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木刮刮(散文)
此言一出,引来厨房里的女人们一阵哄笑,几个老婆婆不悦地瘪着嘴,仰面看着火塘上方熏得漆黑的吊板发怔……
雍容华贵的超市女老板春姐走过来,轻轻拍拍女孩的脑袋,怜爱地说:“我的傻妹妹,我们傈僳女人的幸福可不是拿钱能买到的呀!《重逢调》不是唱嘛,把我换了五头牛啊,我像黄牛一样过活了;把我换了三件土蓝布,我从此穿不上衣服了……”她中学时期被人拐卖外地,受尽凌辱,留下两个孩子方才逃回来,后来通过艰辛创业成为了本村第一个百万富婆。她回思往事,浅唱低吟,不禁珠泪欲滴。
话毕,屋子里的女人们各怀心事,默默沉思起来……
傈僳女子恋爱自由,婚姻则由父母包办,“聘女以牛”,明码标价,这也是过去二十多年掀起的病态外嫁风潮和逃归风潮的原因之一。随着社会进步,买卖婚姻和贩卖妇女的毒瘴逐渐尘埃落定,山乡复归祥和,只要孩子们双方自愿,不少姑娘的父母不会提任何要求。这比之北方某些地方娶个媳妇耗费百万,这里真是桃花源了。
山乡民俗,确需那缕的阳光普照。
而此时,鱼灯和他的女儿们还辗转在命运的长夜里……
六
这时,一扭一扭地过来了一个女人。她本来听说人死了,就夹着扫帚要帮忙打扫各处房间。又听说人活了,有些失望,便悄悄地趴到病房窗口往里瞅。
女人们看见她的神态,皆有鄙夷之色。
那个女人叫尼情海,是阿启的精神教母。她十四岁时被自己的班主任拐卖到外地骗婚,之后两人合作贩卖人口。那个班主任是大理人,日后转行当了乡司法所长,混到副科级。后来,最终犯事,两人被判了刑。尼情海出来后在县城胡乱姘居,混迹于赌坊混日子,到处欠债,县城呆不下去,就跑回村里勾搭男人。
阿都盯着尼情海,冷笑道:“女主人还活着呢,她就想来占窝。扫地献殷勤给谁看?!”
小封忙拉拉阿都的衣角,让她悄声……
然而,死亡之神并未过多眷顾这个身世坎坷的傈僳阿妈,它无法体谅众生的良好祈愿,也无暇答理上帝仆人知帕们的喋喋倾诉。也许它太缠绵,想顾及每一个人的感受,就难免忽略每一个人的感受,所以它诡异、无情、我行我素,反而又貌似无情却有情。此刻,它就要关上一个人的生命之门,却又无意中开启另一个人的希望之窗。
这时,这位弥留之际的阿妈眼睛在灯光下发出奇异的亮光,随后,身体微微挣动,枯干的手竭力抬起,举到胸前,想往怀里掏摸什么。她的儿媳连忙帮忙,边说:“阿妈,你要找什么?”
木刮老阿妈优叶喘息着,手在怀里摸索良久,终于摸出一件东西,举在空中,那东西在灯光下熠熠闪光——原来是一把镶着缅甸宝石的银梳子。
众人一阵惊叹!她的儿媳面色通红,期待又紧张。
“交给……我的,孙女!”她尽力说完最后这句话,身体后仰,手臂垂落,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一大颗泪珠挂在她的眼角,放射出宝石一般的光……
七
生命熄灭,蜡烛燃起,人们垂手肃立,齐声演唱木刮。
“醒来,醒来!
在那万年风雪的群山之巅,
燃烧着一条古老的河……”
从夜晚直到风雨将至的黎明,整个山村都回荡着木刮的旋律。苍凉的歌声仿佛从地底升起,多声部的男女声合唱像沉重的火焰,裹挟着星光和山野的呼吸,飘出小楼,在山乡苍郁的千峰万壑间滚动、流淌,与亘古不息的怒江涛声汇合、交融……
问好!
拜读美文,学习了。
问候先生。
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