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命中注定(微型小说)
大连外国语大学--是老张这几天口中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考的挺好。”听着同事的祝贺,老张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老张的女儿今年高考,以575分的成绩被大连外国语大学录取。这样的结果,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成绩。但对于老张来说,却是个无奈的结局,不得不接受的结果。
高考前,老张对女儿寄予了很高的希望。不仅是因为女儿的成绩出类拔萃,还有班主任老师的言之凿凿---你女儿一定能考过600分。要知道,这所高中近几年来高考过600分的少之又少。所以,班主任老师的预言就像鸡血,让老张热血澎湃,整天地研究985、211,(985,即985大学的简称”来源”985工程“,也称“世界一流大学”工程,是江泽民于1998年5月4日在北京大学百年校庆上关于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讲话中提出的。211,即211大学的简称,来源“211工程”,即面向21世纪、重点建设100所左右的高等学校和一批重点学科的建设工程,于1995年11月经国务院批准后正式启动)给女儿找目标高校。
高考的那两天,看到女儿走出考场时的平静状态,老张紧张的心放下了。尤其听女儿说数学能上140分,老张仿佛看到了女儿走进985高校的身影,那份成功的喜悦溢于言表。
等待成绩公布的那些天,老张一直催促女儿预估下分数,但女儿始终拒绝。这让老张有些犯嘀咕。
“不会出问题吧?不能,哪能那么点背呢。”老张不断的安慰自己。
有一天,老张看到女儿记在准考证背面的英语答案,偷偷的进行了查对,保守估算也有133分。这让老张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笑容重新回到老张的脸上,充满阳光。
成绩提前查到了,575分。这让老张有点懵,一转念便又释然--网上说今年的高考题有点难。
当看到一分一段排名(一分一段是各省按照文理和分数对所有考生的排名,是选择目标高校和志愿填报最具参考价值的数据),老张彻底崩溃了。虽然表面上提示妻子不能在女儿面前哭、安慰女儿不要太难过,但老张的心里早已经地裂山崩、一片哀鸿。全省排名5226名,这和预想的差了4000多名,更要命的是原来和女儿学习差不多的都考了620多分,就连学渣级的借读生都考了590多分。什么情况?传说中的高考砸锅发生在了女儿身上,此时的老张不淡定了。他开始问女儿是哪里出了问题?女儿说不知道。他又让女儿写申请查分复核,教育部门答复评卷没有问题。那就复读吧!女儿坚决反对。老张欲哭无泪,情绪低至冰点。
他不明白,女儿为何又重蹈中考的覆辙,再一次跌倒在高考的门槛上。
女儿聪明伶俐,从上小学就表现出很好的学习天分,品学兼优,一直是老张的骄傲。尤其升入重点初中后,成绩稳居前列,进精英班、竞赛获奖……,是老师眼中可以“出菜”的尖子生。在高考前的班会上,班主任老师点了几个同学的名字,说只要正常发挥就能考入三校(当地最著名的三所省级重点名校高中),这其中就有老张的女儿。但中考和老张开了个玩笑,女儿以1分之差与目标高中擦肩而过,只得以指标到校的形式进入一所市级重点高中。
当时,老张不服气,但也没泄气。人生豪迈,大不了重头再来。他鼓励女儿:一次失败没什么了不起,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跌倒了,爬起来就是真英雄。
“不要认为你们的学习有多好,学习好的都去了三校。收起你们的自负和清高吧……”高中第一次家长会上老师的一番话,让老张颇为反感,他下决心要让女儿在高考中打一场翻身仗,一雪前耻、圆梦象牙塔。
