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喜欢这种说法：“文化”乃是“人文化成”一语的缩写，这是一种对“文化”字义的定义，仔细咀嚼一下感觉很有文化的味道，值得品味。“文化”这一概念要从最早的人类诞生开始细细品咂，当初的人类就是一群能勉强直立行走的脊椎哺乳动物，只不过在后来的物种择优进化的赛跑中，恰逢天机，才逐步去掉了先天的兽性，变得越来越像人，这或许就是“人文化成”自然源流的基本概念。
　　 文化的自然源流应该是这样来表述的：一群杂食的猴子在自然界恶劣的环境中九死一生地存活了下来，在这个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不断汲取生存的经验，有了一套生存的法则，这个法则不断得到现实的重复验证和鼓励支持，就是文化的开蒙启程。这里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在恶劣的自然环境生存竞争中，素食和肉食的猴子都被物竞天择的自然规律淘汰了，因为它们不能适应恶劣的环境突变，只有杂食且一日三餐的猴子种群侥幸活了下来，这就是适者生存的不变法门。
　　 杂食就是基本上什么东西都能吃，能适应恶劣环境；一日三餐就是有序地补充能量，能安排劳逸结合。这样在吃饱喝足后有闲暇的时间进行思考，脑容量才有可能扩增，才能在智力上为最后的进化胜出做好全面准备。人类的文化由此诞生，尽管是处于萌芽阶段，也很低级，但这个生存法则就让这群杂食且一日三餐的猴子种群不断强化人性去掉兽性，美化这种规则的所有行为就是文化以及文化的进步。
　　 “杂食且一日三餐”就是人类文化的先天基因，这里不仅包含物质上的需求，更体现在精神层面的价值肯定，所以“多元文化”的精神索取就是“杂食”，有序地补充精神能量就是“一日三餐”，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类这个物种走到如今，走向未来。没有新文化介入并有效更新，在死水一潭的文化禁锢环境下长久生存，人类这个物种将会退化，直至退化回到茹毛饮血的文化荒漠概念，让野蛮的丛林法则成了暗夜狂欢里的狞笑。
　　 但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即使有短暂的文化倒退，人类文化先天带有善与恶、进步与倒退的斗争基因，它会适时启动，并很顽强。如今的世界现状已隆重表明，人类一直都在艰难与挫折中不断进步，拒绝倒退是人类这个物种的先天基因。文化进步是人类命运中的大势所趋，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它顺理成章地宣达了亘古不变的终极真理——顺吾意则生，逆吾心则死。人类应该从宏观上对自身的发展进步乐观自信。
　　 大自然是美好的，同时也是残酷的，人间不仅有天灾人祸，还有细菌病毒的侵扰，这让我们的生活很不平静，也很苦恼和悲伤。然而我们应该感谢大自然所赐予的一切，包括各种灾难和痛苦，因为有了它们，我们人类才更像人类，才更坚强自信，人类诞生的意义就是昭示否极泰来，绝处逢生。我们自身和文化的进步都依赖大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善待，人类在物种体能和精神思想文化上的进化也依赖大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崇高力量，这是天工造物的自然密码，是一颗种子的名字。
　　
　　 二
　　 文化这个东西地域性极强，比如在中国，“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就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风土人情。如果从国家地域概念和世界观察角度的精神层面来看，许多人类生存的相关文化都具有地域化、个性化和封闭性的特征，再加上不同政治和宗教的干预，许多文化的存在意义相当诡异，有些居然成了你死我活的对峙关系。这个问题非常不可思议，一些稍加思考就能看出来是很好解决的问题，其中的浅显道理也非常通俗明白，因为追根溯源，许多文化其实就是来自一个根系，有血缘亲属关系，不同文化在融合、互补、借鉴、对话上是有可能达成一致的。