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 第七病室(小说)
我呆坐着,很久,守着残余的火焰。老黑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者,这狗日的畜牲,正拎着条后腿在河沿上很响亮地撒尿。我推了推傻秀,她没理我,她好像死了。原来一个人可以死得这么简单,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月光那么冷,我有些神伤。这个夜里,我抹去了泪水,我悄悄地对老黑说,傻秀好像睡着了。我脱下了外衣盖在了她的身上,她睡得那么死,连呼吸都没有。我重新躺回之前的那排稻垛上,正如我以为,我从来就没离开过那具躯体,夜色回到初始的悲凉,什么都没有发生。趁着天黑,一个梦境访问了我的身体,我感到下体潮湿,微凉的,那些不明体液,难道我梦遗了吗。我费解着领着老黑离开了稻地,与先前的回忆一笔勾销。那个夜里,我在二叔的酣声里睡得很沉。
我大摇大摆地重返学校,趴在教学楼的窗台上看风景。我对小忧说,昨晚我梦遗了,都怨你。小忧踢了我一脚。我说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吧。她说好啊。这时一辆警车就停在了楼下,我很开心,幸灾乐祸地拉着小忧去凑热闹,但没想到,那辆警车把我带走了。隔着车窗的栏杆,我看到小忧在哭。
五
警花终于停下了笔,我的口供终于完成了,老徐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点了根烟给我。警花冷冷说,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不是编故事,你要对你所说的一切负责。我说,我当然想清楚了,无论怎样,真相就是我的确是杀了人,虽然这对我的供词不利,但事实就是这样,不可改写的。在那份笔供里,我毫不犹豫地签下了我的名字。
审讯室里的题外话:很多年来我反复做着一个相同的恶梦。我总梦见我回到8岁那年,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尖叫着从一座失火的楼窗里跳了下来。她砸在我身旁的水泥地上,面目全非,脑浆四溢,冒着白烟的头发上还散发着阵阵怪诞的焦味。我将这梦一直深深地埋在枕下,我怕突然惊醒了那个尖叫着会撕下我耳朵的女人。
但我确定,那一定不是梦。见证人:我的父亲母亲,包括那幢住宅楼里所有的住户。
开庭那天,我听到法院为我立下最后的宣判,最终,我以过失杀人立案,并以犯人的名义接受了法律的裁决。
这个秋天,天很高,我多想将自己薄薄地贴在上面,风干我的自责。原告席上,吴老大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不敢看他,而父亲在角落里默默地转过身去,母亲抱着我哭,而小忧看着我无望地说,傻瓜啊,这回你是真的疯了,你把本该忘掉的东西全想起来了,你疯了,我怎么办啊,小忧的眼泪就流下来。我说小忧你错了,枕着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恶梦那才是一生的牢笼,去吧,我的笨蛋,找个爱你的人。被带下庭的那刻,我再次遇到了那个警花,她看了我一眼,天哪,她居然笑了,我头一次见到她微笑,是的,她真好看。押刑人员带着我平静地从国徵的下方走过。
尾声
十年以后。
一扇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阳光刺疼了我的眼睛。我有些恍惚,我看见有人在阳光里灿烂地向我招手。她是谁,身边还有个欢乐的孩子,噢,那是我的吗。
南寒2007年5月(修正版)
南寒的小说很奇特,不专注去读,很难看明白。这样的小说,有思想,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