就是这样的动力,让老张和女儿一起摸爬滚打了三年。为了女儿能努力学习,老张是费劲心机,百顺百依。原打算要在学校旁租房,方便接送。但女儿说租的房子条件不好,也不想24小时守着学校。不想就不去,老张每天早早起来给女儿做饭,然后送到学校,晚上早早的就到学校,只为找一个离校门进一点的车位。本来,考虑到将来的就业,想让女儿学理科。但女儿在高一下学期分班前突然改变主意,选择了文科。好,文科就文科,老张没有拧着女儿的想法,选择了尊重。但文科分班是要看上学期期末成绩的,女儿上学期因为肺炎弃考史地政。只有语数外三科的成绩怎能分到一个好的班级,老张只好又求朋靠友找关系,把女儿调到一个好一点的班级。
女儿也算争气,从进入文科班开始,在几乎没有补课的情况下,成绩一直是稳居前三。每次家长会,老师都要把老张女儿最为典型进行宣讲,每每此刻,迎着其他家长羡慕的目光,老张挺起胸膛,任笑容在脸上绽成一朵花。
三年风雨不误、披星戴月,三年的汗水和付出,三年的梦想和期望,在这一刻都如泡沫破灭,留给老张的虽不是世界末日,但对老张来说,绝对是冷峻的现实。翻看着《招生考试》中之前不屑一观的570分段的院校,再看看已然翻烂的600分段的名校。老张仿若隔世,一时难以适应。
“姑娘,还想学啥专业?姑娘,你想去外地还是留在省内?姑娘,你对职业有啥规划?”在一顿电话咨询、考察评估、分析论证之后,一天晚上,老张想和女儿探讨一下志愿填报的事情。
“不知道,啥都行。”女儿自顾自的玩着手机,随口说道。
老张积蓄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他对女儿暴跳如雷。原来准备用来兜底的东北财经大学(简称东财)连边都够不着,就连高学费的东财的国际商学院也不够分数。东财够不着,作为211院校的辽大更是够不着,揪住名校的尾巴的这根稻草断了,老张能不急吗!
“大学又不是终点,还可以考研究生的。”女儿倒是满不在乎,亦如中考之后。
老张无语了。皇上不急太监急,女儿说的也有理。
老张再次翻开《招生考试》杂志。
“新疆大学是985,分够,你去不?”
“不去。”女儿在自己的房间扔出一句。
“延边大学是211,分也够,你去不?”
“不去。”女儿斩钉截铁。
“那你去哪?你考的这点分够不到其他的985、211。”老张还没有从名校情节中走出来。
“为什么非得去985、211?”
“那就重点考虑省内的辽师大和大外吧。”放弃让女儿去中南部城市上学想法的老张,把目标城市锁定在了大连。
“行。”这次女儿点头同意了。
“辽师大比大外录取分高,大外比辽师大有名,哪个放第一志愿?”
“都行。”女儿头都没抬。
“辽师大吧,学个师范专业,毕业后当个老师,也挺好。”
“不,我要学法学。”女儿终于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和高考前拒绝填报公安类院校一样坚决。
老张知道,这是孩儿她妈给女儿灌输的。因为自己是老师的缘故,孩儿她妈一直反对孩子当老师。就像,从事法律工作的我不想让她当律师一样。
但已近填报志愿的截止窗口,争论不能代替决定。老张和女儿达成妥协,本科批第一志愿报辽师大,法学为首选专业,其他皆为师范类专业;第二志愿报大连外国语大学,专业首选小语种,财务管理放在第四位次。
这样的安排,老张是相对满意的。在老张看来,法学专业一直比较热,女儿的分数即使被辽师大录取,录进法学的机会也不大。这样一来,女儿就能顺理成章的进入师范专业,将来就业的面也相对宽点,不至于饿着。
可命运再一次捉弄了老张,女儿以1分之差落榜辽师。以5分优势被大连外国语大学录进商学院的财务管理专业。
看着家人微信群中那一根根竖起的大拇指,老张有些蓦然,孩儿她妈的话再一次萦绕在耳边:“之前找算命先生,他就跟我说,女儿去大外。当时我还不信,看来真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老张摇头苦笑。
命中注定?老张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