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回去了，你就没有小兔兔了。”我看着萱萱说。
　　 “可它们害怕，它们不吃草，会不会饿死？”
　　 “你给它们说，不要怕，我们会爱你们，保护你们，不会害你们的，它们就不会害怕了。”朱老师哄着萱萱。听了奶奶的话，萱萱把小脸放在背篼口，看着小白兔，念着：
　　 “小兔兔，不要怕，我是你的好朋友，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看着一动不动的小兔子，萱萱又说：
　　 “它们还是不吃草……”
　　 不解，着急，害怕，都在萱萱的脸上表现出来。
　　 两只小白兔在萱萱的担心中走进了我家楼顶上的小笼子。朱老师找了一个泡沫盖子，放在兔笼子下面，小白兔的屎尿都漏在泡沫盖子中，不会脏了兔笼子，也不会脏了楼板。
　　 每天下午散步，我们必须背上一个小背篼，拿上一把镰刀，我们一边散步，一边在路边寻找适合小白兔吃的草。周末，我喊一声：
　　 “萱萱，走，扯兔草！”
　　 萱萱立即跑到我面前，牵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念：
　　 “扯草草，扯草草，小白兔要吃小草草。”
　　 我们常去的，是山坡上的那片地。那是豌豆地和胡豆地，也有油菜地。地里有很多剪刀须、花姑母、牛屎片等浆液很重的草，这是兔子最喜欢吃的。
　　 萱萱看到了剪刀须，蹲下身子，伸出小手，去牵扯，我喊道：
　　 “萱萱别动！爷爷用刀刀割。”剪刀须的叶片成细长型，看去就像剪刀片。这草，浆液味道特别苦；小孩到了断奶的时候，母亲们总是扯剪刀须，把浆液涂抹在奶头，让小孩吃，两三次后，小孩再也不找奶吃了。我怕这苦苦的浆液弄在萱萱的手上。
　　 萱萱蹲在她发现的草边，守着，好像怕它跑掉似的。见我好长时间不去，就喊起来：
　　 “爷爷，快来呀！快来呀！这是兔兔喜欢的草！”
　　 听到萱萱着急的声音，我不能再拖延了，赶紧跑过去，伸手小心地团起摊在地上的草叶，把刀尖嵌进草蔸下面的土里，轻轻用力一撬刀把，草就被撬了起来。
　　 萱萱跟着我和朱老师，认识了不少的草：剪刀须、花姑母、灯笼花、牛屎片……
　　 有一天，萱萱跑到楼上，又要去喂兔草，一看兔没有了，兔笼也没有了，她惊慌地喊道：
　　 “爷爷！爷爷！”
　　 听到这喊声，我也慌了，以为萱萱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跑了过去。
　　 “爷爷，小白兔……”
　　 萱萱指着放兔笼的地方，恐慌的眼里盈着泪水；我环视了整个楼顶，我没有看到兔子和兔笼子，我明白了，朱老师已经把萱萱的小白兔消灭了，因为天气热了，小白兔早已经长成大兔子了。
　　 但是，我不能给萱萱说实话。我蹲下身子，揩着萱萱的眼泪说：
　　 “天气热了，小白兔不能呆在这里，呆在这里会生病，会死掉。奶奶把小白兔送到祖祖家去了，祖祖家房子宽，那草房里不热，是兔兔的好家。”
　　 “祖祖会扯草吗？祖祖知道小白兔吃什么草吗？”
　　 我抹着萱萱的眼泪说：
　　 “知道。爷爷就是从祖祖那里知道小兔兔喜欢吃什么草的。”
　　 我把萱萱抱在怀里，把她抱下楼去。
　　 晚上，萱萱怎么也不和奶奶睡了，她在生气，说奶奶把她的小白兔弄丢了。
　　 半夜，萱萱哭喊起来：
