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回头一笑(小说)
给你一个甜蜜的谎言
让月色总是那么明媚
阳光总是那么灿烂
给你一个甜蜜的谎言
让风儿不在狂躁
雨儿不在缠绵
给你一个甜蜜的谎言
让四季都是春天
花儿常开,叶儿常绿
枝儿青青,果实满园
给你一个甜蜜的谎言
我会把生活的艰辛捆成一团
独自扛在肩
直到永远
给谁一个甜蜜的谎言?“采桑女”一定会刨根问底,给妻子,还是给恋人。给妻子好,一个稳定的家,谎言是必不可少的硬件。许春生想起父亲给奶奶零花钱,回家时母亲总是关切地问:老叔给了多少?姑姑给了多少?父亲总是头也不抬,回答的相当痛快:给了、给了,这种钱哪能会缺。母亲总会含着笑问:谁送去的?是他老叔,还是他老婶?大姑买东西了吗?
他老叔,每次都是。其实,老叔根本就没在家,母亲也只不过是问问,不管有没有猫腻,压根不想揭穿。“风儿不再狂躁/雨儿不在缠绵”没有大呼小叫的脾气,没有似水潺潺的眼泪。一个家才能像四季常青的树,枝繁叶茂。给恋人则很难说,谁敢保证,你开的不是空头支票。许春生又想起斜对面的胖姐,胖姐像鸽子一样被养起来,不知她还会盼望什么,盼望前夫生意兴隆,水涨船高,多给些零花钱。盼望前夫回心转意,破镜重圆,重新温暖她的被窝。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像天空的云,只能在晴天的时候看看,不可能摸,更不可能收归己有。“给你一个甜蜜的谎言”他盼望“二愣子吕布”真能悟到什么。
7
他们终于走近了。
许春生放下所有的包袱,目光似飞蛾扑火,尽管上几次见面,已经缩小了猜想与现实的差距。如此近距离地端倪,似乎更能弥补一颗燃烧殆尽的心。这就是”采桑女”,这就是网上的“二愣子吕布”:一张多带笑靥的脸,好像永远没有枯萎过。嘴里偶尔炫耀的白,又生怕走漏了什么风声,匆匆关闭。再看她的发辫。一束翘起的马尾巴,松松散散垂下来,橡皮筋擦根扎了又扎。仿佛这自然的景观天生不足,欠缺,又人为地做了手脚,发稍弄的稍微弯曲。这还不算,又借用了秋天的红高粱,轻轻地浸泡了一下。
再近,他们四目相视,就像握了几千年的手,久久地不愿分开。一对小雀精准地模仿了他们,并肩,依偎,时而对视,时而窃窃私语,永远看不够的天,永远坐不够的地。
夜慕稀释了
女孩的羞涩,男孩的慌张
晚风吹着恋歌一起游唱
柔柔的月色,美美的星光
静谧捂不住激跳的心房
是谁在编织一张初恋的情网
不知要把谁的翅膀粘住
叫她从此
从此不再翱翔
姐!我想把你的翅膀粘住,粘在我的一根枝上。想飞,必须让我先看够喽。
那要看你的黏度够不够,别风一吹,散了,弄个鸡飞蛋打。警告你,一个太贪心的人,兜里装得太多,一是容易把兜坠穿,二是走路歪歪斜斜,时间一长,连人都是斜的。
绝对没有问题。姐!不管你是多么浪漫的蝴蝶,还是疯狂追夏的蜻蜓,还是不甘寂寞,高高在上的鸣蝉。
那你可要小心喽,你说的几样我全不是,我是会蜇人的蜂!许春生使劲地盯着她,想起以前微信上的对话,一切都是热的,从上到下,青春澎湃。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她也盯着他看,还是那两只远光大灯。这次,许春生不再回避。
许春生。
你呢?佟丽。
两个人一阵大笑。笑声仿佛来自恒古的复制,淳朴流畅,顺着蜿蜒迤逦的山路向上升腾,原本拒绝私聊的柴,突破了自己坚固的防线,一点点擦燃,最后腾起熊熊大火。人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许春生觉得自己忽然长大了许多。最起码,尝试了恋爱,尝试了牵手,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独立的决策,尽管只是个开端。
上次我没看见你,你藏那哪啦?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去,放我的鸽子。佟丽一脸的委屈,不高兴地问,又藏不住内心的喜悦,责怪瞬间飘逸了。
许春生不想撒谎,实话实说又怕她不高兴,岔开话题。
你好像也是水瓶座?属兔的。
别打岔,先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想拖,拖不过去。佟丽的语气很认真。
我不是美女吗!美女不是优先吗!
