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女人花(小说)
新婚夫妻道别了双方的父母,涓跟随丈夫住进了部队大院。婚后,辉不仅老实本分,还勤俭节约,他一只袜子穿破了几个洞都舍不得丢,缝缝补补继续穿;可涓完全相反,她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花钱大手大脚,一件衣服刚买几天就不穿了,继续买新的;皮包鞋子也是,家里的柜子都快装不下了。
涓和辉渐渐在消费水平和生活习惯上出现了分歧,辉坐在阳台上补袜子的时候,涓一边修剪指甲,一边好笑地对丈夫说:“你这只袜子像是被老鼠咬的,怎么会破了这么多洞?赶紧扔了吧!”
“补补还能穿,扔了多可惜!你呀,就是被你爸妈惯的,不知道勤俭节约!”辉摇头说。
辉这句话令涓很不快,她好看的面孔立刻沉下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像你这样不懂得享受生活,活着能有什么乐趣!”
“我喜欢,我愿意!换成以前,像你这样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要被批斗的!”辉不甘示弱地反驳。
“我看要批斗我的是你,看不出来啊,你还敢顶嘴,反了你了!”涓气得柳眉倒立,双手叉腰。
“我说的是事实,涓,你也该改改你身上的那些毛病了!”
涓听了,更加恼火,她开始发脾气,摔东西,从前她在家里这样发脾气的时候,父母又笑又哄,然而现在辉不但不哄她,还冷静地望着她,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发疯。
涓一向被众星捧月惯了,她忍受不了辉的漠视,一气之下回了娘家,闹着要和辉离婚。
涓以为父母会向着她说话,不料他们却说她不懂事,并劝她回家。无奈之下,涓只好回家,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令她心情恶劣,她觉得自己像只丧家之犬。
辉的另一面终于显现了出来,婚前他对涓唯唯诺诺,百般讨好,都是假象和手段,现在他准备一步一步地改造妻子,让她摒弃身上的缺点,这样才符合一个人民教师的形象。
而涓也想改造丈夫,他们都想改造对方,因此在这场婚姻战中,双方都被对方弄得筋疲力尽、千疮百孔。他们都有了悔意,因为他们发现原来他们的三观南辕北辙,根本不适合在一起过日子。
在不断的争吵升级后,涓和辉都有了离婚的念头。双方的父母也有所察觉,他们坚决反对涓和辉离婚,还说他们丢不起这个人。家庭会议结束后,湘拉住女儿,苦口婆心地劝女儿尽快给辉生个孩子,因为孩子是维系夫妻关系唯一的纽带。
涓渐渐冷静下来,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结婚这么久,她从没为辉做过一道拿手菜,给他洗过一件衣服,这些事都是辉自己做的。她接受了母亲的建议,打算备孕了。
涓对辉提出了她备孕的想法,辉也赞同了,这是第一次他们如此默契。夫妻俩满心欢喜地去医院做孕前检查,医生说涓的身体健康,怀孕只等时机;但辉的检查报告却显示他不育,这令涓对辉大失所望。
辉也深受打击,医生安慰他说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可以尝试试管婴儿。医生的话令辉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要求涓配合他做试管婴儿,没想到被涓一口拒绝了。
此时的涓已经决定和辉离婚,她知道试管婴儿是对女人身体的一个巨大的挑战,她惧怕手术刀,惧怕打促排卵,如果她和辉的感情深厚,那她义不容辞,可事实上她和丈夫早已貌合神离,她没有必要为了他付出自己。
辉的父母不知道内情,他们一个劲地催促涓生孩子。涓觉得他们很可笑,她毫不隐瞒地告诉他们辉不能生育,辉的父母听后像被霜打过的麦子,他们向儿子证实过后,唉声叹气地回了农村老家。
辉的父母离开后,涓更加没了顾忌,周末她尽情地睡懒觉,醒来后她把瓜子壳吐得满地都是,这样的涓令辉无法忍受,他质问涓为什么要把他不能生育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涓理直气壮地说:“他们迟早会知道的。”丈夫忍无可忍地打了涓一个耳光,打得涓都有点懵。反应过来后涓歇斯底里地闹起来,她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丈夫一个嘴巴,夫妻俩扭打在一起。
涓满腹委屈,她伤心地对父母提及了辉不育的事情。湘和宏也深感意外,他们深思熟虑后动员女儿为了家庭付出,接受做试管婴儿。涓失眠了几天几夜,痛苦不堪,她后悔当初不该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辉,如今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配合丈夫做试管婴儿。
涓没有想到医院的生殖科排满了做试管婴儿的夫妻,她绷紧的神经开始放松。从此涓踏上了来回奔波医院的路,吃药、打促排卵。由于辉工作忙碌,湘住进军区大院照顾涓,陪伴她去医院接受进一步检查。涓却让母亲回去照顾父亲,她说万里长征才开始的第一步,她离胚胎移植还很遥远,没有必要劳师动众。
湘却坚持留下来照顾女儿,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呆在女儿家短短半个月的光景,丈夫宏就出了事!
