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一个人的故地重游 (散文)
四
开发大院回转向北,西侧早先是有一处游泳馆的,当时科大和工大都还没有。游泳馆是收费的,也对外营业,对我们穷学生来讲基本就是个摆设。班里有几个哥们,曾在夜色中结伴翻墙潜入游泳馆。值班人员巡查是拿大灯照一圈,他们就静静的泡水里,很长时间不敢动,上来后冻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游泳馆东侧是篮球场和排球场,铁网围着,我不爱那些运动,不咋去。北侧是在一片低洼地修建的大操场,800米炉渣跑道,中间是足球场、铅球场和沙坑。足球场内一根草都没有,全是灰土。当时,体育课属于自选课,女生多选排球,男生选篮球和足球,居然还有气功。班里唯有全海一人选的气功,见他边练边念念有词,头顶蓝天,脚踩大地,手握抱球状,走八卦步…我选足球的理由,是因为看电视听不懂越位啥的。就在那个跑起来尘土飞扬的球场上,我学会了脚内侧停球等足球技术。
大操场北侧是一家精细化工厂,跟安大应该没啥关系。化工厂东对过是行政楼,北侧就是通往西大门的道路,路北为一片居民区。沿路向东,过行政楼,路北就是大礼堂,红砖拱顶,是电影、典礼、演出的地方。路南是女生宿舍,全封闭管理,有值班阿姨24小时看着大门,男生是绝对进不去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女生宿舍楼的窗外就是一道奇异的风景线,各色的服装包括内衣、文胸在风里飘挂。有时,会有男生站在楼下,一声声喊某个女生的名字,声音是那种曲中人自觉深情款款,别人听起来就觉得忸怩作态的状况。老班、文浩他们曾在寝室里加以夸张模仿,很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效果。可能艺术家本就灵光,也可能被老班膈应过,一天曾亲见过箴躲在墙角,用手拧着下嘴唇吹口哨,一会他漂亮的女朋友就下来了。后来,他改用铁皮哨子,此法虽实用,但并未得以推广。
再往东,路南是挨着眼镜湖的篮球场,路北是一食堂和三食堂。当时,学校有五个食堂,三食堂最大,餐厅约两个篮球场大小,距离我们寝室所在的203宿舍楼最近,吃饭基本都在那。在校期间,总觉得一直都没吃饱过似的,每每最后一节课肚子都会咕咕叫。父亲每月有300多块钱工资,基本上全要供我。每月的生活费都要算着花,最初坚持了一段时间只吃素菜。后来算了一下,这样刻意节俭其实一年也省不了多少钱,索性每周吃2次荤菜约多花5元钱。吃的最多的是红烧带鱼,也有红烧鱼块、古老肉、宫保鸡丁、番茄炒蛋。若是食堂刚刚承包过宴席,会有回炉过的红烧肉。因为是再利用,分量相对多,吃起来解馋。蒜薹肉丝、青椒肉丝、茭白肉丝等,肉就很少,嫌不划算。
小吃一条街有那种大碗的牛肉面,要8元一份。宽宽的手擀面分量很足,配上绿油油的四季青,碗头上盖着三两片黄牛肉,淋上红油,吃的满头大汗,煞是过瘾。偶尔会有外校的乡友来访,纵使囊中羞涩,也要精打细算,带到小吃一条街,青椒土豆丝、番茄炒鸡蛋、肉丝雪里蕻、麻辣豆腐,是最经典的四个菜。也喝酒,夏天一人一瓶雪花啤酒,冬天就喝颍州佳酿。菜不多,最后有一大碗牛肉面,顶饱。只是,这么拽一回,就得一阵子经济紧张。有乡党特别多的同学,后来就学会了一些策略,周末一早就去工大、农大或医大,霍霍自己的老乡。