　　 “我听到小兔兔在哭，在喊我……小兔兔饿了，饿了……”
　　 听着萱萱的哭声和喊声，我的眼泪也簌簌地流，我责怪朱老师：
　　 “你就那么喜欢吃兔肉吗？你就把它养着，直到它们死，让萱萱看到它们真的是死了，孩子会这么伤心吗？骗孩子，只能瞒一时……”
　　 平时，朱老师就经常逗萱萱：
　　 “萱萱，兔子长大了，我把兔兔杀了。兔肉很好吃，奶奶给你做兔肉丸子吃。”
　　 每一次，萱萱都会叉着腰杆，怒目奶奶，大声喊道：
　　 “不！你这个臭奶奶！你这个坏奶奶！我不理你了！”
　　 说完，就不吃饭，整整一天都不理奶奶。
　　 我眼前浮现着萱萱从笼子缝中喂小白兔草的样子。每天回家，我一上楼就喊：
　　 “萱萱，喂小兔兔哟！”
　　 听到喊声的萱萱，立刻从玩具堆中站起，欢快地跑出客厅，来到楼梯边，费力地跨着楼梯，我跟在后面，看着萱萱那欢悦而笨拙的上楼梯动作，笑着。
　　 来到兔笼边，从草蔸里拖出一根草，蹲在兔笼边，像钓鱼一样，把小草放进笼子缝隙中，小草弯着腰，就像池塘中那弯弯的钓鱼竿；小白兔嗅着，来到小草边，一抬头，咬着小草，一拖，小草离开了萱萱的手……萱萱蹲在兔笼边，专注地看着小白兔嚼草，看着那快速眨动着的兔唇，扬起小脸，看着我，欢快地笑着，喊着：
　　 “兔兔吃饱饱了，兔兔不饿了。”
　　 吃完一根草，我又拖出一根草，萱萱接过草，放进兔笼缝中，又被小兔咬着，拖走了……
　　 兔没有了，我不能让萱萱长时间地伤心，不能让萱萱仇视她的奶奶，我得想法转移萱萱的注意力，让她尽快忘掉小白兔。
　　 街边有家老人，他们养着几只羊，每天都拴在他家外边的土坝里，四只小羊羔，围着它们的母亲……
　　 每天晚饭后和周末，带萱萱去看这群羊，抱着萱萱去喂羊的草，就成了我的功课。
　　
　　 四、小猫回家
　　 萱萱的小姨婆养了一只白色的猫，因为迁就溺爱，小猫与人不分，造成了生活的诸多干扰。于是，小猫从县城来到了小街上的我家。
　　 萱萱很喜欢，小猫前小猫后地喊。
　　 小猫初到我家，怕生，有着很高的防范性。见我们靠近，就躲，躲不了，就龇牙咧嘴地吼，那呜呜的叫声，是警告，让我们很害怕。
　　 我们怕小猫伤着萱萱，又怕它走丢，就拴着喂；就是拴着，我们也不放心，还是怕萱萱喜欢它，它不喜欢萱萱，伤着萱萱；我每天回家的任务，就是盯着萱萱，拦着萱萱，只准她远观小猫，不准她靠近逗玩小猫。
　　 不知道朱老师怎么想的，在楼上喂养了三天，她就让小猫下楼，小猫不走，朱老师拖着小猫走。听到小猫的叫声，看到奶奶拖着小猫的惨样，萱萱哭喊起来，抱着奶奶，拍打着奶奶：
　　 “奶奶不要打小猫，不要打小猫，小猫会听话的，会听话的。”
　　 朱老师停在了楼梯上，小猫蜷缩在楼梯上，惶恐而又无助地转动着小眼珠。
　　 继续下楼梯，萱萱拦着；重新回到楼上，小猫蜷缩着不动；萱萱看着可怜的小猫，一脸愁容。
　　 朱老师等了一会，抓起拴小猫的绳子，提起小猫就往楼上走。看着吊在空中，转着圈圈的小猫，萱萱蹬着脚，摔着双手，大声哭喊着：
　　 “奶奶，不打小猫，不打小猫……”
　　 哭着，喊着，费力地跨着楼梯，追着奶奶。听到萱萱那凄惨的哭喊，好像受摧残的不是小猫，而是萱萱。我赶紧抱起萱萱，几步来到楼顶，把她放在小猫的面前。
　　 朱老师正在拴小猫。萱萱站在奶奶面前哭喊着：
　　 “奶奶不要打小猫，小猫可怜，小猫痛！”
　　 朱老师没有理萱萱，转身走了，朱老师现在才明白了喂养小动物的苦恼，喂养小动物的不自由。
