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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东北】记忆中的农村(散文3)


作者:卜奎老人 布衣,158.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71发表时间:2020-02-17 16:37:36
摘要:回忆过去东北农村的生活境况


  
   旧时的庄稼人,基本上是手工操作,靠的是体力与技巧。从春种,夏锄,秋收,一直到冬藏,活计很多。掌握全面技巧又有体力,才算是成手庄稼人。1949年我15岁那年,种了一年地,对有关几十种农活,学习、熟悉了一遍,这里说的是沈阳郊区的情况。
   春种。种地前,先要备耕,主要活计有两大类:一是刨粪、送粪、扬粪;二是打茬子,把上年作物的茬子清理掉,高梁茬子用木头耙子,豆茬则用手拔。种地,全部用牲畜拉犁,马或骡是两匹,驴则要三头。扶犁和撒种,是技术活,犁杖扶不好就跑垄串行了,种子撒不好,有稀有密,需要补种。撒种,高梁是甩撒,黄豆是捋撒,苞米是撮撒,谷子用手撒不了得用点种葫芦。种高梁,三人一组,去时破垄,回来时一人踩格子,一人撒种,一人扶犁合垄。豆茬或谷茬地,不用犁而用怀耙,怀耙破垄,紧跟着一人踩格子,一人撒种,最后一人扶合耙合垄。种子入土,然后需要用木头磙子压一遍,土实种子才能发芽破土。粳子(旱稻)长出小苗,还要用石头磙子压一遍,这是为了更好地扎根,不会压坏。
   夏锄。铲地时间很长,一般要铲三遍。头遍,搂两旁,去杂草。二遍,间苗去草。三遍,拿大草。铲二遍地,因为间苗,下锄要有准头。两棵苗,挨着,去一留一,只需一锄,不许弯腰用手。有时一棵苗周围全是杂草,最难整了,只好把锄板立起来,前后左右,四次才能锄净。夏季天长,铲地时劳作达16小时,午间送饭到地头,是最累的季节。
   夏季除了夏锄,还有夏收,是拔小麦。沈阳一带,麦子不割而是连根拔。这是为了接着种秋菜。拔小麦最累,天热,哈腰,一转身就是一身汗;而且,麦芒扎人,浑身发痒。秋菜,是头伏萝卜,二伏(白)菜,三伏种芥菜。
   秋收。秋天,主要是割地,消耗体力最大。割高梁,每人拿8根垄,要用力气,也要有技巧。割时,右手持镰刀,左手拢高梁棵子,一次割5、6棵,只听“柯、柯、柯”几声连响,半抱高梁棵子已经拢在怀里,哗啦一声放在地上了。就这样,三次够了一捆,镰刀夹在左胳窝,再用两根细高梁棵做“腰”,拧了三下捆好了。割黄豆,每人拿4根垄,也挺苦,主要是扎手,右手拿镰刀,左手要戴手套。手套补了又补,薄了扎手,厚了拿不住豆棵。豆棵子挺硬,费力气也费刀,干一气活,就得磨刀。运庄稼,是最轻松的活计了,装车时比较紧张,扔高梁捆,捆捆都是几十斤的份量;但是装完车后,在车上的庄稼棵子上趴着,总算有些空闲时间。
   冬藏。庄稼上场,堆几天就得打场了,这时已经进了10月,天渐渐冷了。打场,就是脱粒,那时没有机器,全靠石头磙子碾压。早上,天没亮就得铺场。高梁穗子,铺好了,红红的一片,起初一尺多厚,压了一阵,渐渐平伏下去,是该起场了。扬场是个技术活,看准风向,用木掀扬起混杂粮壳和碎秸的粮食,杂物吹走,干净的粮食落下。扫场的披着麻袋,顶着落下的粮食轻轻扫去大的秸棵;粮食落在头顶上,哗拉拉的,不觉得烦,只觉得痒痒地舒服。打场不仅起早,还要贪黑,天黑了还得摸黑铺上一场,以便明早碾压。
   高梁、黄豆、谷子,这些作物,靠石头磙子碾压,另有一些作物,则用特殊方式脱粒。苞米,用苞米穿子先穿出几道空档,然后用手搓粒。饭豆,因为数量不多,得用链枷敲打。芝麻、苏子,需要用大笸篓接着,轻轻嗑打。
   余粮的储存也是大事。粮囤,用稻草扎成草把,再联缀成圆形的大草桶,装粮食不捂不烂。苞米则用苞米楼子,通风透气,保存长久。小品种的果实,如芝麻、苏子之类,坛坛罐罐装好即可。至于菜籽,一般都由主妇收拢,纸包纸裹,悬挂于屋角。
   大活忙完,还有小活、零活不断。成手庄稼人应知应会的杂活,多了去了!自然的小农经济,庄稼人得是多面手,简直做到了万事不花钱!他们应该掌握的技能还有:
   碾米。当时高梁米是主食,碾米叫“砝米”。碾子是石头碾盘和碾坨,需要大牲口拉动。每次能碾2斗,计70斤左右。工序是,先把高梁用水搅合一下,然后碾压。中间去一次大糠皮,再碾一会即可。最后,用簸萁把糠簸出,剩下的就是净米了。
   压面。高梁米、苞米馇子、黄米如果想压面,就得少量用碾子反复碾压。经过细箩筛过,得到的细面,才算成品。
   扒炕。这里住的都是火炕,每年都要掏一次。方法是,在炕头和炕稍,都打开一趟炕面砖,用草把拴上绳子,再用高梁杆从炕头穿到炕稍,然后用绳子来回拉动。这样,炕洞里的灰土都落底了,掏出后炕洞走烟就畅快了。扒炕,则是大拆大卸,炕面砖全打开,或清理,或换掉,等于新建。
   抹墙。那时的住房,大多是土坯筑墙,每年要抹一遍,以保护墙体。土坯房保持不被水浸,可住百年不倒。这是庄稼人的命根子,谁也不敢马虎。
   编织。编筐,编炕席,编草帽,编酱缸帽,编蝈蝈笼子,编鸡箍笼,编草囤子,编土篮子,等等,都是成手庄稼人拿手活计。
   剃头。农村没有理发店,也没钱去理发店,老农就自己动手,互相服务。旧镰刀头磨快了,就能剃头。
   宰猪。宰年猪,一般都不求人,自己抓住肥猪,从宰杀到退毛,直到白肉血肠上桌。
   自然经济的封闭性加上贫困的处境,逼使庄稼人自力更生,也逼使他们全能全会。我们的先辈,就是这样靠着坚韧的意志,凭着建壮的体能,运用灵巧的双手,一代一代生存下来的。对照先辈,我们是否也应该多多学习一些生存技能呢?
   2016,04,14
  
