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狼刀(小说)
“报告指导员,江文才没骗你,是我让他这么写的。我五岁那年,跟着爹娘逃荒到了草原上。一路上爹娘省下干粮给我吃,后来爹娘饿死了,我被阿爸嘎救了。阿爸嘎不仅把我养大,还教会我骑马打枪和铁匠的手艺。我爹娘是汉族人,所以我生下来就是汉人。乌力吉阿爸嘎救了我的命又把我养大,我也一直把他当成是我爹,阿巴嘎是蒙族人,所以我也是蒙族人。”
曹大山拍着莫日根的肩膀说:“不管是哪个民族的,也不管姓啥叫啥,只要到了队伍上就都是亲兄弟。老郑,就这样记录吧。关山海!”
“到!”
一排长关山海应声而至,曹连长对关山海说道:“莫日根同志编入一排一班。”
“是!”
四
当关山海亲自把莫日根送到一班时,一班长姚宝才领着没出任务的战士们来了个列队欢迎。
“一班长,莫日根交给你了,把你会的那些都教给他。莫日根,你先熟悉情况,后天开始参加训练。好好跟一班长和战友们学,打鬼子不能只凭勇敢,本领也很重要哇!”
“排长,我记住了。”
关山海走后,姚宝才把一杆步骑枪递给莫日根。
“班长,我有盒子炮。”
“盒子炮近战厉害,打远还得用这个。这是日本造四四式步骑枪,别看枪身短可射程却比三八式还多四十米。以前打过枪没?”
“打过老套筒。”
姚宝才竖起大拇指说:“莫日根,你就是块当兵的料儿。来,这是你的铺位。这是咱们班的战友,以后大家都是亲兄弟。这是柱子,他是栓子……”
就在莫日根熟悉战友的时候,大笨狗哈日巴日蹿进门来,它蹿上了莫日根的床铺,然后大模大样地趴在那呲哈呲哈地吐着舌头。
姚宝才问莫日根:“这狗叫啥名儿?”
“哈日巴日,就是黑虎的意思。”
“这名好,叫着顺口也威风。同志们,黑虎也是咱班的一员了。莫日根,以后教教黑虎,让它跟着咱们一起站岗放哨。”
“好嘞。”
一眨眼大半个月过去了,莫日根很快适应了部队生活。一连的干部战士们也都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从不叫苦叫累,学啥都是一学就会的小战友。
和莫日根关系最亲密的人是江文才,两人是同年出生,江文才只比莫日根大一个月,所以哥俩能聊到一起玩到一起。莫日根教江文才骑马、套兔子,江文才手把手地教莫日根学写字。小哥俩天天泡在一起,好得就跟亲兄弟似的,就连大笨狗哈日巴日都听江文才的话了。
九月里的一天凌晨,江文才奉命吹响了集合号。只用了十几分钟,一连的战士们就在连部门前集合完毕。
“同志们,现在的斗争形势很严峻。根据地周围日、伪、顽、会、匪,各种敌对势力气焰嚣张。为尽快打开局面,上级命令我们立刻展开战斗行动!出发!”
连长和指导员走在队伍最前面,一班紧跟在连长和指导员身后。莫日根回头看了一眼,他发现留守驻地的江文才有些沮丧。
莫日根冲江文才喊:“我给你弄把马刀!”
“要鬼子官儿的!”
“保证给你弄回来,别忘了去看猎夹和猎套。”
“知道啦。”
队伍里响起一阵笑声,指导员回头看了一眼莫日根说:“行,勇气可嘉。”
出了喇叭沟之后,莫日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只见一队队的八路军骑兵从一条条山沟里鱼贯而出,逐渐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姚宝才对莫日根说:“看见没,那是二连的,那是三连的,加在一起就是咱们一营。看见那边山坡上的人没,那是营长和教导员他们。”
各连到齐,副营长整队之后下令开拔。一连走在全营的最前面,而莫日根则成了全营最耀眼的兵。莫日根骑的枣红马是纯种的河套马,比周围的马高出一头,显得神骏无比。莫日根的肩上斜挎两把长家伙,一把是步骑枪,一把就是狼刀。除了两把长家伙之外,莫日根的腰间还有两样短家伙。左边是一把盒子炮,右边是两颗插在弹袋内的手榴弹。
这一身装备比不少老兵都强,就是子弹和手榴弹少点儿,所以莫日根一边抠着自己的子弹袋和手榴弹带一边小声嘀咕着。
姚宝才说:“别嘀咕了,八路军就这条件。记住,打起来的时候子弹必须留两发备用,手榴弹听命令再扔。打完三枪后,就拔刀跟着我冲。冲得越快,子弹越打不着你。”
“班长,咱八路军啥时候能子弹随便打手榴弹随便扔啊?”
