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新生】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小说)
“嗯,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不怕了。”兰花说,“我没城里姑娘漂亮,你莫现在图新鲜,到时候嫌弃我哈?”
“可你纯洁啊,内心还没受到污染,”陈生说,“你是山上的一朵花,我喜欢。”
“嘻嘻,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没有她们那样的虚荣心。”陈生说,“至少,你不会因为我没有车……”
“你说的是嫁妆吧?”
“嗯。”
“你的情况,爷爷都给我说了,别的我都不图,只图你对我好就行了。”
“这才是爱的真谛!兰兰,我太喜欢你了。”陈生说着放下了碗筷,“来,让我抱抱。”
兰花嘻嘻哈哈,躲开了。然后,又上前端了桌上的碗筷,拿进厨房去洗了。之前,一直活得窝囊的陈生,这个时候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在兰花面前,他感到一种无形的枷锁被解开了,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他来到厨房,看到兰花正在洗锅碗。尽管从窗户透进来有光亮,厨房还是显得有些幽暗。趁兰花不注意,他从身后拦腰抱住了她,把下巴搁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我太喜欢你了,”他说。
兰花也不反抗,她那双手还是自由的,前倾着身子依然在锅里洗刷着。
“我太喜欢你了,”陈生又说。
“喜欢也不在这一时啊,”兰花停下了手中的活,“让我好好把碗洗了吧。”
陈生松开她,站在一边,看着她把所有的碗筷都洗完了。
出门前,兰花上楼换上了一件白色的圆领毛线外衣,头发也扎成了马尾辫。在去后山那条羊肠小道上,她时不时地蹦哒两下,走到了陈生前面,然后张开双手旋转一圈。那活泼的样子,就像一朵兰花在风中摇曳似的,陈生就是这样联想的。陈生有时候装出要去捉她的样子,而兰花也装出害怕的样子,却又嘻哈笑着,笑得胸脯那儿都颤抖起来了。害得陈生真的动了去捉住她的心思,可她跑啊跑,总是能成功躲避他的追捕。穿越山凹,往下就是茂盛的森林了,山路由一块块石板铺成,历经沧桑已经凹凸不平,上面撒了许多腐败的叶子。道路两边的青冈树,高大挺拔,已换上了嫩绿色的新妆,遍地都铺满了隔年的落叶。树荫里不时传来婉啭的鸟鸣,可就是看不见一只鸟儿。森林里有一股腐败的气息,可整个森林却充满了生机,特别是透过树荫散落下来那些阳光,让人有了梦幻一般的感觉。这个时候,兰花好像怀有敬畏之心,明显放慢了脚步,也不调皮了。和她并肩而行的陈生,把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在热天,我都不敢走这条路,”兰花说,“树上到外都挂着蛇。”
“蛇上树干嘛?”
“贪吃窝里的鸟和窝里的蛋呗。”
陈生突然看到一只兔子从前边的路上窜过,就追了上去。
“别去追了,”兰花在身后喊他,“追不上的。”
陈生回头看到兰花小跑着上来,就迎上去把她抱在了怀里。兰花让他抱了抱,然后挣开了。
“这条路常有人走的,”她说,“大白天的,让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难道光天化日之下,就不能做这样的事了?”
“不能,不然,一间屋子怎么会有四堵墙呢?”
“什么意思?”
“做这样的事,是见不得人的。”
“哈哈,何以见得?”
“只有畜生,才不知道羞耻……”
“好啊,你把我当畜生了,”陈生说着,又想去抱她。兰花嘻嘻哈哈跑开了。“别追了,地上路滑。”她说。
“那你等等我啊?”
“那你不许那样了。”
“好。”
兰花站住了,回过头来盈盈笑着。路过一处空旷的,相对平坦的竹林时,兰花说她爷爷挖的陷阱就在竹林里边。她指了指地上一堆干枯树枝说,陷阱就在那下面。
“那我们过去看看?”
