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一口黑皮箱(小说)
信是封好的,信封上没有写字,他小心地将信,放进了贴身衣服的口袋,扣上扣子,把钱装进外衣内包,说:“小姐,您,放心。”
九点钟,他坐上了去南兴镇的班车。
金秋八月,天气晴朗。扑进车窗的风,吹拂在金显的脸上,让他感到舒畅。他回想起从嘉州来到沪城的这段日子。人生地不熟,前段时间,他每天到处跑,而一事无成,使他陷入在身心疲惫的状态,郁闷、懊丧,感到无望,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过返回嘉州,可是,身上已经没有路费钱。就在他快要绝望时,贾小姐出现在他身边。在湖边听到有小费,他赶忙帮她提皮箱,心想总可以挣点饭钱。只是,后来他能被留在“憩园”是他没有想到的。吃和住不再发愁,身上还有了贾小姐拿给他的一些钱。十多天里,贾小姐的平易近人,使他觉得自己是遇见了好人。他想,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如果,贾小姐还能叫她丈夫给他安排个差事,让他有个事做,使他在沪城立住脚,他真会打心眼里,感谢这位贾小姐的。他知道有一句话: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认认真真为贾小姐做事,是他现在头脑中最单纯朴素的想法。贾小姐能将这封重要的信,交给他来送,说明她看得起他,也相信他。
一路上,金显会不时用手摸一摸内衣里的信。天黑前,他一定会把信送到的。
快到中午时,南兴镇到了。
金显走下车,他见街边有卖烤红薯的,就去买了点。他想快点去河边坐船过渡。
“老乡,去河边渡口,还有多远。”他问卖烤红薯的大嫂。
“顺着路走,大约还有四、五里路。”
迈大步,没多久,他来到了河边。一看,宽阔的河面,水流湍急,在对岸,有一条小船浮荡在水面,用铁链拴在棵大树上。他没有看见摆渡的船夫。
路上,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他忙上去问:“大叔,请问撑船的人呢?”
“那位摆渡大爷,病了几天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过河到文场去。”
“没法过河。你到文场,只有绕道,多走十多里,前面才有座小桥,可以过去。”
日已午时,太阳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广袤的大地上,田地里生长的庄稼,在风中摇摆,像跳着欢快的舞蹈。
金显加快了脚步行走的速度,沿路人指的方向往前走。他终于看到了小桥。过了桥,他继续大步流星地赶路。不知走了多少时间,走了多少路,他感到双脚渐渐沉重,行走步子也慢了下来,有些累了。他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想到天黑前必须把信送到,他打起精神,尽量快步前行。
田野中,一些农户房顶上,已飘起了阵阵炊烟。
他不知道还有多远的路程,望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店,忙赶过去打听。店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店主告诉他:“你走错了。去文场,方向反了,应该往回,大概还有七八里路,走到三岔路口,左边有条小路拐过去,才是到文场街上,还有十来里。”
他楞住了,天都快要黑了,他心里一急,无力地蹲在地上,一下抽泣起来。
店主见状,过来问:“你哭什么?”
他抬起头,对店主说:“大叔,天黑前,我必须把身上的信,送到文场,眼看,马上天黑了,我怎么办呀?”
“别急别急,小兄弟。我这里有辆自行车,我骑车,立刻送你去。”店主说完,到后面叫老婆守店,自己很快推出一辆自行车。
“小兄弟,上车,坐后面。”店主让他坐在后面,快速地向文场方向骑去。
“你别急。太阳落山前,肯定到文场街上。”
“谢谢您了,大叔。”
自行车在乡村土路上飞快的行驶。
果然,自行车显出效果,没有多久,店主说:“马上到了,前面,你看。”
坐在店主身后的他,已经望得见,暮色中一排排的房屋。
远处,落下山的太阳,把西边的天映得火红。
夜幕,降临时,自行车在街口停住,店主说:“这里就是文场街,到了。”
金显跳下车,连声说:“大叔,谢谢谢谢谢谢。”
“好,我回去了,天刚黑,你赶快去送信。”说完,店主转过车头,骑着自行车快速地走了。
四
金显进街口,朝前走去。青石板的路两边,大都关门闭户的。有几个老人坐在门口;不时走过三三两两扛把锄头的,挑担的农夫。他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往四周望了望,见右边前面有亮光,走近一看,是警察派出所,门边挂着一个灯笼,没见有人。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轮明月,升起在空中。
街上没有路灯。
借着月光,他数着门牌号,朝前走,在一条深巷里,他找到了47号。
这是个院子,高高的院墙上长了些小草,他仔细一看,院门虚掩着,伸手敲了敲门,问“有人吗?”
没有动静,他心中有些忐忑,轻轻地推开门,院内空无一人。大着胆子,他走了进去。
淡淡的月光下,他看见院子里空空的,一条铺了石子的路,两边丛生的草。他跟着石子路走了不远,看见前面横亘着一道墙壁,中间砌筑了一个圆形门洞。从门洞过去,又是一个院落,他看到前面树影中,一横一竖有两排房屋。
他不由加快脚步,向房屋走去。刚走到房屋前,“喵”的一声尖叫,猛地一下,窜出一只大猫。恍惚间,他感到有人影晃动。
是眼睛花?他停住脚步,觉得心中一紧,头皮发麻。一种恐惧一下扑向他心里,他急忙转身就跑,疾速跑出了院门。惊慌中,他在门口稍一停,直奔那个派出所跑去。
一进派出所,他浑身发抖,口中喊叫道:“来人呀!”