　　 小猫蹲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萱萱蹲在小猫面前，想伸手去抚摸小猫，我抱住了萱萱的手。我真想让萱萱摸摸小猫，让萱萱的同情和保护，给予小猫安慰，可是，我不能，我怕小猫伤着萱萱。
　　 “小猫猫，你听话，像我一样，做个好孩子，奶奶就不生气了，奶奶就不打你了。”看了一会小猫，萱萱起身就跑，我紧紧跟在后面。
　　 萱萱跑进厨房，掀开了冰柜盖子。我一看，明白了，萱萱要拿冰冻着的小鱼，要用小鱼喂小猫。
　　 小猫刚到我家，什么也不吃。它在萱萱的姨婆家，是被溺养的。萱萱看着小猫不吃不喝，就问妈妈：
　　 “《小猫钓鱼》说，小猫爱吃鱼。婆婆家有鱼，婆婆家有鱼，拿来喂小猫。”
　　 萱萱的外婆家在河边，他们每天都要在河中弄鱼，弄了不少的小鱼，送给我们，给萱萱熬鱼汤喝。小猫来后，萱萱再也不准奶奶弄鱼吃了，给小猫留着。
　　 我抱起萱萱，萱萱侧身进冰柜，伸出小手，拖出了一条小鱼，双脚一触地，就飞跑起来。我赶紧追了出来。
　　 来到小猫身边，我拦着萱萱靠近小猫，萱萱把鱼丢在小猫身边。小猫嗅到了味道，把小嘴伸到了小鱼边，嗅着，慢慢张开小嘴，轻轻启动嘴唇，慢慢地，细细地啃咬着。
　　 萱萱蹲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地看着。
　　 喂养了一周多，小猫和我们渐渐熟了，萱萱去抚摸它，它会乖乖地享受这种满是爱意的抚摸了。
　　 朱老师的奇思妙想又出来了。她把小猫放了，放到楼下去喂养。
　　 到了晚上，小猫没有回来。朱老师一声一声地呼唤，没有回应；萱萱跟着奶奶，也一声一声地呼唤。我们在小街走着，一边走，一边唤，一边问两边的人家，有没有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猫，都说没有。
　　 看来，小猫对我家并不熟悉，还没有把我家当成它的家。
　　 床上，萱萱愁眉苦脸，过一会又问：
　　 “奶奶，小猫会冷吗？会饿吗？”
　　 多问几遍，奶奶就烦了，吼萱萱。被吼了的萱萱低着头，坐在被窝里，不说话，苦着小脸。过了一会，又问我：
　　 “爷爷，小猫冷吗？小猫饿吗？有小鱼吃吗？”
　　 听着充满伤感的问话，我心里酸涩得厉害，我不是可怜小猫，是可怜我家的萱萱。我安慰着说：
　　 “不会的。你看小猫不是不穿衣服吗？你看小猫身上的毛很多，那就是小猫的衣服，保护着小猫不冷。小猫不会挨饿的，小猫除了吃鱼，还要吃老鼠，它饿了会去捉老鼠吃的。”
　　 “哪里有老鼠？我们帮小猫捉。”
　　 看着萱萱扬着的小脸，我伸手揩着小脸上挂着的眼泪，小声说：
　　 “外面山坡上有很多小老鼠，小猫就在山坡上的树中找老鼠呢。”
　　 “爷爷，我们去找小猫好吗？”
　　 “外面黑了，看不见了。你先睡觉觉，我明天带你去找。”
　　 每天都找，都没有找到。
　　 有一天，我们正在街边的人行道走，萱萱突然喊起来：
　　 “小猫！小猫！”
　　 “在哪里？”
　　 萱萱伸手指着山坡，朱老师也说道：
　　 “是一只白猫，是我家那只。”
　　 我抱起萱萱，从楼房间的空地来到了山脚，白色的小猫，躲在山崖上的灌木丛中，回头看着山下的我们，叫着。