  
   三十三虱子
  
   在过去,我们农村人在冬天身上都有虱子。
   究其原因:一是长期不能洗澡。在农村,没有澡堂子,就是有,农村人也没钱买票。一般来说,农村人只是在夏天下河洗洗澡,天一凉就得硬挺到来年夏天了。这期间的半年多时间,不洗身子,必然要生虱子。
   二是衣服破旧而且很少换洗。那时的农村人,没有换洗衣服,能有一套盖皮的就算不错了。常常是,夏天的单衣,装上棉花就是棉袄;开春了,把棉花扒出来,又当单衣。旧衣服,都有补丁,有接缝,是虱子藏身的处所。
   三是一家人同睡一炕相互传染。那时的农村人,没有单屋、单床,一铺炕上滚,虱子到处爬。大人、孩子,谁也清净不了。总之,最后归结一个字:“穷”。
   抓虱子,是个“有趣”的事情。在冬天每到睡觉前,人们都要披着被抓虱子。凑近昏暗的油灯,先抓那些大个的虱子,一边喊着:“又逮个大肥猪!”接着,用双手的大拇指指盖把虱子一挤,就听“噗”的一声,执刑完毕。有的老庄稼人,把大虱子放在嘴里,用牙一咬,再噗的吐出去。对付虱子的卵--叽子,就更麻烦了,它们有的在衣缝里,只能用牙咬衣缝,把它们咬碎。听着那轻轻的声响,心里真是暗暗高兴。
   身上有虱子,就怕进城去串门。城里人很少有虱子,见到你身上的虱子,往往会反应过度,使你难堪。有一次,我到城里叔叔家串门,被发现被窝里有虱子,真是无地自容,很长时间都不好意思去了。
   到了解放后,大跃进,干部上山下乡,教师、学生下农场,由于长时间不洗澡,城里人也生了虱子。由于极左思想支配,硬要把这坏事当作好事,给虱子起个好名字--“光荣虫”。当时荒谬地把贫穷、劳累、肮脏都当作“光荣”,觉得生了虱子才是与劳苦大众打成一片,实在荒谬已极。
   如今,人间走上正道,再不会觉得生虱子是光荣的事了。
   2015,10,13
  
