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米家河洼(散文)
旺兴舅舅开始想自己闺女已做下事儿了,就由他去吧,没想到旺青这老头子给脸不要脸,怎么?我家闺女宝银离了你家小子宝库找不上婆家了吗?这样一气之下,不管两个热恋中的男女如何下跪求情,铁青着脸死活不同意。后来宝库有天就自己突然离开家走了。
那时农村不比现在,谈恋爱就属不要脸不正经的范畴,更何况女方还有了身孕,这更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宝银姐姐看宝库哥哥丢下她,独自走了,心里非常绝望;于是就听从了家里的意见,做了引产手术。
再见到宝银姐姐来到我姥娘家已是一个月以后了,宝银姐姐那天烫着大卷的头发,脸蛋儿丰饶红润;后来,一个瘦高的有些显老的一个男子来找她。我才知道,原来那男子是个鳏夫,大宝银姐姐八岁,他不嫌弃宝银姐姐不干净生过孩子,宝银姐姐也不嫌他结过婚,这样谁都有丑,条件相当。他和宝银姐姐订婚了,他家离我们村有近百里路,在市郊。那个男子一看就很喜欢宝银姐姐,说着话也不错眼珠儿地看宝银姐姐。
事实证明,那个男的对宝银姐姐真不错。那时农活全是手工,没啥机械,他都是套着驴车,拉着犁耙,先紧着宝银姐姐帮着干完娘家的活,再干自己的活,后来宝银姐姐生了个胖儿子,一家子也很幸福。
正当宝银姐姐结婚前夕,宝库哥哥回来了,知道了他走后的这两个月,家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恋人,已成为别人的妻。可想而知,他的绝望,从此,他再也没踏入养育他二十年的米家河洼村半步。
旺青舅舅喝醉了酒后,还常大骂,骂宝库没良心,骂宝银不要脸,从他家简陋的木格子窗户下路过,常听到他的狂骂,伴着摔东西的声响,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
好多年之后,姥娘姥爷相继离世,那个村子,我再也没去过。知道那个村里的信息,是有时遇到金玲听说的。她在县城开理发店,我陆续地知道,旺青舅舅最后气死了。是旺兴舅舅和他儿子宝合再次听他骂宝银后,从那露天的旱厕里,舀上一桶新鲜的上面尚有繁多白胖的、缓缓蠕动小虫的粪水,他们爷俩儿把老迈的旺青舅舅摁在地上,往他没长几颗大牙的黑洞似的嘴巴里强灌了两大勺粪水!这屈辱,几乎是致命的,旺青舅舅很沉默地在炕上躺了半月,没多久就死在了自家炕上。
再后来,听说村子房子被拆了,地被开发商征用了,开发商一个平方给些补偿款。从此,祖祖辈辈依靠土地生存的乡亲们,成了无地的闲人;之前一天到晚如庄稼似的长在地里劳作的乡亲们,变成了依靠地租,不下一点力气,照样有吃有喝、不劳而获的小微地主。
米家河洼,我的村庄,我对乡村所有的概念几乎都在那里生成,对于乡间风俗事故的了解,都来源于那块贫穷而多情的土地,那儿不是祖父祖母的家,我不敢说它是我的根,但它是我心灵深处最难忘的那道风景,是我走到哪里想起来都会滋生温柔情愫的地方。
2020-4-16首发
当我们回头望时,只有那里最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