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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留在老屋的记忆(散文)


作者:燕山客 童生,997.1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08发表时间:2020-05-04 09:23:30

【八一】留在老屋的记忆(散文)
   秫秸秆也是我的玩具之一。我会用它扎小灯笼,把那层硬皮均匀的剥开,弯曲成弯扎在成熟的杆芯上,一会的功夫一个小灯笼就做好了。讲究的在给糊上一层纸,就成了很漂亮的灯笼。手巧的人还会用秫秸秆编成席子,人坐在上面感觉又光又滑,清爽得很。
   花生是我的最爱,尤其喜欢刚收下来的花生,从蔓上揪下一把,在水渠里洗掉泥沙之后,剥开壳扔进嘴里,越嚼越香甜。花生的做法有很多种,比如新收的花生水分大可以用盐水加调料做水煮花生。晾干的花生可以带壳炒熟当成零食吃,也可以剥皮油炸,那是下酒的好菜。在那时我的兜里总有我奶炒好的花生,我可以一边走一边吃,身后却留会下一条由花生壳组成的小尾巴。我奶曾经笑着说:“这下不怕你丢了,顺着花生壳就能找到你了。”
   其实我奶说错了,顺着花生壳找到的不只是我,也许会是一大帮孩子呢。
   秋天的晒场很有看头,成堆的玉米都摊在那里晒太阳,那饱满的颗粒在骄阳的烘烤下仿佛会随时崩裂开一般。那些趴在地上的脱粒机,扬场机,有电动的也有手动的,带着壳的粮食经过脱粒机处理后,再倒进扬场机。只见风轮转动,壳儿从上面的口子飞出,粮食从下面的口子流到口袋里。
   这活孩子干不了,我们能干的就是爬到粮食垛上玩滑梯。那时候从晒场回来,总能从口袋里、裤兜里还有鞋里倒出不少粮食,我爷总是会把这些粮食仔细收好。其实家中并不缺少这些,只是我爷习惯了这样做,因为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做的。
   秋收结束的时候,孩子们又放松了,漫山遍野的跑着去摘酸枣。山上的酸枣纯野生,味道酸甜,孩子大人都喜欢吃,那枣核还是一味药材呢,据说可以治疗失眠。
   除了酸枣还有很多更好吃的水果,我最喜欢的就是老家院子里大枣树上的大红枣和柿子树上的柿子,不过要吃柿子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吃枣却正是时候。
   我爷打枣很霸气,先在地上铺上一大张塑料布,然后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头戴草帽大喝一声,竹竿犹如赵子龙手中的银枪,上下翻飞左右乱摆,那一颗颗又红又大的枣噼里啪啦落在塑料布上。
   这时候最兴奋的就是我,喊着叫着冲进雨点般掉落红枣中,张着嘴等着枣自动落进嘴里。这种等待一般后果不太好,所以一定要用双手捂着眼睛尽量把嘴张大,否则不仅吃不到鲜枣还会被砸的很惨。记得那时候我可以听见大枣砸在自己脑袋上的声音,听到我爷的笑声和我奶的喊声。
   现在,我坐在老家的屋顶上看着那棵大枣树。阳光洒在那一串串红玛瑙一般的大枣上,那一刻,我仿佛听见我爷的笑声和我奶的呼唤声。
   时间仿佛静止,沉浸在回忆中的我,似乎看见了那个傻乎乎的小胖子在院子里笑着闹着。
   成年的我没了那份天真,剩下的只有对那年、那月、那人的回忆。在这个熟悉的院落中,我伤感了。
   我在思念,思念着教我念黄金屋、颜如玉的那个老头儿,思念那个无论我怎么淘气都不会打我骂我的老太太。也羡慕那个不知道什么叫伤感的小胖子。
  
   四
   有人叫我,回头看去,是小堂姐。看到她的那一刻,刚从回忆中走出的我又回到了过去。
   几场冬雪之后年关到了,忙碌了一年的人们都开始准备年货。冬天对我来说和春夏秋一样有趣,除了可以堆雪人打雪仗之外,还有很多好玩的事儿。
   北方的冬夜寒冷异常,山里人家家户户都盘了火炕。火炕隔着一道墙和外屋的灶台相连,在烧水做饭的同时就把火炕烘得暖暖的。