四
步入老年的宏有高血压与脑溢血,不过他平时看上去精神奕奕,谁都没有想到他会一个人猝死在卫生间。宏的骤然离世几乎令湘崩溃,她和涓抱头痛哭。涓在父亲宏的葬礼上疯狂地抽自己耳光,她说都是因为她父亲才会意外去世,她认为是她害死了父亲。
涓认为这一切的不幸和她不尽人意的婚姻有莫大的关联。父亲去世后,辉冷漠的态度令涓寒心,他除了催促涓去医院检查外不会再说别的话题,对涓家里的事情也不闻不问。涓因此和辉大吵一架,辉不顾涓刚打过促排卵,对着她的腰便飞起一脚,将涓一下子踢倒在地。涓认清了辉的真面目,在医院里她对主治医生说她决定放弃做试管婴儿,她这样说的时候眼里蓄满了泪水;医生诧异地询问涓为什么要放弃,还说她的身体健康,成功率很高。涓至始至终都是摇头,走出医院的时候她双手捂住脸,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涓终于离婚了,辉也对涓失望至极,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时候,对涓说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涓回敬说彼此彼此,他们就这样瞒着双方的家长离了婚。
恢复自由之身的涓颓废了很长时间,父亲的事情令她心情抑郁,她终日呆在房间里,许久都不动一下,仿佛化石一般。夜里她经常哭醒,呼唤着父亲,她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醒来后她还能看见父亲像从前那般对她露出慈爱的笑容。
一年后,涓的情绪逐渐平复,她慢慢接受了父亲不在身边的事实。她拉开窗帘,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感慨地想,无论发生任何事,阳光总是那么美好地照耀着。她走出房门,仿佛从笼中飞出的鸟儿,她调整心情,准备好好生活。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追求者又蠢蠢欲动,他们对她献殷勤,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得到她的青睐。
假期中涓到处旅游,在西双版纳她和初恋不期而遇,昔日的体育教师奇已经辞职下海经商,此次他是到西双版纳度假的,他计划在这里投资度假村,和几个生意伙伴边考察边游玩。奇的风度依旧,俊逸的面容上多了一分成熟,他的出现令涓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而他多年来对涓亦没有忘情,在异乡优美的夕阳下,他们拥吻了。
涓义无反顾地和奇同居,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例假迟了半个月,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对劲,就去医院检查,医生笑着对她说:“恭喜呀,你怀孕啦!”
意外怀孕令涓心情复杂,她在医院的走廊上来回踱步。她拨通了奇的电话,对他说了怀孕的事。奇愉悦地在电话里说:“亲爱的,你还纠结什么呀?既然你怀孕了,我们就结婚呗!”
他们结婚的事受了点阻扰,奇的父母听说涓是二婚,强烈反对。奇不得已告诉父母涓有了身孕,奇的父母只能接受涓这个儿媳妇。
涓挺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再次披上了婚纱,她相貌出众,过去的伤痛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吸引力,宾客们对她和奇议论纷纷,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知道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年,涓已经三十五岁。
漪和姐姐涓长得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脸型,涓是鹅蛋脸,漪是瓜子脸。童年时代的漪每天看着涓弹奏着心爱的电子琴,她想不通涓为什么会喜欢颜色单一的黑白琴键,那些悦耳的音乐在她耳朵里却变成了噪音,每次父母笑容满面地欣赏涓弹琴,漪就不高兴,她觉得父母偏心,独独喜爱涓。
漪也被迫学过几天琴,她看到五线谱就头晕,那些音符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经常有将琴谱撕个粉碎的冲动。可她不敢像涓那样在父母面前肆无忌惮地发脾气,她将琴谱都送给了涓,涓当宝贝似的爱不释手,不厌其烦地反复弹奏。
漪常常望着阳台上被阳光照射的植物发呆,下雨的时候她喜欢伸出手接几滴雨,雨点打在手心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她还喜欢凝视云朵与彩霞,她不像涓那样爱说话,她沉默喜静,和涓截然相反。
当漪对着景物发呆的时候,涓已经考了钢琴八级,声乐九级。而漪却一无所长,令父母很纳闷,同样的教育为什么女儿们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漪不像涓那样叽叽喳喳,在父母面前毫无秘密。漪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父母猜不透她想什么。母亲有一天担忧地问父亲:“是不是漪小时候抢救的时候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不然为什么这个孩子总是呆呆的不说话?”