况且人心趋善，人心所向也是一个简单的社会伦理问题，从人性的角度来看，似乎也容易找到对话的基础。但在实际操作中就是解决不了，人们都在咬牙切齿地诅咒从前的“兄弟姐妹”和“父老乡亲”，这里的吊诡只有天知道，或许是人类基因里残存的兽性作怪。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越是落后的地方文化越封闭。宗族势力，家族利益，乃至种族、风俗、习惯、政治、经济因素都成了部分人操控的力量，用来实现某种遐想和事业。部族和村落之间互相敌视、械斗在世界范围内时有发生，更不要说国家之间意识形态的矛盾了。文化差异的因素在这些事情上往往只是一种借口，是民俗习惯和宗族教化在文化冲突中被刻意放大的说教，其目的很难明诉。从历史发展的规律上来看，许多神圣的事情结局都是事与愿违，理想越大失望越大。与此对比的是，越是世俗的东西越有力量，世俗用自己特有的柔性和温情改造着人类世界。
　　 文化的多样性、多元化是人类进化过程中必须存在的，这是天生的世俗精神和生存法则。在人类早期不停地迁徙过程中，不同种群在不同的路径遇到不同的天灾人祸，否极泰来死里逃生后的感觉不同，认识也各异，也就产生了与出发点不同的变异文化，这就是地域文化的前身。这是一件好事，文化的多样性、多元化让人类对自身的命运有了更多的保险安排，使人类在探索自然和自身的命运时，不至于因为一个失误而全军覆没——总有人类生命的种子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侥幸逃生。让一种适合的文化拯救人类，就是适者生存的定律，仿若人类祖先的诞生密码——杂食且一日三餐。
　　 人类文化的先天基因就包含着差异原则，因为有了差异才使人能够在物竞天择的残酷生存实践中夺颖而出，并深有体会，知道文化差异带来的道德差异是人类掌握自身命运的唯一法宝，是一种生生不息的自救药引和动力，违反这个原则的思想和行为就是自杀和倒退。因此，道德的优劣就是文化基因显著的徽章，决定着文化的生死命脉和象征图腾。
　　
　　 三
　　 事实上各民族的文化、贸易交流自古就在民间正常开展，中国许多有名的贸易集散地，都是各民族生活物资互通有无的交汇点，后来以此还成就了一座大城市，比如中国的张家口、大同、包头，等等。这么说吧，许多城市的前身就是古驿站、古集贸市场、古宗教文化传播地……自由选择成型的概率极高。许多村庄的形成也是如此，都是当时四面八方的人们在自由或被迫迁徙的过程中，找到了一个适合共同生存的地方，文化也相应地有了交流融会的结合点，不同的地域文化也就因此应运而生。
　　 我们说文化的基因就是人类自身存在的内在关联体系，不同的人类生存理念造就了不同的相关文化，不同的相关文化又改造了一方水土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同时，文化的原始基因又在不同类型文化的根系存在，维系并滋养着不同类型的文化健康发展。在特殊的历史发展时期，文化的原始基因会激活人类固有的奋斗密码，将我们这个种群带出生存和发展困境，进入一个新时代。
　　 历史上文化的交融许多时候是强迫的，是战争的强势介入让民族的血液互通，使民族的文化互融，这些不仅改变了人种基因的构成，也让文化基因随之改变，文化中有了更多的外来因子，在风俗、语言、行为、理念、信仰……上不断强势体现，同时也让新文化诞生，让旧文化死亡。新文化的诞生和旧文化的死亡从人类历史的发展过程中证明，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潮流，有些让我们难割难舍的人文情感文化，在新文化的冲击下也与我们貌合心离，渐行渐远，视野模糊。我们现在抢救濒临灭亡的传统文化就是一种相关的人文措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就是干这种事的机构，从实践的结果来看，收效甚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抢救工作也只是延缓了旧文化的死亡，或许也能提供一段新旧文化融合的时间，让其以崭新的面貌呈现。