只见兰花侧耳听了听,就说不用去了。陈生问她为什么,她说:“如果里边有野猪,会哼哼叫的。”
青龙湖就在山下的峡谷里,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政府出资在峡口筑坝形成的。兰花说大坝那边还有一个发电厂,有许多人在那里上班。
“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水库就会腾出库容来,4、5月份,我们这里雨水多。”兰花说,“每年的这个时候,沙滩都裸露出来啦。新露出来的沙滩要不了多久,就会长出草来,毛茸茸的像铺了一层绿地毯似的。”
可水库两岸靠森林里侧上世纪八十年代栽种植的那一片桃树林,兰花却有意漏掉未说,并没有告诉他。当来到一个小山丘上,展开的视野除了天蓝色的湖水,还有绵延不绝,延伸在湖岸两边的桃花时,陈生不由得惊呼起来。
“这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吗?”陈生张开双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那一刻,他感到那些成片成片盛开的桃花,就像雄雄燃烧的火似的。尽管年龄不大,却受到尘世烟熏火燎的心,必将在这里浴火重生,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出来。那个自己是超脱的,不再执著人间一些虚幻不实的东西,而兰花就是那个和他一样纯洁,最适合伴随他度过一生一世的那个红颜知己——他们虽然生活在一个物化的世界里,却决心要做两个活生生的精灵……
像精灵那般闪烁的,还有桃花丛中那些翩翩起舞,扇动着翅膀飞来飞去的蝴蝶,还有那些嗡嗡作响,在花蕊悬停,密密麻麻的蜜蜂。兰花展开双手,像蝴蝶那样扇动着“翅膀”,陈生跟在她身后也学着她的模样,冷不防她转过身来,哈哈大笑,说他像个在水中游泳的乌龟。陈生听到她这样说,就埋头向着她游了过去,她也不躲了,他把头顶到了她的胸上,她抱着他的头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在河滩的石堡上,坐下歇歇时,兰花把头靠在了他的臂膀上。清澈透亮的湖水泛着涟漪,映着的阳光被折射后,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时常有白鹭贴水飞翔,野鸭成群结队,一会钻进水里,一会儿冉冉升起,又一头扎进水里。
“怎么没看到鸳鸯啊?”陈生问。
“有啊,你怎么看不到啊?”
“哪里?”
“我们不就是一对吗?”
听完兰花的话,陈生才感到了自己的傻,他抱住了兰花的肩膀。
“我给你唱首歌吧?”兰花说。
“你还会唱歌?”
兰花挣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山花花那个开啊,谁是我的郎?”
“我呀!”陈生应到。
“水花花那个响啊,谁是我的船哟?”
“我呀!”
“情哥哥呢,我是港湾,你是来泊的船
情哥哥呢,我是桃花,你是蜜蜂快来采……”
正当陈生沉醉在兰花的歌声里,那首名叫《站着等你三千年》那首歌,突然从身后传来。陈生转过身去,看到那个名叫“猪儿”的青年,穿着一身整洁的衣服,肩膀上斜挎着一个播放器,痴痴呆呆站在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猪儿,赶紧走吧,”兰花说,“不走,我就叫黄毛来咬你!”
陈生记得他俩出门时,黄毛跟着走了一段路,兰花就叫它回去了,并没有跟来呀。他想,这是兰花在吓唬猪儿罢了。看上去,猪儿并没有被她的话吓住,还是站在那里。这时,兰花把食指放进了嘴里,吹了一声口哨,陈生看到黄毛从桃树林里一下子窜了出来。
“赶他走!”兰花说。
黄毛狂吠着,朝猪儿猛扑过去,他被吓得撒腿就跑。看着猪儿逃窜的背影,兰花抿嘴一笑,说道:“它不会真咬他的,只是赶走他罢了。”
“我没看到黄毛跟来啊?”