呸!还想用“美女”骗我,还嫌骗我骗得不够。美女怎么啦,美女犯了错误也该纠正,不能纵容,不能因为美女的美,就包容了她的一切。
哇!好经典。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因为美女的美,就包容了她的一切。”
你好坏,你先给我下套,堵我的嘴。上次搞什么阅兵式见面,就是玩的这套把戏,亏你想得出来。说半天还不是你主动,我被动,到时候你可以一溜了事。
你不是也可以找替身吗。
谁像你那么坏。
我肯定是去了,不过,呆的地方隐蔽了点,我在树上。
许春生是趁中午没人,爬上树的。这是他事前观察好的,树上的三叉,正好给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座位。为了打发时光,他拿了本诗选,加上下载的歌曲,足以应对十几个小时的孤寂。
佟丽去的也不晚,地点是她定的,她熟悉的荷花公园。许春生上树半个小时后,她骑着单车,没戴什么标识,空绕了两圈,相当于低空盘旋、侦查。
怪不得我围着椅子转了几圈,都没发现目标,觉得哪个也不像你。第三次进场,我可是把车放在树下的,就是那棵树冠很大的黏胶树,国槐。
还说呢,就是那次,我差点把耳塞机掉下去。你刚到树下,是不是接了个电话?为了听清你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我摘掉耳机。那么不巧,我的手机也响了,我生怕你听见,赶紧悟,瞬间衣服包了几层。顾此失彼,如果手再慢一点,也就露馅了,也就没有了今天。
总归你不好,迷底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游戏下去,诚心看我的笑话。标识我也是在树下戴的,从那出发,接受你老人家的检阅,你小子够坏的。
正是这样,我才没有立马揭穿,我想还是谨慎点好,你真要找个替身,那一定是个很尴尬的场面。这不也很好,挺有意思的,多浪漫。
你浪漫了,我呐。你绕了这么个大圈子,空让我陪着你转。
该到正本清源的时候,我会一点一点地揭开面纱。我改我们两个人的网名,就是让你有所意识,有所醒悟,我可能是个男孩子。《给你一个甜蜜的谎言》,是我专门为你写的,谎言终归会有一天被揭穿,到时候,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伤害。我有一点不太理解,你老围着那个大龄姐姐转,是不是真把她当成我了。
她是我需要弄清楚的第一个人。在我第三次进场的时候,她身边又多了个大龄男子,那男子盯住我看,目光有些猥琐,我断定,那个人就是你。至于那个大龄姐姐,是你找的密探,在那蹲坑,掌握第一手情报,反馈给你。后来觉得,又有些不合情理。
看你挺清纯的,原来类属石榴,心房多,心眼儿多。
那也不如你小子复杂,提前三个小时入场,藏在茂密的树上,不漏一点尾巴,静观其变,捂着嘴笑,我真傻!
你不也是吗?三进山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的地方真像你起的网名“二愣子吕布”。有的地方则走走停停,隔那么远扔点诱饵,哄着我陪你玩,我还真的担心,怕你暗恋上我。
她笑了,仿佛默许了他的坏,用肩狠狠地碰了他一下,这次笑得突然,许春生来不及领略。
那也怪你,谁让你起了个那么鲜艳的网名,“小可爱貂蝉”,让我多半认为你是个沉稳的老姑娘,过于世故。你越这样,我越想逗你,想想,挺不好意思的。
你就从来没怀疑过我是个女孩子吗?
当然有。不视频,不语音通话,最好的解释就是陪对方玩。让爱像天边的彩虹,只能看,不可触摸。许春生望着蓝天,表情一往情深,人生的每一个句号,都值得回味。
你呐,也没有怀疑过我吗?