　　 从历史的漫长演化过程来看，一些种族对另一些种族进行灭绝的屠杀时有发生，在某些情况下很难在短时间内进行有效的遏制。当年的犹太人和吉普赛人都被各国追杀过，即使是二战后成立了联合国，类似的这种性质的种族屠杀现象还在我们这个星球上发生，由于各种政治原因导致联合国决策迟缓，等发现情况不对劲以后已经有千万人遭到野蛮屠杀，场面相当惨烈和非人道。有责任的大国强国在这种情况发生时，主动出来干预还是有重要作用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是一种文化要灭绝另一种文化的野蛮行为，是人类初期部落文化的现实再版，是人吃人的兽性在现代社会的恶意发作。
　　 纵观人类的历史，文化冲突反映在方方面面，文化交融也在暗地里潜移默化运行，我们现在看到的世界格局就是千百年来部族争斗后的遗留文化。这些不同地域交相辉映又复杂多变的民俗风情，就是文化的内在基因。这个基因包含着原始的生存密码，又包裹了现代社会赋予的炫目理念，这让许多想阐述文化内在的精髓，文化外在的形式，文化存在的意义的人们陷入迷惘，致使许多讲解文化的文字都缺失了文化，成了在文化沙漠找不到泉水的迷途骆驼。文化的旅行者在跋涉的途中站在被风干的骆驼骨架前，望着即将在一望无际沙丘后落下的红日，脑海中定会又一次泛起那些曾经的浮想联翩……那是祖先在忧患中绝地生存的密码。
　　
　　 四
　　 文化的终极归宿是一个斯芬克斯之谜，文化的包容互融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这是一个完美的终极圆，太完美的事物几乎不存在。人类从第一个出发点起步，历经曲折的生存路径变幻，由此带来了种种血与火的精神文化和肉体躯壳上的洗礼，人们梦想人类的终极理想会九九归一回到原点，完成一个精彩轮回。
　　 这是一个魅力无穷美丽无比的梦想，从理论上来说或迟或早必将会来到，在这个过程中人类还将承受由不同文化冲突带来的剑拔弩张、腥风血雨和生离死别。灾难和痛苦，幸福和快乐，依旧在文化的驱使和影响下，提醒着我们还活着。生命会不断向前奔跑，人间的生活依然还是很美妙，生命存在的过程让人眷恋，也让人迷惘。
　　 人类文化的原始基因带有强烈的排它性，这是人类自卫原则里最初基因的作用使然。文化的自然源流，文化的散点发展，不同民族的文化结构，都体现了这一排它性原则。在人间日常风和日丽的语境下，文化作为一个使者，会被最先摆上神坛，成为精神祭品，成为强权下的抵押，成为迷惑人心的虚拟光环。但也许人们都意识不到，这些光环后面暗藏的是刚硬民族文化里的自卫精神，还有扩张的野心，人类文化中的初始基因永恒存在——这就是“杂食且一日三餐”。
　　 “杂食且一日三餐”就是科学精神，是文化的核心精神教化，它维系着文化基因深层的价值体系，是人类最后自救的世俗良药。
　　 人类文化的融合难以想象，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上帝，但上帝的意图人类很难揣测，人类要想取代上帝，完成本应是上帝的任务几乎没有可能。然而人类还在继续奋发努力，继续火中取栗，继续一意孤行，试图在各种文化的废墟里找到破解阿里巴巴宝藏的密码——那是一个种子的名字，它代表着生命。
　　 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到那时我们才能拥有真正的天人合一，真正的为所欲为，真正的无为而为。在这个令人乏味焦虑的寻觅过程中，我们应该牢记人类祖先诞生的法则，要杂食且一日三餐，文化杂食可以让我们自身的精神营养多元化，一日三餐可以使我们不断告诫自己，为了下一餐的可持续到来，我们依然要像祖先猴子一样，不断强化人性去掉兽性，让所有人类的行为成为文化的进步。多元文化的精神索取，责无旁贷的不懈努力，才能让人类这个物种走向未来。
　　 站在文化的制高点，人们抬头就可以看到老鹰在飞翔，那或许是上帝的使者，它在注视我们人类对未来的激情与渴望。在自由的蓝天下，那只鹰静静地翱翔巡狩着人间大地，目光严峻，令人胆寒。
　　
　　 2020年2月16日星期日于山右晋水之东（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