“等咱八路军强大的时候!”
“那现在咋办?”
姚宝才没有直接回答莫日根的话。他笑了笑说:“文才教你的游击队歌忘啦?”
“没忘啊。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个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在那密密的树林里,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在那高高的山岗上,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莫日根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一连的战友们忍不住跟着他唱了起来。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我们生长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无论谁要抢占去,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全营的战士们齐声高唱,歌声响彻山谷,战士们在火红的战旗指引下精神抖擞地催马前进。山坡之上,立马战旗之下的一营长笑了。他问曹连长:“那个兵就是莫日根?”
“报告营长,就是他!”
“这兵不错,给我好好地锤炼他!”
“是!”
五
陶里是草原上的一座小城,经过几百年的风雨侵蚀,砖石的城墙早已变成了高矮不一的土围子。南北两个城门早已坍塌成了两个豁口,一条大路从北豁口进南豁口出,一直通往乌兰布花镇和吴林县城。
乌兰布花是远近闻名的贸易集散地,如今却成了日军和伪蒙军的物资储备地。为保证乌兰布花镇和吴林县城的安全,日军在陶里驻扎了一个小队,伪蒙军一个中队。
日军在城北的土围子上布置了机枪火力,还用带刺的铁丝网把陶里围了一圈儿,铁丝网外面又挖了一道又深又宽的沟,用以迟滞步兵和骑兵的冲锋。南北两个豁口都设了路障,还建了碉堡和掩体,布置了交叉火力。现在的陶里就像一颗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根据地的门口,骑兵支队想要打开局面、拓展根据地范围,即必须先拔掉陶里这颗钉子。
但是这个钉子并不好拔,因为草原上地势平坦。陶里城的位置相对较高,土围子上视野开阔,可以充分发挥机枪火力的优势。在没有炮火支援的情况下,强攻陶里肯定会损失不小。
在攻打陶里之前,一营先将陶里附近的日伪势力清扫了一遍,又故意放任一些日伪汉奸逃向陶里。如此一来就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为接下来要实施的虎口拔牙战术做了极好的铺垫。
一营长制定的战术是派一支部队扮做伪军混进陶里,迅速控制北豁口和日军机枪阵地,为营主力发起冲锋扫清障碍。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要交给一连,曹大山当即决定亲率一排执行任务,郑怀义率领二、三排负责接应。
通往陶里北豁口的大路上出现了三十多个伪蒙军骑兵,走在前面的是伪蒙军中队长马三炮。马三炮被曹大山和关山海夹在中间,姚宝才则跟在他的身后。
“马三炮,见了小鬼子知道咋说不?”
“知道知道,您的话我都记着呢。您放心,错不了。”
“别耍心眼儿,敢给鬼子通风报信儿立刻送你见阎王!”
“不敢不敢。”
一行人马靠近了北豁口,一个鬼子少尉喊道:“站住!什么的干活!”
“村田太君,我是旗下营的马三炮哇。被八路给围了,我是拼死冲出来的。您看我这一身血呀,我那一个中队的弟兄就剩下这么几个了呀。”
“马桑,八路的多少人?”
“老多了,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啊,全是骑兵啊!打枪可准了,枪枪要命啊!”
村田少尉还要再问,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村田君,让他们进来吧。”
“嗨伊!马桑,你们的快快的。”
“谢谢村田太君,谢谢井上太君。”
路障被挪开,马三炮领着人走进豁口。在豁口的阴凉处,一个鬼子中尉骑在马上看着马三炮他们。马三炮催马上前,掏出香烟殷勤地送到鬼子中尉面前。
“井上太君辛苦了。”
“呦西。”
井上接过香烟叼在嘴上,马三炮赶紧擦着火柴双手护着送过去。井上叼着烟凑过去对火,他无意间瞥了一眼从他面前走过的这些伪蒙军,可就是这一瞥却让井上的心顿时狂跳不止,因为他看到一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这双眼里射出的目光如刀似剑,那眼神中蕴含着的刻骨仇恨和冲天杀气让井上浑身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他连忙直起身子迅速找到了那两道目光的主人。
“你的,叫什么!”
一阵风吹来,莫日根的裹刀布突然散开,井上一眼就看到了刀柄上的那颗狼头。
“莫日根!”
“井上敬二!”
仓啷!唰!
狼刀出鞘,带着尖锐的啸声和一道寒光从空中闪电般劈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紧跟着就听到一声惨叫。鲜血喷涌而出,斗大的人头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然而被狼刀砍了脑袋的不是井上敬二而是马三炮,井上敬二在关键时刻把马三炮拽过来挡在自己面前,他则借此机会催马就跑。
“有种别跑!”
