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追寻飞鸟岛(小说)
阿远又在嘴里嚼着草药,然后把嚼成糨糊的草药吐在手上,打算敷在宁婉的伤口上。宁婉一阵恶心,打开他的手。他十分不解。
“我要下去。”宁婉说。
他抱着她一跃而下,她还在惊心动魄中就已经着地了。
宁婉认真地看着他说:“现在我聘请你当我的护卫,只要护卫我回去,荣华富贵你享之不尽。”
阿远问:“你要回哪?”
宁婉一指前方,正是阿远要走的路。“好,我护送你。”
现在阿远终于搞明白为什么宁婉不接受他的好意了。他在水边把水果洗了又洗,还凑在鼻间闻了闻,才给宁婉。宁婉皱皱眉头,又洗了一遍。
阿远把草药给宁婉,宁婉像他一样把草药在嘴中嚼着,不过很快面色上出现一抹痛苦的神色——这药不是一般的苦。她吐了出来,阿远用手沾着这些吐在地上的糨糊抹在她的伤口上,她瞪了一眼。
到了一湖边,宁婉迫不及待想要跳进湖中洗澡,可是有一个健壮的男人跟着他。
“我要洗澡,你给我走远些!”她说。
阿远走远了,宁婉不相信他这么老实,又过去看了几眼,真没见人影。她心里急了,走远了,她遇到危险又怎么办?
“阿远!”
阿远来了,像一道风吹在她的面前。
“就在这守着,没我命令,不准转身,听到了吗?”
“好。”
阿远像木桩一样站着,宁婉走到湖边,轻轻地脱下衣衫,结痂的伤口和衣衫连在一起,让她时时皱眉。
她跳进了水里,水的柔润从四面八方抚慰着她的身体。
这让她显得十分快活。
阿远听着身后的水声,突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林子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他想回头看,可是宁婉说了,没有她的命令不能转身。
可如果她遇到危险怎么办?
阿远沉着耐心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他终于转身看去,除了岸边的衣衫,湖中哪里还有人?他急了,往湖中奔去,这时,湖中水浪翻涌,一个俏生生的人露出水面,一甩长发。
她精致的胴体与那跳动的水光交相辉映。
这是阿远一辈子所看过最美的画面。
“你为什么转身?!”宁婉捂着胸口。阿远赶紧转过身去。
“走开!越远越好!”阿远往前走。他还在继续走,宁婉就已经穿好了衣衫。
整天宁婉都没有理他,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火焰烘烤着换下来的衣衫,把他们的脸染得金黄。
宁婉衣衫单薄,火焰也驱不散她的寒意,她微微发抖。忽然,她感觉一道暖意袭来,那是一张黑色的毛皮披在她的身上。伴随而来的还有野兽的腥味。她厌恶地丢开,看着这个眼前上身赤裸的男人。
“你给我做什么?”
“你很冷。”
“要你管!?”
宁婉打起盹来,模模糊糊中她感到身上又笼起了一层温暖。
她进入梦乡,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可是突然一声巨吼将她吓醒。
她刚醒过来,阿远就把她抱在结实的怀里往树上爬。她从阿远的肩膀上看到一只黑熊从林中漫步而来。
它看上去又肥又壮,立起来的身影足比两个成人都高。
“吼!”它又叫了一声。
阿远把宁婉放上最高的树杈,并披好衣服。宁婉紧抓着他不放,惊恐地说:“它在爬树!”
“我引开它,你放心待着。”
阿远跳了下去,用石头砸着黑熊的后背,黑熊跟着他而去,吼声越来越远。
夜再次归于平静,火焰摇曳,坚持着最后的余晖。
宁婉紧抓着衣服,那身臭味不再让她厌恶,反倒让她生出了安全感。阿远,他有没有事?
就在这时,一群形似骷髅的小兽从黑暗中爬来,它们厌恶地踩灭火焰,夜成了一片恐怖的黑暗。
宁婉在树上大气也不敢出,它们正是食尸鬼。
它们聚在树下,爪子挠着树,尖锐的叫声响个不停,然后,树开始摇晃起来,它们在爬树!
宁婉害怕得发抖,阿远,他到底去哪了?
它们的声音近了,仿佛就在她的脚下。树突然猛然一动,就像被一个巨人无端拉扯了一下,她的身子一滑,就往树下掉去。
她尖叫一声,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揽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地揽在怀里。
“别怕。”是阿远的声音。
听到人的声音,下面叫得更加大声和激动,仿佛恶狼发现了美食。但是,她不再怕了。
阿远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他知道他身上有一股怪味儿让她难受。但她倾近身子,牢牢抱着他。“答应我,以后没我的命令,别离开我太久!”