   每到这时候,我就会把白薯和土豆埋在灶膛里的柴灰里烤,等到香味飘出来的时候,就赶紧扒拉出来拿在手上一边吹气剥皮,一边往嘴里塞。
   烤白薯的时候我必须选红瓤的,因为红瓤的最甜,烤熟之后还会冒出糖油,吃一口又甜又香。我爷喜欢烤土豆,因为很绵软,适合他那个年纪的人吃。
   我奶会把蒸熟的白薯切成条,整齐地码在盖帘儿上,然后放在屋顶上晾成白薯干,那就是我的小零食了。
   老家的房顶上除了白薯干还有冻柿子,我把冻得当当的柿子扔进凉水里。只一会功夫,那柿子的表面就结成了一层薄冰。敲碎薄冰,那柿子就变得软软的,我会用小勺挖着吃。在温暖的屋子里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嘴里吃着冻柿子,耳朵里听着我爷我奶讲故事,那是我童年时代最幸福的时光。
   火炕上也是我的乐园,我可以在火炕上爬来爬去,可以和小堂姐一起玩游戏。比如打纸牌、玩拐。
   “拐”一般是用羊髌骨做成的还涂了颜色,女孩子玩这个是行家。把小布包扔起来,然后小手迅速的把拐摆正,如果在布包落在手里之前全部摆好,那就是高手了。
   小堂姐就是个高手,十二颗拐一瞬间就摆正,而布包此时恰恰落在她的小手里。看她那得意的样子颇有“一包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我是小堂姐的徒弟,最笨的那种,因为我总是很慢。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有一回,当我慢悠悠地把拐都摆正了之后,那布包还没落下来。小堂姐眼睛都直了,我也很纳闷,于是我俩炕上炕下一通找,但就是找不到那包。
   小堂姐恶狠狠的瞪着我,双眼里有了泪光。我知道她是在心疼她那布包,那个包非常好看,是我奶给她缝的。小堂姐平时把它当成命根子,也就是跟我玩的时候才舍得用。
   这时候,我爷乐得拍着炕桌直咳嗽。看着我和小堂姐两对幽怨的眼神,我爷才止住笑指了指房梁。我俩抬头一看,那个包老老实实地趴在房梁上呢。
   我爷用烟杆把布包勾下来之后,小堂姐用拍着我的大脑袋说:“笨,笨笨笨……”
   后来小堂姐说给我砸核桃吃,我拒绝了小堂姐的好意,从炕桌上的笸箩里抓出俩核桃一手一个,两只小胖手用力拍在一起。
   咔嚓一声,核桃碎核桃仁完整,小堂姐看了直鼓掌。我信心爆棚,抓出一把松子摊在炕桌上,小胖手运足了力气一掌拍下。
   嗨,啪,啊。
   我爷我奶和小堂姐笑得嘎嘎的,一点安慰我的意思都没有。我有点小恼怒,用牙咬碎松子递给小堂姐,可人家不领情,自己用小牙咔嚓咔嚓吃的欢快。我俩就像两只小松鼠,一会的功夫就在炕桌上留下一堆壳。
   成年后,每当我们聚会时,小堂姐第一句话就是:“弟呀,我带来不少松子。来,给姐拍碎了都。”
   如果你觉得冬天的田野里没什么可玩的那就大错特错了。你只要走到田野里仔细看看雪地,你就会发现有各种各样的足迹通向远方。有野兔的、有田鼠的、有野鸡的等等,可以想象得出,被冬雪覆盖的田野虽然貌似冷清,其实却是非常地热闹的。
   乡邻里有套兔子的高手,每到冬季下雪之后,高手们相约去抓兔子。也没见他们怎么费劲,只半天功夫,一只只肥硕的野兔就拎在手里了,还都是活蹦乱跳的,这太神奇了。
   我抓不了兔子就去抓田鼠,约好几个小伙伴,带着铁锹走进田野里。我们顺着田鼠的足迹仔细地查找,那种感觉既兴奋又刺激。
   田鼠也不笨,也会注意到足迹带来的危险,总是在自己的洞周围乱转一阵子才进去,所以要耐心仔细地分辨,还要注意周围的地形地貌。
   田鼠的窝一般都在田埂上,顺着足迹找到之后再仔细观察,洞口没有乱七八糟东西的才是真正的鼠洞。等确定了鼠洞之后,剩下的工作就是挖。
   我们之所以挖鼠洞是想找到被田鼠藏起的粮食。记得有一回挖到一个大鼠洞,从洞里挖出的花生、黄豆、玉米粒装了半麻袋,回家一称有小二十斤呐。而且还都是颗颗饱满、粒大量足的好粮食。我问过我爷这是为啥,我爷说这是为了能够储存的时间更长一些,原来田鼠也是很有智慧的。
   在冬天,乡村里最热闹的就是大集。三五相邻,扶老携幼,高高兴兴的来到大集上买些自家常用的东西,顺便再买红对联、红窗花、还有我的最爱,鞭炮!