莫日根拍马抡刀,奋起直追。
“八嘎!射击!”
呯!
村田少尉只喊了这么一句就被姚宝才一枪击中脑门。曹大山大吼一声:“给我打!”
呯呯呯!轰轰!
眨眼之间人喊马嘶,枪声大作,北豁口顿时乱成一团。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陶里城外的郑怀义拔刀大吼:“吹冲锋号号!拔刀!进攻!”
嘀嘀哒嘀嘀!
嘹亮的冲锋号声中,一连的战士们高举马刀催马狂奔,如旋风般扫过大地,又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冲向北豁口。紧跟着,全营也发起了冲锋。
井上敬二拼命地逃,莫日根发了疯似的追。井上一边跑一边召唤旁边的鬼子拦阻莫日根。可没想到莫日根的狼刀比马还快,那些试图拦阻莫日根的鬼子不是被砍了脑袋,就是被削断了胳膊。此时的莫日根就像长坂坡上的赵子龙一样,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陶里城本来就不大,两人又都是策马狂奔,眨眼之间就一前一后冲到了南豁口。来不及挪开路障了,井上一提马缰连人带马直接从路障上方蹿了过去。井上刚一落地,莫日根和他的枣红马就紧跟着蹿到了空中。此时的莫日根就像是杀神从天而降,吓得井上连枪都顾不得掏,扭头催马就逃。莫日根紧随井上而去,当俩人奔出百米之后,守南豁口的鬼子和伪军才想起开枪。然而,莫日根和井上早已跑没影了。
六
呯,呯呯!
井上的手枪卡壳了,打出去的三发子弹也没伤到莫日根。眼看着莫日根越追越近,井上感觉脖子发凉,头皮发炸。井上敬二被莫日根追急眼了,他抽出马刀调转马头大喊:“莫日根,我向你发出挑战,我要和你公平一战!”
莫日根一看井上拔刀相向,立刻勒住枣红马,将手中狼刀指向井上敬二。
“井上敬二,拿命来!杀!”
莫日根手举狼刀催马冲向井上敬二,井上敬二大吼一声高举马刀冲向莫日根。两匹战马犹如两股旋风一样冲向对方,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井上的马刀和莫日根的狼刀同时劈下。
当!
马刀和狼刀在空中相撞发出了震耳的声响,火星儿迸射四溅。没等火星儿落地,两匹战马已各自奔出百步之外并调转马头相对而立。
莫日根扫了一眼狼刀,只见狼刀锋刃不损,刀光耀眼,只是血槽里的颜色有些发暗。
“阿爸嘎说过,护身刀见了血就有了灵性。阿爸嘎、满都拉图大叔,我一定要亲手砍了井上的脑袋!”
说完之后,莫日根爆喝一声高举狼刀杀向井上敬二。
刚才那一刀震得井上敬二的手腕发麻,狼刀那锐利的刀尖差点就将井上敬二的肚子切开,这让井上敬二意识到狼刀不仅长度超过了他用的三二式骑兵刀,而且也比骑兵刀厚重。
井上敬二在武器长度、力量和勇气上都不占优,唯有在作战经验上能超过莫日根。面对猎豹一样扑来的莫日根,井上敬二的心里有了算计。
双方急速对冲,当两匹马的马头交错的一刹那,井上敬二的上身猛得向右倾斜,马刀由劈变为直刺。这是为了避免和狼刀对撞,消除在长度和重量上的劣势。为了能一击得手也为了能迷惑莫日根,在出刀之前,井上敬二一直保持着劈刀的预备姿势。当马刀出其不意地刺向莫日根的右肋时,井上敬二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冷笑。
对手突然变招的确出乎意料,但莫日根并未慌张而是迅速做出了反应。只见他的手腕迅速翻转,狼刀带着一道弧光由劈改为反撩。
当的一声,两把刀撞在一起。自下而上的反撩之力,加上双方战马对冲带来的巨大惯性,让井上敬二的马刀被莫日根的狼刀高高架起。随着位置的变化,井上敬二的马刀由正手直刺变为反手被压制。马刀的护手圈限制了手腕的灵活性,让井上敬二的马刀如同被锁死了一样没法做出任何劈砍动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刀抽回来,蓄力后再反手削出去。
在狼刀和马刀的刀刃相互摩擦声中,两把刀迅速分离。没等井上敬二蓄力反削,莫日根高举的右手猛地砸了下来,刀柄末端的狼头狠狠地捶在井上敬二的肩上。
万里江山为燕客,潇湘不到醉哦诗。
天晴更觉秦云态,丘壑堪容蒲柳姿。
妙笔生花编者按,春风化雨梦云期。
人间独有心空霁,似醉陶然又似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