他们真的带漪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漪很健康,让夫妻俩不要杞人忧天,每个孩子的发展都是不一样的。漪后来也体现了惊人的特长,她拿起拿起画笔,将人、景、物毫不费力地跃然纸上,栩栩如生。父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漪发呆是有缘故的,她深藏不露,总是给父母意外的惊喜。
漪背着画架,到处写生。她也给涓画素描,她边画边对涓说:“你很美,你比我画过的任何一个模特儿都出色!”
涓听了捂着嘴“咯咯”地笑,说:“看你平时闷不吭声,倒挺会夸人的!”
“我说的只不过是实话,而你们平常说的那都是废话!”漪放下画笔,慢吞吞地说。
漪和涓同时考上了师范大学,漪的专业是美术系,而涓读的是音乐系。毕业后她们分别做了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身边的追求者不计其数,而漪和涓一样,对这些追求者视而不见。
漪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她热衷的只有画笔和画纸。她大量的时间都花在研究画画、书法和篆刻上了,没有时间去谈恋爱。漪冷眼观望涓谈恋爱,她把恋人带回家却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但漪认同姐姐的眼光,那个体育教师高大英俊,换了任何一个女生都会动心,而且他谈吐得体,又有修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家境贫穷,但贫穷又不是罪,父亲年轻的时候不是也穷过吗?因而漪不明白为什么父母那么反对体育教师。
漪对男生很冷漠,上学的时候就是如此,当她骑着自行车从学校门口经过的时候,男生们的口哨此起彼伏,像雨后的蛙声,可她就像没听见一样。男生给她递纸条,她看都不看就撕碎了,男生和她套近乎,她不理不睬,久而久之,那些男生便知难而退了。
漪觉得未来很遥远,直到有一天涓准备婚事了,她才有了一丝紧迫感,她蓦地想起自己也是个大龄女青年,俗话说女大当嫁,她也不能例外。
涓在漪的眼里很优秀,她觉得任何一个男人配姐姐都差了一点,她没有料到涓会嫁给其貌不扬的辉。涓和辉交往时,她不止一次在母亲和涓面前说辉配不上涓,她说他表面看上去老实巴交,实际上深不可测;他没有衣品,穿着普通……总之他从头到脚,没有一样能让漪满意的。可父母却说他在部队有前途,是个潜力股,涓跟他在一起是不会受苦的。漪不置可否,她劝告涓终身大事要谨慎,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在涓的婚礼上,漪心情忧郁,她看着貌美如花的姐姐站在姐夫辉的身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想起了这句话,她认为姐姐不应该嫁给平凡的辉。姐姐结婚后,漪觉得有点孤独。她和涓从小形影不离,虽然她话不多,但姐妹俩很有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漪打发寂寞的方法就是画画,她一画就是好几个小时。时间悄然而逝,她却浑然不觉。母亲问她:“你要画到什么时候?都不觉得累吗?”
“做喜欢的事怎么会累?”漪回答母亲,她不喜欢母亲絮絮叨叨。
“可你这样画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姐姐那样结婚?要知道,你们两个是双胞胎啊!”母亲善意地提醒道。
“我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我看辉也不会对姐姐有多好!”漪冷不丁冒出这一句,令母亲吓了一跳。
漪的话不幸言中,涓回娘家成了家常便饭,她经常诉苦说辉的不是,最后一次说辉不能生育,这下父母惊呆了。
漪认为这是一个好时机,姐姐和辉本来就不相配,趁这个机会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她看出辉并不是涓终身的依靠。漪不厌其烦地劝告涓长痛不如短痛,只有和辉离了婚才能结束无休无止的痛苦。
涓优柔寡断,始终没有离婚。漪看透了姐姐,她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一天母亲忽然质问漪:“你是不是挑唆你姐姐离婚?”
漪理直气壮地说:“是的,涓跟着辉是不会幸福的,除非离婚!”
母亲听了,竖起手“啪”地给了她一个耳光,母亲从没打过漪,漪吃惊地捂住疼痛的脸颊,仍坚持说:“我断定涓是不会幸福的!”
“你凭什么断定?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下次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和你爸都不会饶你!”湘气得浑身发抖。
父母的阻扰使漪不再有作为,她想这也许就是涓的命,命中注定她要做试管婴儿,为了维系摇摇欲坠的婚姻,试管婴儿好像是唯一的出路。
作者通过文字,告诉读者,无论男人女人,人生一定要自强自立,追求幸福的梦想只有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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