“我答应你。”
当阳光重新光顾大地,阿远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怀中的美人睡得正香。
阿远一动不动,生怕吵醒了她。她的香味让他陶醉。
她睫毛微颤,醒了过来,晨色因她而变得绚丽。
宁婉要求阿远洗澡,他的味道可真是让她受够了。阿远就在河边痛痛快快地洗澡,洗到半途,宁婉走了过来。
“你看过我一次,那我也要看回来!”
阿远也不转身,就任她看个够,他也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倒是宁婉脸红了,转过身骂道:“真是野人,也不知道害羞一下。”
阿远洗去了污垢,长发披肩,使人眼前一亮。他高大,英俊,肌肉的线条勾出傲然的霸气。
“和以前的你真是判若两人。”宁婉一拍他宽阔的胸膛。
他看着她,眼神比以前多了一份温柔。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宁婉摸着自己的脸,但突然被阿远拉在怀里,他们温柔地吻在一起。久久地,甜甜地。
阿远和宁婉深深爱上了对方。
宁婉开始问阿远许多事情,就像要把他过去的一切翻个底朝天。
阿远一一回答并给她讲路上的见闻,当她听到动人处,便哭着鼻子问:“你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
“那你以后还要追寻它吗?”
阿远不再说话,爱情的火焰让她彻底迷失了自我,当他回首看去,却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如果追寻,那她怎么办?如果和她在一起,那自己毕生的追寻又该怎么办?
在开阔的路上,一帮士兵遇到了他们,纷纷下马来,跪拜在地。“公主殿下,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她是瓦罗兰国的公主,来这片林中是为了狩猎像火一样的猩猩。听说只要能捕获它,就能获得火焰的力量。但是却在路上遇到一大群食尸鬼,他们不敌,护卫纷纷惨死,只留下她被阿远救下。
他们回到王城里,国王以最大的礼遇来对待这个救下公主的年轻人。
在华丽的餐桌之上,国王问:“你要什么?美女、财富、还是权力?”
“我什么都不要。”阿远说。
国王有些吃惊,“那你要什么?”
阿远和宁婉彼此深深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阿远被安排在一个装饰奢华的房间内,宁婉敲门进来。
白色的衣裙修饰着她美妙的身段,宝石、金饰更是平添一种高贵、典雅。
她的一举一动无不让人心猿意马。
宁婉还没来得及说话,阿远就已经吻在她的唇上。
他的吻急不可耐,十分燥热。
他们滚在床上,阿远要动她的衣衫,她才说道:“阿远!”
阿远冷静下来。
“我们的结合应该是神圣的,但不是这个时候。”
阿远找到国王,国王让他坐下,问:“你想好要什么东西了吗?”
阿远犹豫再三,开口道:“国王殿下,请将公主赐给我。”
“你说什么?”国王气得脸色发青:“我可以给你普通人想要的一切,但是一些东西你绝对不能碰!”
作为触犯皇权的罪人,阿远被关进牢房。若不是念在他救下公主,他已经死了。
在牢房里,宁婉饱含愧疚地来看他:“对不起。”
“宁婉,我想我不能拥有你了。”阿远垂头丧气。
“不,你还有机会。”
宁婉背着狱卒将阿远带到一个教堂的废墟,她说:“这里曾是整个国家的辉煌,但战争把它毁了,不过它的希望依在。”
他们进到教堂里面,破烂的教堂四处穿插着光柱,白色的蜘蛛网结在各个角落。教堂的正中正笔直地插着一把剑。剑柄呈黑色,镶着一颗闪亮的蓝色宝石;剑身明亮,岁月都难以在上面刻下痕迹。
“这就是希望。它被叫做圣剑,拥有无穷的神力,是我们护国的宝贝。古往今来,只有天选之人能拔起它,但自上一个天选之人死去,已经过了两百年,举国上下,再也没有出现一个天选之人。”
“我相信会是你!”她的眼睛发出光来。
“我的父亲反对你,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触犯皇权,还是因为奥括国的侵略。”她的声音黯淡下来:“他们仗着我国没有圣剑的庇佑,大张旗鼓地侵略,而要终止侵略,那就是把我许配给他们的国王。”
阿远浑身一冷。
“我本来已经绝望,而直到遇见了你。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无数可能。”
“去拔起那把剑。”
阿远心情沉重地走过去,他相信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成为万中无一的幸运儿——能拔起此剑。如果拔不起来,他就会失去她,她会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这个男人又会怎样对待她?
