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多恼城(小说)
望着病痛中的女儿,刘星实在是心如刀绞,到最后无计可施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蹲坐在医院的一个角落里,将储存于电话簿里的所有电话通通调出来查看,并逐一评估哪位朋友有帮上自己的可能。也就是在这一刻,一个在电话簿里尘封了很久的电话号码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那是一个被刘星私下里呼作大脸猫的女人的电话。大脸猫曾经是他的一位乘客。说起来,那应该是去年夏天的事了。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刘星这里正开着车在马路上溜达,一个女人招手坐上了他的车。女人非常有"礼貌”,刚一上车就招呼着怀里的孩子喊叔叔好,可是又有谁能够想象的到,就在那一刻,刘星听到的居然是两声狗的叫声。急忙扭头一看,就见女人怀里抱着的哪里是什么孩子啊,分明就是一只哈巴狗呀!
你真会开玩笑。刘星不由得笑了一下。
真好玩,真好玩。而女人发出的则是一连串爽朗的笑音。
也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刘星飞快地瞥望了一眼女人:人到中年,丰乳肥臀,齐眉短发,宽宽的一张阔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眼镜框,乍看上去,实在与动画片里的大脸猫的造型无异。
去哪?大姐。止了笑,刘星问。
随便溜达溜达。
随便溜达溜达?
对,随便溜达溜达。大脸猫也止了笑,随后就拿了一张百元大钞甩了甩说,够不?不够咱再给。
说实在话,他一个开出租车的,又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急忙说够了够了,然后就急匆匆地起了步。就在那天晚上,刘星载着大脸猫几乎走完了宾城所有的海滨,一路上说说笑笑,气氛倒也融洽。只是令刘星万万没有想到的,就在那天晚上大脸猫竟然又请他吃了饭。大脸猫带他去的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参宝汤馆,那个档次在整个宾城都是屈指可数。在它家门口,刘星曾经无数次的拉过客,也曾听客人聊起这里的消费,动辄就是上千元,而且还满不在乎,每当这样的一个时候,在他的心底就会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滋味。平日里,他每天几乎都是饿着肚子收车,然后回家煮碗葱花面,顶奢侈再加进两个荷包蛋。有时,他真想在外面吃份排骨米饭,不仅米饭管饱,而且还有免费的茶水和小菜,只是一想到家庭的窘迫,他便又放弃了。然而让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也有一天坐进那参宝汤馆里去了。美美地享受了一顿,他就把大脸猫送回了家,只是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把大脸猫送回家的他,竟然被大脸猫一下子猫抓鼠儿一样地拿在了手里。
后来,大脸猫又不止一次地约他去过她家。如果说第一次的邂逅算作是艳遇,那么后来的就应该算作是卖身了,因为每次去,大脸猫都会给他不菲的回报。
再后来,刘星也就摸清了大脸猫的底细。其实大脸猫也是有家庭的女人,她的丈夫是一名海员,常年漂泊在外。另外她还有一个孩子,正在外地的一所大学里读书。
再再后来,刘星总觉得这样长期下去实在愧对于妻子,另外也实在惧怕日久生情夜长梦多夜来香变成了带刺的红玫瑰,于是便痛下决心,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将电话号码一换,隐了......
看到大脸猫的电话,希翼的小火苗先是在刘星的眼睛里极亮地闪了一下,顷刻间却又熄灭了。
是救命稻草?还是······
那一刻,刘星实在不敢想象电话接通后的结果。然而为了女儿,穷途末路的他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电话终于接通了,听的出,电话那头的大脸猫对于这深夜里的来电,戒备里又暗含着了几丝兴奋。
谁?这深更半夜的·····
姐,是我,刘···刘星。他声音低的只有自己听的见。
谁?
姐,我是刘星。刘星怯怯的,声音又往上提了提。
噢,姓刘的,原来是你啊。你失踪了那么长时间,怎么现在又想起姐姐来啦?
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事情是这样的,我女儿病了,眼下急着需要一笔住院押金,我手头上紧,实在是掏不出,就想麻烦姐姐帮帮忙。
什么?你女儿病了。在哪?
姐,在市人民医院。
等一等,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刘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在大脸猫并没有和他计较过去。不大一会,大脸猫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并将一沓钱塞在了他的手里。刘星千恩万谢地接了,急忙忙去给女儿办理住院手续。因为有了钱,住院手续很快办好,女儿的点滴也很快打上了。待一切就续,刘星这才又想起大脸猫,想着因为忙碌而怠慢了人家,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再次千恩万谢地谢过,然后送她出门。走到一僻静处,大脸猫突然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冲他说,姓刘的,其实你也不用和我客气,只请你不要再和我玩失踪了好吗?姐姐真的需要你。说完这一句,又冲他抛了个媚眼,然后一转身坐进一辆在医院门口趴活的出租车,消失在夜色中的茫茫雨雾里。
望着大脸猫离去的方向,刘星在医院门口茫然了好半天,然后才回到女儿的病房里去。已经好转的女儿一见到爸爸,就哭丧着问,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啊?刘星这才又想起妻子,就将电话打过去,无奈妻子的电话依旧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又过了一段时间,点滴打完,刘星见女儿的病情基本上稳定了下来,就想着回家取毛巾暖瓶口杯之类的东西回来,于是向同病房的一位病人家属叮嘱几句,要他帮忙照望一下孩子,然后再叮嘱女儿几句,就从医院里走出来。
刘星急匆匆赶到家,取了东西,又急匆匆往回赶。小区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小汽车,风摇树影,透过路灯朦胧的灯光,就瞥见汽车的前排座上一对男女正忘情地亲吻。噢,天呐!他万万没有想到:车里的女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妻子颜云。
他僵立在雨中,随着手中雨伞的飘落,泪水便混合着雨水一起模糊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