听生,你不是这个学校的在编学生。老师让你替王浩考数学,这说明你的数学很棒的。你看怎么没让你替考语文呢?
妈妈写一句看一下儿子,看看他是不是看懂了。自从解欣强认识一些常用字时,妈妈就习惯和他用文字交流。解欣强看着妈妈写的文字,在努力弄清楚妈妈说的什么道理。
“我不写王浩,我写自己的。我叫解欣强。”解欣强用力写下这行字。“语文不好,我努力,我背作文。”解欣强是个很固执也很要强的孩子。
妈妈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放下笔和纸,摸了摸解欣强的头。
“强强很快就小学毕业了,你说到初中能跟上吗?特别是英语,还有听力考试呢。其他的倒不怕。”他的妈妈和爸爸在饭桌上商量着。
“我听说特殊教育学校现在也有高中了,也可以考大学。不行就让他去市里的特殊教育学校上吧?”他的爸爸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解欣强。解欣强在专注的吃饭,不知道父母在谈什么。
“下午我去和老师说说,语文老师毕竟是我的同学,不会对欣强怎么样的。这样的孩子他也应该能谅解的。再说也不是她教的科目,是她教的数学的话,我会努力劝说欣强那样做的,也算对我同学的一点情分吧。当初也幸亏她不嫌弃,否则强强也不会有今天的。”
“这孩子很直,他弄不明白的事情,你别想让他去做的。”爸爸最了解儿子。
(四)
下午,解欣强的妈妈找到他的班主任。
“欣强这孩子你也知道,耳朵不好,有些事情很难和他讲明白。”欣强妈妈满含愧疚之心。
“没什么,只是这次考试全镇排名次,按总分计算。正好欣强的数学还不错,让他替一下王浩,反正他是不在编的。”
“我和他说了一个中午,这孩子太固执,就是不同意。”
“唉,算了,别和他说了。有耳朵的孩子都不明白老师的辛苦,何况欣强呢。”语文老师看上去很疲劳。
“真是对不住你这几年对他的教育,晚上我再劝劝。”欣强妈妈看出老同学有点不悦。
“算了,别说了,对了,你也应该考虑一下他的未来问题。到初中怎么办?能跟上吗?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他的前途。我听说市里的特殊教育办得不错呢。他跟这些正常孩子不合群,班里的学生都得谦让他。我还有课,有时间再和你聊。”语文老师最后说的话,让欣强妈妈陷入了沉思。
校园里朗朗的读书声让解欣强妈妈的心一紧一紧的痛,就如一把小锤在敲打着她的心脏似的“他跟这些正常孩子不合群”老同学的话让她猛然醒悟,原来是自己自私,为了自己的脸面,不能承认这是个残疾的孩子。把孩子放在这个充满欢笑声的校园里,孩子并不快乐,这里不是他的乐园。随着年龄的增长,妈妈也发现他除了打篮球时笑容满面,其他时间经常坐在那里发呆。“我为什么不会说话?妹妹怎么会说话?我能听见我的语文就能学好。”欣强写在纸条上的话让妈妈一想起来就泪流满面。“等我长大了,把医生杀了。”当妈妈告诉他,小时候他因为拉肚子,用庆大霉素过量而致聋后。解欣强那仇恨的样子很让妈妈吃惊。
解欣强的妈妈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关于欣强的点点滴滴,走到吊桥。那天解欣强无助地坐在吊桥上的样子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他越来越不快乐了”欣强妈妈自言自语,“给他转学。”解欣强的妈妈好像做出重大决定似的,迈着急匆匆步子向家走去。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今天考试,一直下着大雨。小河的水又涨高了,解欣强没有在数学卷子上写上王浩的名字。他告诉妈妈,他的数学都会做,他那骄傲的自信的神情让妈妈感到欣慰。下午考完常识思品社会的综合卷,才三点半。即便下着雨,同学们也像出笼的鸟儿,披着雨披,打着伞,奔出校园。解欣强没有走,他穿着雨衣在校园里游逛。他看了看篮球场,篮球场上积满了水,这是他最喜欢也是给他带来最大快乐的地方。校园里的月季花在雨中低下了娇艳的脑袋,雨点打落了许多花瓣,散落在地上。宣传栏里贴着各班优秀少先队员的照片,他们胸前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和大红花,有的一脸的紧张和严肃,有的笑盈盈的。解欣强找到自己班里的班长肖圆圆,她是最让解欣强佩服和有好感的同学。他望着肖圆圆胸前的红领巾,忽然想起在一年级下半学期,在六、一前班里选部分学生入少先队。解欣强看到班里又有那么多个同学戴上红领巾了,就回家让妈妈买一条红领巾戴上。第二天,他美滋滋地走进教室,没想到受到同学们的围攻。水淼把他的红领巾撕下来扔到地上,说不是老师发的不能算数。是肖圆圆制止了同学们,把红领巾捡起来,又给满脸泪水的解欣强戴上了。语文老师知道后找到解欣强,告诉他只要语文考好了,老师就给他一条红领巾。解欣强回家把红领巾藏在了箱子底下,再也没戴过。语文越来越难,红领巾离他越来越远。
解欣强羡慕看着肖圆圆,她好像又在朝他笑呢。雨仍没有停歇的意思,解欣强赶紧走出校园,向家走去。
吊桥静静地躺在雨中,任凭雨水的冲刷,雨点打在桥板上,溅起了小水花。河水又上涨了,无数的雨点落在河面上,来不及泛起泡泡就被湍急地河水带走。解欣强走上吊桥,吊桥轻轻的摆动着。他站在桥上看了看那椅子型的石头,只露出“椅背”顶部了。自从上次妈妈鼓励他走吊桥后,他感觉再走在上面不是很晕眩了,虽不敢在上面和同学那样逍遥自在,但他敢看下面的河水了。
走过吊桥,走一段火车道,来到火车桥上。雨下得太大了,密密的雨帘好像天地间垂下了白布帘。解欣强走到桥中间时,火车长鸣着已经来到跟前,解欣强一紧张,踩到枕木的空档了,再加上火车带来的风,他被刮倒,跌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火车走出了很远才刹住车,已经晚了。
村里的人被火车的嘶鸣惊动了,司机告诉村里人有个穿着雨衣的孩子掉进河里了。村里人沿着河水寻找解欣强,直到在吊桥附近的椅子型石头底下找到了他,他被这块石头卡住了。
第二天,解欣强的班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笑,女生在抽泣着。调皮的男孩子们趴在桌子上默不作声。
“我们和他一起走,他就不会死了。”肖圆圆说完这句话就大声地哭起来。
教室里一片呜咽,窗外的雨仍在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