两个身着警服的人出来,打着手电筒,厉声道:“什么人?”
“快,我,警察,出事了!”他喘着气,语无伦次的说。
一个中年警察用手电光晃了他一下,说:“青年人,你慢点慢点,把话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边,可能出事了。”
“哪边?出了什么事?”
“47号,院子里没有人了。”
“没人?你讲明白,咋没人了?”
“我去院里,找一位姓侯的,进去,没有见一个人,恐怕是出了事了。”
“王队,47号院,我一直觉得有点异常。只是没有搞清他们有怎样的背景,也没进去过。现在有人报案,今晚上,我们借机去查看一下,弄个明白。”另一个年轻警察说。
“好的,小丁。你去取两支手枪。”
和警察王队和小丁走在一起,金显心中少了些害怕,心中却满是担忧和懊丧。侯先生在吗?这信还能不能送到他手里?如果见不到侯先生,自己回去怎么向小姐交待?心里暗自深责自己走错了路,到迟了。
很快他们来到47号院。
走进院内,仍然是静静的。两个警察一手握枪,一手打着电筒搜索,来到了里面的房屋前,依次搜了一遍。
令他们大吃一惊。所有屋内,竟然都是空的。没人,也没任何东西。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
年轻的警察小丁问他:“你刚才进来,什么也没看见?”
他迟疑了下,说:“天黑,我,似乎觉得有人晃过。心中一怕,就跑出去了。”
“仔细搜一搜。”警察王队长说。
两个警察,开始一间屋一间屋仔细地搜寻,查看可能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在地面,墙壁,敲敲打打。
搜到第四间房时,“王队,你听。”小丁喊道,接着,又用手指敲打面前那墙壁。
“咚,咚咚咚。”墙壁发出的声音,一听就知道里面有空洞。
王队长上去在墙壁上又敲了敲,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青年人,我们在这里,你马上去派出所,让他们再来两个人,带把锄头,铁锤来。”
他有些不和所措。小丁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快去,你要找的人,也许,一会儿就能找到。”
金显退了两步,转过身,跑了出去。
王队长和小丁走出房间,坐在地上。王队长,点上烟抽了一口。
“王队,我看,这个院子肯定有问题,走私?贩毒?”
“你瞎猜些什么?破开墙,就能弄个明白。”
王队长一支烟还没抽完,两个警察和金显一起跑进院里,来到了王队长面前。看见他们三人手中拿的两把锄头和一把铁锤,王队站起来,说:“小刘、小李,你们两个,注意警戒,我们进去破墙。”
看着站在一旁的金显紧张的样子,王队长说:“青年人,你也进屋里去。”
墙,很快就打出个洞。
这是道夹墙,里面有近一米宽的空间。随着洞口扩大,王队长、小丁和他进入夹墙,顺着夹墙走了不远,看见地上一个坑洞,放了把梯子。
王队长使了眼色,让小丁走在最后。
王队长打开手枪的保险,沿梯子下去,后面依次跟着他和小丁。
下面竟是一大一小两间地下室!
王队长用手电筒往大间一照,躺有一个光着身子的人!身上,血淋淋的,从胸到小腹腔全部被破开了!照到面部一看,两只眼睛不见,只剩下空空的眼眶。这是一具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放在手术台上。
三个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随着两支手电筒移动的光亮,室内有人活动与居住的痕迹:大间内,摆放着不少外科用的医疗器械和一张手术台;小的一间明显是供人住的地方,放有两张床和一张桌子,还有些日常生活物品,毛巾、面盆、碗筷、两个马灯。
王队长立刻把马灯点燃,打上气,白炽灯的光一下把地下室照得透亮。
仔细勘查现场,凭着多年的刑侦经验,王队长心中已是明白了个大概。
“青年人,你说你是送信?”王队长问。
金显周身不停地打抖,战战兢兢的他,应道:“是,送,送信。”
“把信给我。”
接过金显摸出来的信,王队长反复看了看信封,然后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王队长和小丁一看,信笺上写的一行字:老大,送来一口黑皮箱,内物可取。
“你叫什么名字?”王队长看着他问。
“我,我叫,叫金显。”
“金线?还银线呢。”
“金,显,明显的显。”
“啊,金显。青年人,你真的是经了一次险,很惊险。这地下室,是个隐蔽暗藏的,专门摘取人活体器官,肾和眼球的窝点。一段时间来,不少人口失踪的报案,找到原因了。今天,幸好你来迟了,错过了他们的时间,不然,你也会躺在这里,等待开刀破腹的。”王队长说完,转过身对小丁说:“我们再仔细搜一搜,等天一亮,速向局里报告案情。侦查破获这个案子,就从这个青年人金显身上开始进行排查线索,顺藤摸瓜。青年人,一会你跟我们一起,到派出所去。”
听到王队长说的一番话,金显眼里露出极度的惊恐,他不由地伸出手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双手抱头,回想起这十多天经历的事情,他似乎有点明白,自己竟然面临着一个美丽的可怕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