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沿河水悠悠(小说)
我敢肯定,父亲给凤儿那捆粉丝时眼睛里流露的只是一片真诚,他只是表现出了一个男子汉的仗义大度和一颗人人皆有的同情之心,别的什么也没有。我想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一定也会这么认为的,给我讲这些往事的老队长更是证实了这一点。他说,当你父亲看着凤儿拎了那捆粉丝离去时,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真可怜!”然后又开始做生意了。
要是故事就到这儿结束,我想关于父亲的诸多历史就得重写。也许父亲的形象就不会让我现在羞于口舌难以捉刀。我至今还闹不明白,那晚为什么要下那场春雨,从而让那两颗多情的心相互牵缠了一辈子。
那晚突然下起雨来,雨点大滴大滴地砸在父亲头上,父亲感到头皮凉嗖嗖的。多年的历练使他对此并不感到惊慌,先是迅速地理好塑料纸将其盖在豆子上,然后夹起被卷儿就上了岸,准备到岸上人家借宿。父亲胡乱地跑到一户人家,就“呯、呯、呯”地敲门。门开了,露出凤儿惊恐的脸。父亲吃了一惊,但还没等他往后退就被凤儿一把拉了进去。父亲只觉得浑身发烫,夹着被卷儿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倒是凤儿没有了惊慌,门外哗哗的雨声和父亲夹着的被卷儿使她明白了一切。她拿了一条毛巾递给父亲,父亲接过却不知往脸上擦。凤儿红了一下脸就抢过毛巾给父亲从头上擦到身上。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能猜得出而小生我也想偷点懒了。因为父亲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与凤儿有了那一档子事。只不过是在后半夜,前半夜父亲钻在冰冷的被卷里冻得直打哆嗦。后来凤儿就在后半夜端着小油灯给父亲送来一条小夹被,摇曳的灯光下凤儿的脸被映得毛绒绒轮廓朦胧,微微晃动如仙境之女,父亲看一会就跳起搂住了凤儿。
这就是发生在湖沼上的关于我父亲的故事。不过这故事的结尾很令人难堪。天亮时,队长和几个社员商量说,昨夜风大雨大凤儿家小屋也不知漏雨没有就一起来到了凤儿家。凤儿听到敲门声时头正发昏,顾不得整妆披了一件棉袄就开了门。队长和几个社员一眼看到凤儿身上的男人裤衩又看到正在穿衣服的父亲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们的脑袋搞不懂如今的计划生育但一旦面对这些男女之事反应得比什么都快。当时父亲就被他们按住,说是要捆上送交公社处理。凤儿一下跪在队长面前泪如泉涌,她说:“不能怨他呀,是我自己……”队长的心被哭软了,朝我父亲抬手就是一巴掌:“滚!”
我要讲的故事就这样。而本文也该结束了。值得再一提的是,当我在水面上打飘花感到腻味了准备回家的时候,却看见老父亲正站在离我不远处的河边默默地向西注视着。这时太阳即将落山,红红的晚霞染得河水像赤练似的。我想告诉父亲,凤儿死了已有二十多年了,也许凤儿的儿子福生早已将他的母亲忘得一干二净了,何况您这个跟他没见过一面的父亲?我想起我站在凤儿的坟前默默地叹息时,福生的儿子跑过来对我说:“这是谁的坟呀?里面是你的亲人吗?”我使劲地点了点头,一把抱起福生的儿子我的侄子,禁不住热泪滔滔。我说:“是我的亲人,是我们的亲人!”
【1991年3月作于军营小学】
作者:蒋铖宅电:0515-88709966
宅址:江苏省盐城市龙冈镇凤冈小区B501幢邮编:224011
《沿河水悠悠》观后
蒋帆
这应该算是一篇读后感吧。父亲有才,这是公认的,他能编,这也是熟悉他的人的一个共识吧。说来惭愧,这篇不是小说的小说,到现在才拜读。初读之时,不免会有些意会,毕竟主人公是以我的爷爷为原型,而我对爷爷却又不甚了解,父亲好像给我塑造了一个并不怎么光辉的爷爷。好在其中仍有一些细节,提醒着我小说与现实的差距。
我对父亲无疑是极为推崇的,父亲对爷爷的心态我并不了解,但他提及爷爷时却饱含着一种自豪的感情,我时常臆想,脸上爬满皱纹的爷爷,傲立在他换粉的小木船上,一篙子撑下去,流走了多少风光!显然,这里的爷爷被父亲赋予了一个专为作品服务的性格,一段较为旖旎的畸情,我仿佛被卷入了时光的漩涡,听他以邻家男孩的语气娓娓道来,沿河悠悠的细水就这样从他的笔尖缓缓泻出。
这股还带着水腥味的文字不禁让我想起一代文学大师沈从文,同样的味道,同样的让我陷入淡淡的怅然之中,湘西如画的风景与湖沼美丽的风光都在我脑海中留下深深的烙印,相同的母亲河孕育了瑰丽的大河文明,在沈从文之后,伟大如斯,又滋养了汪曾祺、曹文轩这些靠水行走的作家,不得不令人为之惊叹!
沿河水悠悠,悠悠濯我心!
2011-1-31夜铖之子帆手打
(蒋帆,1996-03-07生,时为盐城市一中高一6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