“嘻嘻,我们黄毛最通人性了,刚才我们在桃树林里玩,我就看到它了,它只是远远地躲在草丛里,生怕我再赶它回去。嘻嘻,它对新姑爷还不了解,怕你伤害我呢。”
“这也太神了吧?”
“要不我们就试试?”
“怎么试?”
“你抱着我的肩膀,只要我尖叫两声,你就知道了。”
“我不信,”陈生说着,就把双手搭在了兰花的肩上,这时,兰花尖叫起来。还没等陈生回过神来,黄毛已经窜到了跟前,这时兰花一下子挡在了他的面前。“黄毛,没事,我们在闹着玩呢,”她说。
刚刚才凶狠的黄毛,一下子温顺起来,陈生捂着胸口,也松了一口气。
“太神奇了,”陈生说。
“黄毛,到一边去。”
看到黄毛离开后,陈生又把手搭在兰花的肩上,他说:“你们这个地方太神奇了。”
“陈生,昨天晚上睡觉时,我好好想了想,”兰花又坐了下来。“这件事我还是和你说清楚的好。”
“你说吧,什么事啊?”
“我在涪陵上班时,不知道那个人已经结婚了,真的上他的当了。”
“上了什么当?”
“经不住他的花言巧语……我……我怀过他的孩子……”兰花把头埋在了滕盖上,“没过多久,经人提醒,我才知道的。我到医院把孩子拿掉后,为了躲他,就逃回来了……”
听了兰花的话,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陈生似乎看到了电闪雷鸣,他被震住了。
“他怎么这么坏啊?”她说。“那个时候,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件事,我就没想瞒你,如果你在乎,你就一个人回去吧,就当到这里来旅游来了,我就是你的导游,不但让你游览了这里的美景,还让你游览了一个人内心,一个被撕开的伤痕……”
兰花的话,让陈生想到了自己身边的一帮狐朋狗友,他们中也有这样的人啊,为了寻找快乐,像盘旋在空中的老鹰,只要有机可趁,就会毫不犹豫扑上去……自己还曾经羡慕这样的人呢?现在看来,这是多么可耻的事啊?简直连禽兽都不如。在来这里的前一天晚上,自己还和刘一炮想着去找小姐呢?陈生感到曾经的自己就像恶浊熏人的污秽。兰花曾经就受到像自己这样的人的玷污,但她的心仍然是纯洁高尚的,只有她才配拥有眼前这美好的一切,而自己是不配的,尽管自己已经在这里得到了重生。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陈生说,“我还怕自己配不上你呢。”
“你说的是真的?”
“我不怕你的身体是否受到过玷污,只要你的心是干净的,比什么都好。”
“你这样想,我好感动。”
“我自己曾经也差点误入过歧途,”陈生说,“幸亏有这次旅行,这真是三生有幸啊。”
“你真不嫌弃我?”
“不嫌弃,我还怕爱来不及呢。”他说。
“我鼻子上,原来没有雀斑的,自从……”
“我用手机上网查查看……”陈生说着,从裤包掏出了手机。“上面说了,生过孩子或坠胎都有可能出现雀斑或痣。”
“是这样啊,去年嫁到我村来那个新媳妇,今年生下小孩后,脸上就长了许多黑痣……”
“你这个看上去并不严重,就那么一点点,进城后,我带你去医院看看,看是不是有办法……”
“你这是在嫌弃这个吧?”
“不是的,我不在乎,”陈生说,“只要你不在乎,我就不在乎,我是怕你在乎。”
“我只是怕你在乎。”
“我不在乎,刚才我已经说了,只要你的心是干净的,这比什么都好。”
“是吗?”
“是的。”陈生说着,抬头看到一对白鹜扇动着长长的翅膀从他俩的头上方飞了过去。“这才是神仙眷侣呢。”
兰花也把头抬了起来
陈生抱住她的肩膀,憧憬起未来的生活来——如果以后感到生活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美好,还可以到这里来。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