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尘封的记忆(随笔)
有些事儿,注定不能忘记。
幼时在农村生活,记忆中村人们习惯于换东西,好像是最朴实的交易方式。有人说交换需平等,农村人讲不来大道理,但都秉持诚信二字。最常见的莫过于换豆腐,集东头的朱联发是个做豆腐的,家里五个闺女一个儿子。他家里与别的做豆腐的没什么两样,养有一头毛驴,还有几头猪,估计是行业标配。毛驴用来拉石磨,减少人力劳动;豆腐渣喂猪,一举两得。印象中,他瘦高的个子,一脸的胡茬子,夏天时常戴个草帽。每天早上推着板车,车上放有刚磨好的三四包白白嫩嫩的鲜豆腐。他边走边用他洪亮的声音叫卖“谁要豆腐!”最后的字拖着长音。那些年,他穿集而过卖豆腐成了一景,当然,逢集他便赶集卖。他的豆腐是锅烧豆腐,很有味道,隐隐觉得他家的豆腐比别家的好吃。半个集里转了一圈,豆腐就卖完了。由于是一个村的,大家都熟识,再加上他勉父亲一辈,见面了都很客气。有一次,我还在他家吃过豆腐脑哩。每当听到联发的吆喝声,母亲总会?一瓢黄豆去换豆腐。黄豆换豆腐有个规则,好像是一斤豆八两豆腐,有个差价吧。那时,家家都有豆子,所以说,很少有人花钱买豆腐吃。
进入夏天,西瓜、甜瓜下来了,村人们便用小麦换瓜吃,因为集上人种瓜的少。每每是扛几十斤粮食出去,扛回来便是大小不一的瓜了。如果是西瓜,母亲常常把它们先泡在井水里,等下地回来,从水里取瓜出来,切开,又凉又甜的西瓜很是解渴。现在想来,井水泡过的西瓜不比冰箱里的差。后来,我小学同学周三下学了,跟别人学会了打烧饼,他常骑着自行车带着烧饼去乡下换麦。毕竟集上多少比乡下条件好点,乡下没有打烧饼的。看来,他还有点经济头脑。提起换东西,还有就是换麦种了。那时,很少有人去买麦种,基本上都是邻里亲戚之间互换。记得我们家当时种的小麦7023品种就是跟别人换的。虽说是小事,却也彰显了淳朴的民风。马克思曾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你只有用爱来交换爱,用信任来交换信任。”对于这话我深有感触,因为我所看到的农村人换东西,很少有欺诈做手脚的,因为他们有时交换的不是东西,而是良心。
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也大都有过换东西的经历,那就是用家里的破烂废品换江米团、江米棍、螺丝糖、玻璃球甚至于铅笔、尺子。那时换破烂的货郎大都有拨浪鼓,骑着自行车,车后座上驮着一个特意制作的木箱;也有推板车的,车上有几个玻璃罩的木格子,里面净是些瓶瓶罐罐、花花绿绿的小东西。木箱里多是妇女用的针头线脑之类的,也有小孩子喜欢的发卡、红头绳、皮筋以及江米团、螺丝糖,等等。每当听到熟悉的拨浪鼓声,在母亲的允许下,我便飞快地跑出家门,手里掂着家里的破锅烂铁、旧鞋子之类的,帮她他换些针线啦、顶针啦、梳子啦,也顺便换点螺丝糖之类的奖励一下自己。换破烂的基本上都是老头,对于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和小孩子倒也热情,虽说如此,却也童叟无欺。记得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个情节让我眼睛一亮,说的是一个货郎来到山区里一个小村,一个孩子禁不住糖果的诱惑,偷偷地将他父亲的军功章换了几颗糖吃。因为我也有换东西的经历,所以记忆深刻。
除了换东西,还有换媳妇的,这在当时比较普遍。他们要么穷娶不起老婆,要么身有残疾等。有两家换,也有三家换的。我本家锁哥的媳妇就是三家换的,他妹子也就是我萍姐换到了胡赵庄一个大她六七岁的男人家,锁嫂子家是西边和庄的,另一家不太清楚了。锁嫂子倒是比锁哥小,人模样还可以,就是走路有点拐脚。当然,也对得起木讷老实的锁哥了。后来,他们家都过得还不错。如今,日子越来越好了,锁哥家也盖起了二层楼,娶了儿媳妇了,当然,换媳妇的事也就不多见了。
“尝遍人间甘辛苦,言外冷暖我自知”,转眼间这些旧事已过去了三十多年了,尽管那些日子不很富裕,但却让我不能忘记,那往日的旧时光,那淳朴的民风已深深地烙在了心底。有人说,人到中年,生活一半是继续,一半是回忆,细想想,多少有点道理。
2019.0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