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恋】半月地(散文)
工作了四十年了,忙碌在教学一线,有时也还是想起那块“半月地”,做班主任,管理着一个班级,常常把班级当作了“半月地”,接手班级,发生很多不如意的事,班级评比名次也不好,有时候成绩很不理想,我想起父亲耕种半月地的日子,精心呵护,不弃贫瘠,充满情调,也给了我类比启发,埋怨班级底子不好没有用,每个学生都是播种在自己这片半月地里的青禾,带着期待成熟的心,除草浇水,辛勤劳作,照样可以收获一个金秋。
当下,我早就告别了土地,蜗居在小城里,行走在大街小巷,夜色里,是霓虹闪烁,灯红酒绿,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小城人,那片半月地不能容下我,以为自己逃离了土地的束缚,成了自由自在的人,躲进火柴盒般的高楼里,还是感觉脚下踩的不是真的实打实的土地,打开那本绿色的土地证,清楚地写了多少平方米,还是有着悬空的感觉,摇摇晃晃,心找不到安稳。我知道,我应该去看看半月地,让悬着的心如轻羽飘落下来,哪怕只是瞥一眼半月地,也会让浮躁的心沉落。
六
清明节,春节,祭奠父母是远远不够的,父母的身影应该还在半月地,拄着拐杖的父亲,扭着小脚提水的母亲,佝偻的影子,背朝天的脊梁,都在半月地,相见胜过节日里的几张黄表纸的燃烧。
回到家乡,时而从人家院子里传出几声犬吠,街上没有人,我们家所在的老街房屋也拆迁得差不多了,我认识的父辈祖辈还有和我一辈的人,听说很多早就辞世了,新老交替,时光变迁,人事难料,但美丽乡村建设的脚步没有停止,我听说,北山一带准备打造成青山绿水的典范,那条稻花沟,要打造一条风情水柳谷,激活乡村旅游。我顺着父亲当年蹒跚走过的那条土路走,已经荒废,深草已经覆盖了路面。一股物是人非的情绪漫延在我的脑海,我想,半月地还在吗?或许在,这里已经是人烟罕至的地方,谁还会在意沟边那块狭窄的地儿;或许不在,当下农村的生活早就超越了温饱的刻度线,全村80%的住户已经迁往村西统一建起的高楼,土地闲置的太多,谁还会去耕种那半月地。
面目全非了。北山顺坡而下都是花木,当年依附于山根的那个半月地,似乎轮廓还在,也是栽上了绿色的灌木,还有沿着沟边栽下的柿子树,我没有在秋色里来看柿子飞黄的美景,只能站在半月地当年父母砌成的台阶上努力回想着过去的影像。
沟底绿草覆盖,淙淙的流水发出窸窣的声响,柔柳低垂,似乎就是为了逗弄从沟底时不时袭来的轻风。听不见父母的吆喝声了,但我仿佛看见父亲把烟袋锅磕了磕,装好旱烟,点着了,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半月地没有了,是月亮挣脱了绑着的绳索飞远了,早晚可见的半月,或许隐匿在半月地里的绿树间,藏起来了。我又仿佛看见一弯半月,在温柔的夜色中缓缓沉下,带着昏黄的微光,回首看了一眼曾经留影的半月地。
静寂的半月地,曾经让我依偎,如今月落无声,我想托付半月地唤回父母的身影,一家人坐在田埂上,畅想那半月地什么时候可以变圆。因为父母的劳动,我眼前幻成了一幅画,父母成为这巨幅画卷中最生动最永恒的一部分,不再褪色。尤其是到了秋天,半月地也和大田的景象一模一样,绚丽的色彩,璀璨的画面,流金溢彩,尽管往家收成的时候会累得弯腰,但还是会心地甘愿沉醉。
无尽的美感从来都属于故乡,将最美的华章写在自己的土地上,就像小时候可以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可以在父亲的面前胡言顶撞,皆因故土如父母,包容了我,也放纵了我的思绪,洇湿了我渍染心头已久的情愫。半月地是逼仄的,也是局促的,但唯有这片泥土浸渍着父母的汗滴,收藏了我对土地最初的认知,我不能不让深爱故土的灵魂游走无着,就静静地安放在半月地吧,就让那片半月地凝固成一幅又老又旧的古画吧,留住往昔艰难却浪漫的时光。
岁月让人变老,也让土地换了新颜,半月地储存的旧时光只能在我的心底,村民再无需开垦那么一点薄地,为一点粮食而奔波劳累了,绿色遮掩了半月地,虽然半月朦胧,却写着丰满的诗意,藏着父母的故事,如今没有了苦涩的味儿。
月缺月圆,时序更迭,土地依旧在,换了人物,换了色彩,当感情还可以倾注给曾经的寄托,曾经的半月地,那就足够了。我缅怀的是半月地,还有依依不舍的旧时光;后来的人,面对着绿水青山,将来缅怀的一定是一个崭新的时代是怎么开始的。
土地,面积再小,质地再糟,也是最本色的,只有土地可以留住不褪色的时光。生活不富足,日子过得艰难,改变的梦想始终在,半月地为我家贡献的粮菜虽然有限,但支撑了父母向美向好的精神信念,还有,总是往好处去想的思考方式,赢得艰难里的些微快乐,令我终生难忘。
2019年6月5日原创首发江山文学
小径,小树,贫穷日子里父母的相互照顾,是人间至美的风景。
半月地,留下的回忆,承载的是乡愁。
总编超喜欢您、不!是您的各样巨作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