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良子挤出笑，干咳几声，“我要去医院检查，你能陪我去么？”香妮先是一怔，继而点点头算是回答。
　　
　　 九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听着白雪融化成水，从屋檐跌落在地的声音，仿佛晴天里下雨。
　　 大街上车水马龙，香妮和良子站在一处街角旮旯，时间在那一刻凝固。香妮被明晃晃的太阳照着，她打破沉默：“给医生沟通一下，也许没有我们想象的严重。”
　　 香妮尽力避开疾病名称。“这是明显的心里作用，遇到疾病我们不能轻视，也不能看得过重，心态最重要。不能自己先吓倒了。”香妮继续劝。良子不语，似木头人，直挺挺站着。
　　 太阳斜了。良子意识到应该让香妮回家。香妮现在不属于他。
　　 香妮拽拽良子的衣角：“你有钱吗？看病的。”
　　 “有，这个你放心。”提到钱，良子心底泛起一个念头，有点对不起香妮，他都没告知她家里存有一些钱。
　　 良子看着香妮上车，走远。良子在医院附近的大街上溜达。他进了一个小旅店。
　　 旅店是旧楼改造的。每个单间都按标准间布置，卫生间想转个身都难。
　　 床是单人的，房间里热烘烘，把个冬天整的夏天一般。窗户很大，十三根铝合金组成的外框，把天切割成长条型，远处蔚蓝，坦荡而且深邃，偶有几朵白云慢步天域，自顾自逛着，好似没有事可忙的闲人，自在逍遥。
　　 隔壁军队大院里的军人喊着号子，冲进耳膜，提示音效果显著。他一愣：哦，原来又是一天要过去了。
　　 太阳转到西屋的后面，眼瞅就看不到了。
　　 良子害怕黑夜降临，黑夜是那么漫长，怎么都不到头，那种孤独寂寞空虚感沸腾熬炼快要击垮，那仅剩的残存。
　　 太阳不要走，月亮不要走，星星也不要走。良子心里祁告，也许是有意考验，天似锅底灰，遮住一切光点。
　　 良子抓起绳子向窗棂绕去，一圈又一圈，他心里计算自己需要的长度，三十公分，不行，有点紧，那就五十公分吧。慢慢来，让神经一点点陶醉，让肉体在陶醉中失之感觉。
　　
　　 十
　　 昨天，香妮下车后，意识到良子状态不好，她不放心，又返回医院。她终于在小旅店找到良子，把他送进医院。
　　 中午，风刮得人心慌乱。一夜又半天没合眼的香妮心情悲愤。
　　 “张嘴。”香妮忍住怒火。
　　 良子摇摇头。
　　 “是米粥，不凉不热正好喝呢！”香妮的语气开始平和。香妮现在终于明白娘说米粥上面熬出来的油最有营养的含义。婚姻亦如此，日子一天天叠加，夫妻之间摩擦摩擦，把如水的日子熬成粥，熬出油，变得有营养，互相多沟通，互相体谅，这个家才经得住高压，经得住考验。
　　 良子仍旧无动于衷直挺挺躺在床上。时间滴滴答答不停歇。
　　 香妮累了，她歪在窗前的绿椅子上，头搁在折叠的胳膊上，胳膊交替摞在窗台。病房里有浓重的鼾声。
　　 良子轻微的呻吟刚一发出，香妮就立刻从绿椅子上弹起来，压低声音：“要干嘛?”
　　 床上的良子眼睛撇向一边，张张嘴。香妮哈腰伸出双手插进褥子，缓缓的掀推，良子换了躺着的姿势，她又轻轻端起水杯送到良子嘴边，一根吸管抽走杯中米粥。
　　 晨，悄无声息来了。长长的走廊，一片安宁，东边的玻璃窗在橘黄色朝霞的映衬下暖起来。香妮就这样默默的重复着，坚持着。
　　
　　 十一
　　 香妮回家给良子拿些换洗衣服。打开原先的自家大门。
　　 良子娘听到有人进院，一看是香妮。她的皱纹推出笑意，“香妮，这次多亏你，良子出院你们就复婚。”
　　 香妮用手顺顺有些散乱的发，“再说吧。”
　　 良子娘不依，“香妮，不能再说。前期是我糊涂。你重情重义，是难得的好人。你就原谅我这个老糊涂吧，看看现在你的房子，你的院子，跟你在时一样。我等着你们回来。”
　　 原本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天，此刻被巨大的坚强破开。太阳出来了，芙蓉树长高一大截。香妮走上去，拍拍树身，想象芙蓉花开的样子。
　　 眼前浮出医生的话：你爱人的病现在治疗起来不是很困难，困难在于他的心理暗示。只要他乐观积极，这个病就是慢性病。心态好，生活质量基本没问题。
　　 院子里的菜地裸出黄色的本色，一畦一畦平平整整，香妮再次拍拍树身，仿佛看到芙蓉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