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发视频，我就开始在朋友圈回复刚刚晒出的木棉花美照下的留言。这可是居家隔离一个多月后第一次拍摄的大自然的花朵，往年这个时候，早出去在山间拍摄高大的木棉树了。
　　 木棉花吸引着朋友们点赞，我翻看朋友圈，为朋友拍摄的黄花风铃木美照点赞。被疫情阻隔在家，看到这美丽的花朵，就眼前一亮。去年这时候，我已去了华南植物园拍摄禾雀花、姜花、紫荆花、黄花风铃木了……
　　 摘下口罩的日子还远吗？每天接到母亲的电话，既想去她那儿，又害怕去那儿，心情是矛盾的。有时也会钻牛角尖，觉得人到中年了，真怂！人们都只会关心老的小的，唯独不关心中年人。心里就会涌起叛逆的情绪，但我不敢说，疫情当前，能不能不让我乘公交车去母亲那儿呢？我一想起前年乘车遇到邻座乘客一路不停咳嗽，当晚我就感冒的情景，就害怕了。一害怕，就感觉自己不勇敢，真怂！
　　 今晨，看了疫情有关消息，又有几个省增添了几个确诊病例，只叹息，这何时是尽头呀？我多想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大声说出内心的话，我不想出去坐公交车！
　　
　　 四、草长莺飞，清明思亲
　　 清明节，又称祭祖节、踏青节、三月节等，兼具自然和人文的内涵，人们传承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清明节扫墓祭祀，缅怀祖先，亲近自然，踏青游玩。
　　 又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可今年因疫情的影响，人们不能像往年清明节那样去山间扫墓祭祀，踏青赏春了。
　　 昨天去母亲那儿，她唠叨说，前晚做梦看见外婆穿着破旧的裤子，要给她烧点纸衣裤就好了。我说，最近我也几次梦见外婆了，等疫情结束后，让小舅舅去外公和外婆坟前烧纸钱祭祀吧。母亲无可奈何地说，只能这样了。
　　 清明节前，细雨绵绵，不由想起诗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节，老家的习俗是去长辈的坟前挂清。记得外婆健在时，八十高龄的她带着我们去山间，祭祀外公。春雨润物，树木葱绿，绿草疯长。外婆拿出镰刀，清理坟墓四周的杂草，不一会儿，脸色苍白的外婆如二八少女般一脸粉色，我逗外婆，是否想起与外公的恩爱日子？外婆笑道，傻瓜，是清理杂草热的。
　　 我缠着外婆讲他们以前的故事，外婆真的第一次打开话匣子，讲述了尘封已久的如烟往事。那时，我才知道，外婆结婚生子后，挑起了家里的重担，不仅要抚养年幼的子女，还要伺候瘫痪在床的婆婆。外公去世得早，外婆除了干农活，还起早贪黑磨豆腐、卖豆腐。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为把子女抚养成人，外婆吃尽了苦头。虽然曾听母亲说过，在那一贫如洗的岁月，外婆勤劳善良，乐于助人，左邻右舍的女人们有什么感冒之类的小毛病，她都热心为她们刮痧。再次聆听外婆唠叨那些陈年往事，觉得特别亲切。
　　 外婆的话语，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时光。外婆白天去放牛，我们就在柚子树下玩，偷摘了井水边的柚子，被放牧归来的外婆发现了，就会挨骂。她用方言数落我们，说邻居家的柚子还没熟呢，怎么这么馋？那时夜晚一片漆黑，我不敢最先进房睡，怕乌黑的房间突然出现去世的外公。冬季的下雨天，总有那么多大婶儿会来外婆家里，围着火坑，拉家常，头疼脑热了，就要外婆用孔方兄——铜钱，给她们刮痧。女人们的笑声从屋里飞出，在青山绿水间飞扬。天晴时，我们一群孩子会跑到江边玩水，在岩石间寻找古时候沉船落下的孔方兄、马钉，去小卖部换糖吃。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长大了，外出求学，离开了老家，就很少回去了。外婆老了，每天在家闲不住，要帮着小舅舅做事儿，不让她做，她逞强地说，她还没老，一个人抵三个人用。每次过节去看外婆，她都高兴地细数着我们儿时顽皮的趣事儿。十年前，外婆摔了一跤，卧床几个月，隔壁的女邻居常过来帮忙给外婆洗浴。外婆年事已高，几个月不能动弹，非常难受，过年后就驾鹤西去了。从此，清明节我们又多了一位要追思的亲人，舅舅他们会准备更多祭品，去杉树林茂密的山间挂清。曾经那座山下，草籽花开，一片紫云英铺向天边。如今，十几年前的清明节植树已见成效，群山苍翠，树木茂盛。