当然怀疑过。你说你请教过爷爷,关于书页折叠的问题,这有些违反常理,哪个女孩子,好意思和爷爷讨论这样的事儿。还有,你说你参加厂里抢修,这种事儿女孩子也很少参加,除非你是保管。如果不是保管,明显你在撒谎。佟丽像个心理学家,她说话很快,许春生支棱着耳朵,像听喜欢的评书。
最让我怀疑的,是上次在这里的邂逅,你写的那首诗《回头一笑》。我断定,“小可爱貂蝉”肯定与你有关联。
以后我们的网名重新起,实名制,我叫佟丽,你叫佟春生。
为什么,连姓都给我改了,我抗议!
服从命令!女人最拿手的武器,就是娇媚中包裹的粗野,温柔中藏匿的软针,足以让热恋中的男人服从一万次,默认一万次。
想抱抱你。许春生小声请求。其实,他俩已经挨得很近,肩擦着肩,许春生常常碰到,佟丽不服从管理,放飞的发丝,让他波澜迭起。如果简单地相拥,佟丽只许把脸贴过去,许春生把手伸过来,搂住。
成熟的柿子,没有一点苦涩,此刻的甜是两颗心都在燃烧,用同样的速度,同样的焰火,同样的节奏,连洞里的老鼠都感到空气的灸烤。和平的阳光,幸福的生活,给年轻的梦想插上翅膀。五彩斑斓的春天,浪漫多姿的季节,让他们很容易筑起小巢。许春生和佟丽,都荡漾在这温馨的小舟中。接下来父母会像燕子一样铺草的铺草,衒泥的衒泥,让河水流的更欢,由二人小戏,变成三人合唱。
他们没有接吻,许春生旋转过两次,都被佟丽巧妙地躲过,严厉的警告是女人旋转的手指,拧的他差点喊出声来。佟丽读过一个资料,有人从医学的角度分析接吻;“接吻时双方在唾液中,交换了九毫克的水分,零点七毫克的蛋白质,零点一八克的有机物,零点七毫克的油脂,零点五毫克的盐及大量的自然抗生素霉……”生活,真的是丰富多彩,弄的佟丽都不知道该把这些东西,归结到那一类知识。这不是她拒绝接吻的主要原因,尽管她的防线已经溃塌,决堤的坝口还在扩展,她似乎也想提前尝尝,这爱的酒精会不会醉人,醉到什么程度。但她还是理智地打住,她知道,现在的甜只是冰山一角,人世间最大的甜蜜还在后面。也许在下一次,大下一次,她的许多领地都有了他的股份。她的岛屿,也许会部分地放开,留下他的痕迹。许春生也读过类似的知识,大千世界,研究什么的都有。爱情,自然成熟的瓜才最甜,他要等待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手机响了,是佟丽的。
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有点事儿。她恋恋不舍,话说得有点勉强,看着许春生,站起身。她穿一条松软的筒裤,习惯地拍拍裤脚,她原本打算,把一个下午都贡献出去。可是她忘了,出门时给闺蜜的一个小小安排。
我走两个小时后,你必须给我打个电话,谎称家里面叫我。佟丽事先准备了两手,可进可退,现在叫她退,真的舍不得,不是时候。
我们啥时候再见。许春生再次拉起她的手,不想松开,他想挽留,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们是否应该,应该确定一下,确定一下。许春生有些紧张,着急,说话一下子没了结果。这几句话说出来,又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咯咯咯……佟丽抖掉他的手,一下子笑出声来,她的笑声好清脆,泉水叮咚,许春生第一次近距离享受,好美,情不自禁,再次把佟丽的手抓住。
你把话说全喽,是想确定一下时间,还是想确定一下关系。美的你!我跟你说,我还没时间跟你算账,算总账,知道不?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叫了你多少声姐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潜伏了这么长时间,就是藕到了秋天,也该挖出来了。还想确定一下,也行,先把姐给我还清喽,最少,先叫我一千声。
她抽回手的时候,满脸的媚。
如果你愿意,我愿叫你一辈子。许春生几乎是可着嗓子喊。
十几步外,佟丽回过头来,这次没有红纱的包裹,真真切切地那么甜,回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