  
   三十四村屯的由来
  
   我生活过去的81年,其中有9年是在老家村屯度过的,居乡的时间虽然很短,然而对它的感情却很深厚;要问为何,就因为它是我们的根。
   我的老家,是距沈阳市50里路的一个小村屯,名叫仁而堡村。在上世纪40年代,全村共有105户,500多口人。这是个王姓的村屯,90%都是同宗的一个祖先的后代,传至当时大约6代。村子的土地只有2000来亩,人均土地3.8亩;当时是个勉强自给自足的封闭村落。村子南边有一条小河,北边还有一条人工开挖的稻田河。村中有中地主二户,占有土地300多亩;小地主4户,占有土地280多亩;富农3户,占有土地150多亩;其余的就是中农、贫农、雇农等少地、无地的农户了。
   根据简单的推论,就知道这个村屯的形成过程。大约在150多年前,山东或河北的一户农家,挑担背篓,拉大带小,来到了这片还是荒原的边外。这家人,也许是年青夫妇带了两个半大小子,劳力是够用的。他们靠着小河,用树枝和野草搭一个窝棚栖身。他们也许带来一些粮食,不足的部分只有靠野菜、草籽补充了。只要由春挺到秋,几条命就活过来了。
   那以后就是繁衍,男孩长大了,就近在相邻的村屯找媳妇。那时还不兴要彩礼,也没有仪式,小伙子去把媳妇接回来就是另一家人家了。附近的村屯,也就是这个模式,于是星星点点的村屯出现了:“孤家子”、“李三家子”“张家堡”“小烧锅”、“新开河”、“大台子”、“荒地”、“李大人屯”、“官立堡”等等。这些村屯,有的因第一家的姓氏得名,有的因地形得名,有的因出了名人得名,有的因当政者规划得名。
   这些村屯有几个特点:一是多数村屯同姓同宗的人家较多,这是就地繁衍的结果。父生子,子生孙,不断开垦荒地,直到饱和,难以养活过多的人口,才能往外扩展。
   二是亲戚套亲戚的婚姻圈,这是就近联姻的结果。当时的穷困人家,不可能远娶与远嫁,只要避开近亲关系,都是合宜的对象;由于贫穷,换亲的情况也多发生。即使索要彩礼,也不过是一担高梁,几斗谷子的低微数目。
   三是土地所有权分散。这里没有很大的地主,最大的不过百多亩地。因为村屯密集,土地分割零散;加之贫富分化最初在家族和亲戚圈中产生,掠夺性较低。同是开荒谋生之人,只是因为劳力多少、强弱和经营能力的差异而有富有穷,不会分化过甚。
   四是在过去这些村屯极少商业经营。解放前,我们村子只有一家铁匠炉,冬天有一家做豆腐的人家。那时,村子里看不到商贩,偶有挑担卖针头线脑的、卖油炸糕的路过,也难有买主。家家没有现钱,是常态。
   五是文化落后。村子里以前只有一个复式的小学,最高到三年级,每年级不过10余人。全村在解放前,只有一家地主家出个大学生;解放后,直到1957年才出现一个大学生。社会上的一切信息,全靠路人传递。
   六是交通闭塞。这些村屯,其实距离城镇并不遥远,都在百里之内。但是在过去,村民们很少出门。我们村子的人们,要是购买生产、生活必需品时,需要步行20里到苏家屯镇。小时候到苏家屯去,称为“上站”,步行2小时,才能卖掉口粮,买回铅笔、仿纸等文具。
   人间沧桑,世事变迁,百多年后的今日,这些往日封闭落后的村屯,已经纳入沈阳市区的建制;它除了盛产稻米之外,还成为市区的鸡、鱼副食基地。“孤家子”还叫“孤家子”,可是它的规模,已经是千户有余了!
   2015,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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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学创作的灵感来源于真实的生活的经历,越是生活经历丰富多彩的人他创作的文学作品就越被人们所喜爱。作者卜奎老人用他丰富的人生阅历为基础,洋洋洒洒地为读者创作出近三万字的散文作品,让读者清晰地了解了东北民俗的点点滴滴,同时也让读者更深入地了解到东北地域农民千百年来约定成俗的生活习惯,了解了这一文化的深刻内涵与外延。感谢赐稿!期待继续!【东北风情编辑:朱暖】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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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云集        2020-02-18 14:40:43
  卜奎老人写的实实在在,很有东北地方特色。作者是否是东北齐齐哈尔人?
我巳向贵网发去15篇文章
2 楼        文友:卜奎老人        2020-02-20 06:33:06
  谢谢阅读。我是沈阳人士,在齐齐哈尔大学(师专、师院)工作、退休已经近60年了。我回忆的生活细节,是辽沈地域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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