　　 晚年的外婆一直住在小舅舅家，也许是耳濡目染，小舅舅集孝敬长辈、热心帮助邻里的优秀品德于一身，获得他们的称赞。山里人淳朴的品质没有随时代而消失，尊老爱幼的优秀品德一直在发扬光大。六年前的冬天，小舅舅家附近的一位邻居用火烘鱼，突然起火，连带烧了隔壁另一家女邻居的房子和山上的树木，小舅舅从火中救出那位阿姨，送到乡镇医院抢救，终因受惊吓导致有基础病的她不久就撒手人寰了。那几年，她的几个女儿清明回乡祭祀，都是在我小舅舅家吃住，乘坐他的船去镇上买祭品。春回大地，山后的树木已郁郁葱葱，可疫情期间，不能回乡下挂清，阿姨的几个女儿心中无比惆怅。
　　 昨晚又做了奇怪的梦，梦到爷爷奶奶居住的小溪边，溪流潺潺，那里要发展成旅游景点，我在老房子下的溪边寻找上山的路。醒来，天已大亮，原来是梦境。爷爷是山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一辈子都爱看书写字。记得我读小学时，爷爷带着我和弟弟回山里的老房子，我们跋山涉水，爬过一座高山，就在山顶休息。一树樱桃在树丛中是那么吸引人，弟弟立马要去爬树采摘。爷爷拦住了他，自己动作一点也不敏捷，爬到树上摘了一些，让我们解馋。他说，不能吃多，会醉的，那时我才知道，山里的樱桃叫醉樱桃。爷爷听到山谷里有人唱山歌，立马亮开嗓子对歌了。他唱山歌就像诗人作诗，出口成章，我把那些歌词看成七言诗。
　　 爷爷喜欢吟诗作对，常与民间才子一起在山间田野切磋。他老了才住在我家，他房间的桌上摆着书本、笔墨。毕业时，有位同学来我家，礼貌地请教爷爷，他看不起我这个理科生的同学，说他不会吟诗写对联，乐得我们哈哈大笑。
　　 前年回老家，去民间文化馆参观，遇到一位当地传统文化的守护者，与他聊起乡间文化人，他竟然还记得几十年前爷爷放牛时即兴作的诗。那位守护者的妈妈近百岁了，耳聪目明，和我们拉家常，回忆她几十年前砍柴经过爷爷家喝茶的往事，说想起这些就像昨天的事儿。
　　 爷爷还喜欢研究八卦罗盘，他早早给自己选好了墓地，那里正对着笔架似的山峰，他说那是风水宝地，他希望家里多出读书人。家里人常开玩笑，说我继承了爷爷的衣钵，好舞文弄墨，可惜我没得爷爷的真传啊。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多希望自己是妙手呀，妙笔生花，多写佳作。
　　 奶奶是个勤劳的山里女人，因为嫁给爷爷这个读书人，就多多承担了劳作和家务。小时候，奶奶带我们时，还要干农活。山里蚊虫多，咬得弟弟妹妹头上都起了红疙瘩，一抓就化脓了，现在还留有疤痕。我们读书了，就很少回山里了，爷爷奶奶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也许是常年劳动，奶奶快八十岁了，动作敏捷，爬树很快，她敢爬树采摘果子，敢在板栗树下打板栗。听说弟弟读初中了，她从姑姑家炒了菜，走路送到学校。我结婚生儿子了，很少回去，有一次，她误听他人的话，以为我回老家了，一直在路口徘徊，希望看到我。
　　 奶奶没读多少书，她没有爷爷那样强烈的愿望，希望子孙成为读书人。她把自己的墓地选在水井上方的山腰，她要守护家园，每天看到子孙后代平平安安地生活。
　　 今年的清明节，芳草萋萋，细雨霏霏，思念比雨丝还长。大家居家隔离，看窗外树木翠绿，念故乡山高水长，疫情割不断我们对亲人的思念。只愿来年的清明节，春暖花开，去野外踏青，去山间祭祀！我们不会忘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会忘记中国的传统节日——清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