   我是喜欢放鞭炮的,尤其是那种一百响,五百响的“小钢鞭”。那声音清脆欢快,能传出好远好远。
   这个时候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我爸我妈也要回家过年了。每到这时,我爷就会掰着手指头掐算日子,算算大儿子、儿媳妇啥时候回家。过年讲究的就是团圆,一家人在一起才热闹才红火。
   爸妈回家前总会先打个电话,那时候打电话都会打到队部那里,然后队部里的叔叔、大伯就会在广播喇叭上喊,谁谁谁家的老大和老大媳妇要回家过年啦,晌午前就到家啊。最后还补充一句,赶紧煮饺子啊。
   通常回家过年的人都是差不多的时间到家,往往有时候一广播就是一大串人名。等到了那天,老老少少一大堆人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一边唠着嗑,一边盯着班车站的方向。一辆班车开来,呼呼啦啦下来一堆人。这时候,村口的老老少少就呼拉一声围上去呼儿唤女,喊爹叫妈,热闹的大年从这时候就开始了。
   温暖的火炕上,我爷和我爸还有相邻的爷爷、叔伯围着炕桌喝茶抽烟聊天。我奶、我妈、婶子、大娘在外屋一起张罗饭菜。窗外洁白的积雪映衬着鲜红的对联,漂亮的窗花,还有大红灯笼,红白相衬热闹温馨。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我妈问我奶:“妈,水开了,我要下饺子了啊。”
   我奶说:“好,下饺子,下饺子,呵呵呵。”
   这时候我爷会大喊一声:“大孙子,放挂鞭热闹热闹。”
   我一溜烟跑到院门口,一挂长长的鞭炮挂在大枣树上。我不会把鞭炮上的红纸都撕开,因为爷爷告诉我,留着那红火,等鞭炮炸响满地的红那才好看。所以我会从底下小心的撕开红纸,抻出鞭炮,这时俺爹会把点着的香烟递给我。
   呲,噼里啪啦。清脆的鞭炮声在院子里炸响,我高兴的蹦着跳着。大人们笑得满足笑得开心。
   白白胖胖的饺子在锅里飘着,饺子熟了,亲人团聚了,过年了。
   “想大爷大奶了?”
   我对小堂姐点点头,小堂姐挨着我坐下。
   “大爷教咱的节气歌还记得不?”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
   我的眼前模糊了,但在模糊之中,这院这屋变得生动起来。我仿佛看见我爷我奶,看见扎着羊角辫的小堂姐,也看见了小小胖胖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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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或许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隐藏着一段温暖、幸福的时光,从春走到夏,从秋思到冬,年复一年……多么希望这时光能永远这样周而复始下去啊!可是,那温暖和幸福总是在我们的泪眼婆娑中渐行渐远,变成永恒的回忆,镌刻在我们的脑海里,也时不时走进我们的梦里,就那么狠狠地撞击一下我们心灵深处最脆弱的地方,提醒着我们人生的来处。想起那记忆中的至亲,心里如同刀绞,我也想起了我的爷爷,那慈祥的目光,和蔼的微笑,严厉的训斥,可心的关爱……那记忆中的老屋,时过境迁,情随事变,那没有了往日的亲人气息的老屋,有时会让我们心生恐惧,生怕脆弱的心灵难以承受那深入骨髓的痛彻心扉,可我们仍然时时希望回到那落满蛛网的老屋,听听那吱呀的门栓转动,幻想能看到故人依旧从门后走出,这是一种幸福,带给世事坎坷中的我们向前的力量和勇气。文章首尾呼应,用回忆的形式,讲述了故乡老屋留给自己的满满的回忆,那是幸福的根源,也是生活的启迪,有春的生机与希望,有夏的火热和奔放,有秋的收获与无虑,有冬的团圆和喜庆。作者洋洋八千余字,有精致的景色描写,带给读者美的享受;有生动的故事叙述,带给读者感同身受的会意;有亲切的人物塑造,带给读者温暖可亲的柔软;有自然而然的幽默,让读者不由自主发出会心的微笑。整篇文章,如同久酿的甘澧,越琢磨越有味道,没有丝毫的冗长和拖沓,节奏分明,有效的带动了读者的感官和情感变换,读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象吃了一颗巧克力包裹的花生糖,淡淡的苦中包含着浓郁的甜蜜,咀嚼之后的油香随着柔滑的感觉直达心底,让人叫绝。值得学习的典范,好文共赏,拜读了。感谢老师对八一文学的支持。【编辑:今生何求】【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0505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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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楼        文友:红袖揽叶        2020-05-08 10:26:38
  沧桑老宅对风雨,浮光浅影照椿萱。作者虽写老屋,但其实在写情,写自己对过去生活里的亲人有无限的浓浓的亲情。因为老屋就是一本厚厚的影像资料,从第一面翻到最后一页,留下的都是作者童年与成长的影子。
红袖揽叶
12 楼        文友:红袖揽叶        2020-05-11 09:05:35
  老屋的记忆温暖了大家的心。
红袖揽叶
13 楼        文友:郭秀玲        2020-11-29 15:29:17
  老屋的记忆,记忆中的老屋,那山那树,这些花儿果子,还有老屋中的爷爷奶奶,都是童年的珍宝,值得一生去回味去反刍!
郭秀玲
14 楼        文友:华为        2021-05-28 11:44:06
  读老师的文章有一种美不胜收的冲动,这让我想到了童年,想前那曾经快乐的时光!
文章是心灵的窗户,以文发声,以文生情,以文为友,相伴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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