　　 “小猫，小猫，我是萱萱，快下来，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朱老师也“咪咪”地唤着，小猫不理睬，叫了两声，一回头，跑上山去了，我们看到小猫了。
　　 萱萱转身往家跑，跑到门口，回头看着我：
　　 “爷爷开门！”
　　 我打开门，萱萱又费力地跨着楼梯，我抱起萱萱往厨房走，萱萱揭开了冰柜盖，我抱起萱萱，萱萱从口袋里拖出了两条小鱼，提着小鱼的萱萱往楼梯跑去，我追上她，抱起她，咚咚地跑下楼，我们来到了小猫出现的山脚，我们把小鱼扔到了小猫出现的山坡上。
　　 我们回家了，萱萱一边走，一边问我：
　　 “小猫会吃吗？小猫找得到我们给她留的鱼吗？”
　　 “能。”我抱着萱萱，点着头，答应着萱萱。
　　 每天去山坡上喂小猫，就成了萱萱的工作。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看到小猫了，我们留给小猫的鱼，就成了蚂蚁的美餐。不知道小猫是死了，还是被谁家给拴起来了。萱萱伤心了好几天，就渐渐忘记了小猫，毕竟是孩子。
　　 突然有一天，朱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小猫在房子后面出现了，到鸡窝处找吃的，瘦得不成样子，她去唤它，去抱它，它温驯得一点不反抗。我怀疑；本来就没喂养熟的猫，怎么会回来呢？
　　 傍晚，萱萱给我打电话：
　　 “爷爷，我家的小猫回来了，奶奶找回来的。”
　　 等我回家，萱萱拉着我就往楼上跑，小猫被拴着，它蜷缩在纸箱中，正在酣睡。
　　 “爷爷，你看，就是我家的小猫。”
　　 我还没有把这猫当成我家的，它到我家只有一周多一点，一得到机会，就毫不犹豫毫不眷恋地跑了。可萱萱已经把这猫当成我家的了。
　　 从毛色，从大小，我都没法肯定它就是我家的猫，也没法否定它，既然萱萱说它是，那就是吧。皮毛很脏很乱，没有一点可爱之处；它不怕我，也不理睬我，睡在朱老师给它做的纸箱中，一动不动。
　　 晚上，萱萱在视频中，高兴地告诉她的小姨婆和小嬢嬢（小姨婆的女儿）：
　　 “我家小猫回来了，奶奶找回来的，奶奶好了不起哟！”
　　 在视频中，萱萱的小姨婆和小嬢嬢都说，就是她们送回家来的小猫，浑身白，但耳朵的毛是灰色的。我一看，还真是。
　　 “这下你相信了吧？爷爷。”
　　 “我相信了。我早就相信了。从乖乖给爷爷打电话时，爷爷就相信了。”
　　 在一个太阳天，朱老师给小猫洗了澡，小猫漂亮多了。这是一只温驯的猫，我们可以触摸它，萱萱也可以触摸它，不知道它在“野猫”生涯中，经历了怎样的灾难，这灾难竟然让它变得这么温驯，再也不像从前那么骄傲和野性了。那时，它不仅勇敢地逃出我家，就连我们每天去给它送吃的，它也不屑于接近我们，等我们走远了，它才出来吃萱萱送给的鱼。
　　 现在，它再也不跑了。或许，它在我家，知道了什么是爱；或许，它知道在我家有萱萱在保护它，我们一家人都得听萱萱的。
　　
　　 五、放养小蝌蚪
　　 不管冠状病毒怎样威胁人，怎样限制着我们的出行，它却没有本事限制植物的生长；到了三月，油菜花照样猛烈地开放。不能到名山大川去，那就到到萱萱的外婆家去，去看油菜花。萱萱的外婆家在一条大河边，单家独户，不会接触其他人，去那里耍两天，安全，也不违反市里的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