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春】忆章熊先生(散文)
我持笔在纸上写下两句诗:“归卧故山秋”,“日暮苍山远”。章老挠头,笑道:“你把贾岛与刘长卿两个人弄一起啊。”他机敏地拾笔写下一句话:“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然后缀上“墨子”两个字。章老绝不笑我雕虫小技,我是看这首诗的颔联出句的“秋”与对句的“远”,求偶难成。读句中“致远”一语,我马上明白了,“秋”乃秋色,“远”为远方。信手拈来一个句子,将启发式演绎得十分透辟,却没有赘言冗释。一个人的学问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涵养,一语破的的功力,让我欣佩,温文尔雅的魅力更让我自知其短。先生的学问,如月露微光,足以成辉。章老没有责我泥古不化造茧自缚,与之论诗,仿佛闻师襄鼓琴,琴声传意。
“无寒暑”是章老一生勤勉的写照。我无需问当年那些“恩仇”,已经释怀了。他点燃一支烟,淡淡地说,有些东西,只有时光可以给一个答案,我们无法做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朝前走,身后的阴影都是虚的。他对“恩仇”的感悟颇深,说道,谁告诉我们世界永远是阳光灿烂,那一定是个骗子;谁说今天受伤的心明天就会痊愈,也是骗子,人要学会自己慢慢疗伤。他说起“风和日丽”四个字,特别兴奋,眼睛也亮了,轻声说道,我现在是高考命题人,在过去那可是“礼部侍郎”。是啊,章老欣逢这风和日丽的时代,豪情不减。
章老案上放置了两枚印章,掂在手里,这是他近日篆刻的书章,一枚书“闲适”,一枚书“人生哪有闲适”。这种矛盾的心态,正是章老此时的心境,他喜欢闲适的生活,可又不甘撂下一生的所爱。此后,时光再留给章老二十年,在人生的老秋时节,他一直笔耕不辍,三五年就有一本著作问世,用“著述等身”来写照他的人生再合适不过。章老,你让我相信,在岁月里,什么都可以渐渐老去,而梦想与追梦的幸福却不会。
他的书案还翻扣着几本书,一支纤细的狼毫架在一方砚台上。他告诉我,每日要有至少两千字的稿子,还有外出讲学的安排,他笑着说自己的那首诗有不实之词,哦,我想起了“倦远游”几个字,他为了一生的学术普及,还在奔波。
离开章老家,外面下起了雨。师母从墙上取一把伞给我。
密织的细雨轻轻抹去了夏日的热浪,两位老人站在雨中跟我道别,我转身鞠躬,章老抱拳挥手。我只能带着小跑逃离他们的视线。
今日,我站在我的书橱前,将收拢在一起的章老留给我的书籍书法信件一一抚摸一遍,任何一件都可以勾起我和章老的故事。得到章老仙逝的消息,几次握笔不能,仿佛他永远绽开在脸上的笑容不喜欢我的文字太过悲伤,可我不能写出轻灵的文字来送别章老。
今年的清明节就要来了,我不能不把心声送给章老。转眼二十年,遥相千里再未谋面,虽有书函往来,可一直不敢揭帘惊动恩师,心存仰慕,总想再得随笔而书的纸条,却成了妄想。
这些年,我未回应先生片言只语,深怕先生责我说话不得体,如今怪不得那点薄面了,和章老《闲居》韵惊悼驾鹤:
精通汉语长书法,珠字蛇文结好仇。
荻絮惊秋花散落,暮枫染面墨从游。
凌寒盈韵梅摇影,援笔雕龙燕入楼。
往事如烟成幻景,拈诗作纸压坟头。
吟完这首诗,我又想起了章老给我解诗的话:写诗就像抱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不管什么手法,总要有诗句弹上心头,惊了心弦。章老对“诗心”的解读别致贴切,不一样的“燕栖楼诗话”令我对诗词古韵有了全新的认识。我惭愧了,显然这首诗不符合章老心中的写诗标准,但这首诗里有一颗哭师的泪心,文字未必入眼。先生不会责我步韵如学舌吧。但愿土下沉眠的先生再为学生敲句说仄。若先生忙,留一张字条于我吧。
附:“章熊”百度词条:https://baike.baidu.com/item/章熊/7773357?fr=aladdin
2019年4月4日原创首发江山文学
贺,美酒是否杯杯满,三军主帅威武人?!
一一大珠小珠落玉盘。是谢谁?
还是谢您抱器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