他的手僵在剑柄上,迟迟不敢动。
这时,外面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大胆!”国王领着卫兵走进来。“你竟然带外人来亵渎圣剑。”
“父王,请给他一次机会。”宁婉求道,但下一刻便被卫兵控制起来。
冰凉的刀刃围在阿远的身边,阿远已经没有退路。他手握住剑柄,重重往上一提,结果比想象中还要轻。
剑光闪在教堂,无比璀璨、耀眼,就像积攒了百年、千年,就为现在一刻。
国王楞楞地站着,士兵全都跪拜在地:“拜见天选之人!”
宁婉哭泣。
这个任人鱼肉的国家终于等来了天选之人。
阿远得到了空前的礼遇,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沉浸在这项突如其来的荣誉里。
就在他和公主成婚的前一天,教皇来到他的面前。
“你所追寻的东西就是它么?”他说。
阿远不明白。
“你十五岁就开始追求的东西,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些,那又何必吃那么多苦头来到这里?”
是呀,他才记得他一直以来都在追寻一个东西——飞鸟岛。儿时的憧憬就像古董一般从厚重的土里挖出来,并在心底复苏。
可是,如果他就要离开,那这个国家怎么办?他的爱人又该怎么办?
“我不能走,这个国家还有爱人需要我。”
“但是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算好的,只有恰到好处的利用,才能到达你心中所追寻地方,而一旦停止,哪怕一步,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打乱重来。而你,已经混乱不堪。”
“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都是命。正如你看到野兽正在追杀猎物而袖手旁观,你明白这是自然法则,弱肉强食。”
阿远呆呆地坐在地上,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教皇临走之时对他说道:“从你踏上路程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便已经在另一个地方。你不再属于这里,亦不能插手和改变既定的命运。”
圆月高挂,月光溶溶。
天台之上放置着一张白色的床,床纱迎风飘摇,让里面的美人若隐若现。她精致的轮廓比月光还要柔美,落发轻荡,一袭薄衣长裙展露着肉体的诱惑。风突然变大,床纱如波浪滚滚,里面的美人衣裙翻飞,如一朵艳丽的花朵。
这样的美景,阿远始终只站在天台一侧,不看一眼。
“历代国王与王后都在月亮的见证下结合在一起,诞生下一任国王。”宁婉说。
“今晚的月儿正圆。”
宁婉轻轻走过去,风拖着她的裙摆:“你怎么了?”
阿远转身看着她,“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还有要追寻的东西。”
宁婉不理解地看着他:“你将拥有一切,力量,权力,还有我,你还缺什么呢?”
阿远久久地看着她的眼睛:“这就是我的命。”
“你答应过我!没我的命令,就不会离开我!”宁婉叫道,挥打着他的胸膛,然后死死抱着他,似乎生怕下一刻他就会离开。
阿远想要抱着她因哭泣而抽动的身体,但手僵在空中终是放了下来,“抱歉。”
泪从彼此的眼中流出来……
那一天,宁婉眼神空洞地对他说:“因为你,我看到了希望,也因为你,我看到了更深的绝望。”
阿远再次启程,从壮年走到了中年,许多山河大地都被踏足。孤单一直陪着他,或许习惯了孤单,所以他并不以为那是孤单。他见证了许多奇闻怪事:只需用眼睛就能把人石化的妖蛇;一个拇指大的厄虫叮人一口就能让人连连做噩梦,严重一点甚至死亡;千年开一次花的冰莲等等。
同路人都惊叹于他的见闻,觉得他本身就是故事。
时间让他的眼神不再凌厉,而是温厚;让他的心不再被世事所蛊,而是一切处之淡然。时间教给他的,是进一步的稳重。
路上,他遇到了一位老人,老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只知道自己的名字——道山。
道山对他说:“我也在追寻一样东西,那是龙。”
“龙的传说你听过么?它能下抵深海,上达九天,无所不能,见过它的人都会被赐予一种力量。或长生、或不死……”
“我也数不清在什么时候开始了追寻的脚步,只是我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现在。”
他们结伴而行。
道山招来一只老鹰,说:“这是陪伴我多年的朋友,它可不是一般的老鹰,是神迹。我叫它天子,意为天之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