最爱豆腐脑,白若凝脂,上撒萝卜榨菜丁,淋几滴红油,吃起来滑爽似无物。最不爽的是学校的米饭,基本都是那种接近霉变的陈化粮,吃起来味同嚼蜡,且剌嗓子,感觉跟喂猪一样。可恼中午主食只有米饭。整只的烧鸡、烤鸭以及猪蹄,看起来极是诱人,只是没吃过,吃不起。粥基本都是剩米饭再加工,寡淡无味,跟家里的杂粮稀饭差远了。包子荤素都有,只是肉明显不新鲜。食堂里打菜的师傅几乎都有点势利眼,那些漂亮的女生打菜,份量和质量都要好一点,真拉仇恨。班长就建议我们都去4号窗口打菜,大约是女生膈应那师傅戴的假发太油腻吧,那儿人少分量足。老班说:那有啥,他头秃菜又不秃。
五
食堂东南侧,即篮球场东侧就是我们宿舍区,眼下只剩一堆瓦砾。即便是一堆瓦砾,也能感知那种最熟悉的气息。大学时的班级是松散的,但宿舍却是紧密性和集体特征最突出的组织。原本天各一方的几个人,不同的性格与口音,不同的习惯与爱好,一下子被塞进了同一间屋子。相同的性别和年龄,相同的目的和环境,每天朝夕相处,一起学习,一起玩乐,一起分享美食,一起争吵辩论,一起闻同一个臭屁…这么些年来,常常想起我们寝室的兄弟们,每个人的声音、容貌都恍惚如昨,亲切依旧。寝室里七个人,共上下八个床位,一张空的堆放大家的衣物。那时,学校号召创建文明寝室,墙壁一律精心贴了白纸,毛巾整洁,屋内暖瓶、脸盆、鞋子,衣服皆摆放整齐。叠被子是专门学习过先进经验的,整齐到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定了轮流值日制度,每人负责一天的卫生和开水供应。
那年中秋,上午我们一起上课,放学时记不得谁提议一下,中秋为什么不放假呢?不如我们聚餐吧。于是,就找个小饭馆,每人15元的AA制,炒几个菜,喝了啤酒。都有点疲惫,下午集体翘课,让别的寝室羡煞。开学的时候,大家都会带一点家乡的特产,腌姜、糖蒜、红茶、瓜片、米糕糖块、肉丁咸菜,大家一起分享。那时,我的母亲养了几只雁鹅,居然下蛋都是双黄的,煮了带给大家。有次路过南京,全海同学款待,还提起这事呢。
寝室里每个人性格脾气都完全不同。班长既是我的室友,也是我临县的同乡,性格豪爽,情商很高,在处理协调各类关系方面,当年就表现出灵活性与原则性兼具的才干。毕业后,为给他送派遣证,我曾骑自行车去过他家。先到他们县城,再转道他乡下的家里。而且,我们俩家的孩子非常巧合的出生于同年同月同日,一直走动着。全海一手二胡拉的如痴如醉,他参加了校乐队,会有各种慰问、联谊活动,有时候会得到一些零食等慰问品,大家就可以愉快地分而享之。有人请全海做了家教,生活费基本不跟家里要,当时班里唯一自食其力的人。小洪爱唱歌,几乎什么风格的都会。一次联欢晚会,唱的是大阪城的姑娘,边歌边舞,突然的弯腰伸手向朱宗云做出邀请状,气氛煞是热烈。文浩乃班里的大个,爱好篮球,班里不二的中锋人选。2005年,刘喜曾在阜阳组织过一次10人的小聚,寝室去了全海、家枝、老班和我共四个。
如今宿舍拆了,只有门前道旁的法梧还在。毕业至今已经25年过去了,我一个人已经抱不过来了。
原计划向北经小吃一条街左转至北门的计划,因为拆迁那边的路被封了,直接东行至美菱大道,悄然走出校园北门。夕阳已沉,余晖渐隐,城市的灯火里我再次挥别母校。
一个人的故地重游,说不好是寻找还是期待,是追念还是宽慰。半生归来,往事已往,故人渐老。天际有白云飘过蓝天,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