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军营,那年冬天(散文)
今天的气氛很凝重,天刚亮就开机,且下达的是紧急开机的命令,这说明了任务的急迫。随着第一批目标的发现,随着指挥员“上报空情”命令的下达,我手里的电键就跳动了起来,把一串串加了密的电码发射进广阔的天空。
当班的标记员小李是今年才来的新兵,他文化程度不高,平时应付下一两个批次的空情还行,这一下子就出现了这么多批次的飞行器,他就有些应付不过来了。只见他手里的标记笔微微发抖着,都出现漏标的情况了。
好在今天是紧急开机,标记班长也跟了过来,见小李应付不下来,就抓起标记笔,接替着小李在空域图上记录下了各批次目标的坐标点,不到一分钟就扭转了被动的局面。
“……012,175,330……018,175,305……”今天真是个特别的日子,在我独立操作后两年的时间里,都没有遇上过。事后统计,雷达操纵员对目标的编号一直达到三十余号,这就是说,有三十多个飞行器在我们开机的这个时间段里经过了我们警戒的空域。
雷达天线每转一周,就有这么多的情况报出,每个组数据相接,就形在了一道清晰的航线。平时严格的训练成就了操纵员顺畅的播报。
标记班长的右手里夹持着七、八支不同颜色的标记笔,一丝不苟地工作着。我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手,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到底是一号手,只见他随着操纵员的播报,左手迅速移动着标尺,找到操纵员报出的坐标点,那只夹持着七、八种颜色标记笔的右手则飞快地在空域图上标记,就像是在作一幅精美的国画。
我手中的电键不停地敲击着,发出了清脆的、有节奏的声响,就像是在弹奏自己的心曲。空域图上各批次目标的方位和距离经过报务员现场加密后,乘着电波飞向了远方的指挥所。我知道,电波的那一边,也有一群同样紧张工作的人们,将信号在更大的空域图上还原,并变成一个个指令传到机场的塔台,传到天上飞行员的耳机里。无形的电波组成了一道严密的天网,在天地之间顺畅地传输,天上地下协同配合,这是完成任务的关键所在。
看着空域图上报空情,这是我们雷达兵无线电员最引以为傲的。特别是在同时上报多批空情的时候。眼睛紧盯着空域图,紧盯着标记员标出的信号,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在极短的时间将方位和距离变成不会被人破译的密码用电键发出,这的确容不得半点马虎。否则就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搞得不好出事故摔飞机都有可能。
这么多批次的空情上报,让我手里的电键没有空闲的时候。我隐约感到接班的小余来了,就在我身边站着,观摩着。他是我带出来的兵,才独立操作不久。眼前这紧张的情况一定也让他激动不已吧。按照规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交接班一律暂停。一直要到任务完成之后。
余光下,我看到今天的指挥员操纵一排排长以及标记班长的脸上都沁出了亮晶晶的汗珠,而我也一样,头发都打湿了,脊背上有几道小溪在纵横。
此次开机从早上六点半一直持续到上午十点左右。我值的是黎明班,其他几位操作人员都是在睡梦中被我发出的铃声给催醒的,他们也是从雷达开机就开始工作,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两位雷达操纵员的喉咙都有些沙哑了。
终于,雷达天线停了下来,充斥在整个阵地上的那种强劲的无线电波的激励感也消失了。我和几位当班的战友圆满地完成了这次飞行转场保障任务。交班之后,与战友班一起行走在通往营区的道路上时,一种自豪在心底欢腾着。
不知是谁说了声“好饿哟!”触动大家的神经,都感到肚子空得发慌。我这才感到内衣早在厚重的冬装下被汗水湿透了,冷冷地贴在身上,不争气的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一种又冷又饿的感觉袭满了全身。
炊事班班长站在食堂前的道路上,朝着阵地方向打量着,见到我们的身影,赶紧朝着远处挥着手,示意着什么。
当我们换了干爽的内衣出现在食堂里时,只见连长和指导员也在忙碌着,把一碗碗散发着芝麻油和葱花香味儿的面条端到了我们的面前。饭桌上还摆放着几盘精致的小咸菜和一大盆散发着白色蒸汽的大白馒头。顿时,一股暖流溢满了心中。
事后连队才知道,这次紧急开机是保障飞行部队的一次重大转场飞行,空军指挥所事前没有给任何参战部队打招呼,上级领导要借这次机会检验下各雷达团的快速反应和快速保障能力。
这一次,我们团以总评全优的成绩通过了上级领导的检验。因在参战的各雷达连中开机速度最快,发现目标最快,我们连也受到了空军指挥所的嘉奖。更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在我们报出的情报中,还有两个批次是地方气象部门施放的高空探空气球,我们连的操纵员很快就发现了目标,并判断清楚了属性,为飞行部队的安全飞行提供了有力的情报支撑。
往事如烟,曲指算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但对我来说,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就像是发生在昨天。我真地为在我的从军生涯中能有这样一段经历而感到自豪。
我想,这段过往已经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海,永远也不会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