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文远用手掌轻轻拍着赵鹏翔的手臂：姥爷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有放下粮画。姥爷相信你，一定会做好选择。
　　
　　 34
　　 一个星期过去，赵凭轩已经出院，返回赵屯的家里。家里已经翻盖成二层小楼。院子里的配房也是崭新的。角落里、窗前、影壁墙前，养着花，地上铺着地板砖，整洁一新。院子里还保留着两棵老枣树。
　　 出院后，赵凭轩有脑溢血后遗症，行动还不太方便。赵鹏翔扶着赵凭轩在院子里挪动，看赵凭轩步子迈得过快，说：爹，您悠着点儿，咱慢慢恢复，别着急。
　　 赵凭轩吐词不清地说：我能不急吗……我快点儿恢复好……你就能赶紧……回深圳了……你挣人家……私立学校的钱……也不能老这么拖着啊！
　　 赵鹏翔：心急吃不了热米饭，您越急可能恢复得越缓慢呢。爹！来，咱到枣树跟前来，拉拉胳膊，伸伸筋骨。
　　 赵鹏翔扶着赵凭轩走近一棵枣树。赵凭轩一上一下，缓慢地拉着胳膊。赵鹏翔在一旁满脸微笑地看着。
　　 35
　　 夜里，赵屯赵鹏翔老家的院子里，赵鹏翔和已经赶回深圳的王怡欣手机通话：老婆，已经正常上班了吧？
　　 王怡欣：已经上班了。我又给你向学校续了假，不过，你可不能拖得时间太长了啊。
　　 赵鹏翔：放心，我已经打听好，县养老中心还有房间，适当时机，把二老送进养老院，我就返回深圳。小南和他姥爷姥姥都好吗？
　　 王怡欣：都挺好，你只要安顿好，尽快返回深圳就行。
　　 赵鹏翔：老婆，我有一件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算啦，等我到深圳再说吧。挂了啊。
　　 36
　　 夜里，赵鹏翔和庄玉华在客厅里交谈。赵凭轩在卧室里睡下了。
　　 赵鹏翔：娘，有件事儿，我想先跟您商量商量。
　　 庄玉华：啥事儿啦，儿子？
　　 赵鹏翔：金楠叔叔告诉我，明年四月份，市里要趁牡丹花会期间举办一个博览会，县领导想把粮画作为一个项目推荐到市里，参加展览，如果参加了，可能扩大社会影响，也会带来一定的经济效益。可是，如果我还在深圳，就没办法申报，我必须回到老家来，才能参加。这事儿，我心里很犹豫，本来，在深圳干得好好的，收入也不错，要是回来，就得从零做起……
　　 庄玉华：儿唻，这事你可得细琢磨，你要回来，怡欣和小南怎么办？
　　 赵鹏翔：是啊，我也发愁呢。这几天，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姥爷的身影总在我身边晃荡。不回来，总觉得对不起姥爷。
　　 庄玉华：儿唻，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你姥爷咧嘱托。这事儿啊，你自己是主心骨，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要不，你先去问问你姥爷？
　　 赵鹏翔：娘，我也不瞒您啦，我上一次去探望姥爷，已经请教过他老人家啦。
　　 庄玉华：你姥爷怎么说？
　　 赵鹏翔：我姥爷就问我，是粮画在我心里的分量重，还是家庭的分量重？我只好老实回答，粮画的分量重。我姥爷就表态，支持我回来做好粮画。
　　 庄玉华：儿唻，你姥爷是个老文化人，啥事儿比你娘看得明白。既然他说了，你就听你姥爷咧吧。娘也知道，你是个孝顺儿子，也想让怡欣和小南过好日子。为了你姥爷和你心里咧一份念想，娘支持你。
　　 赵鹏翔动情地说：娘，还是你了解儿子啊。我还想着，回来，照顾起来您二老，也方便。
　　 庄玉华：儿唻，现在生活好多啦，俺老两口你倒不用太操心。你不是说了吗？你已经打听好养老院。俺俩住那里，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着，还不就享了大福啦。我这身体越活越瓷实，你爹也恢复咧挺快。俺俩，你不用太挂念。
　　 赵鹏翔：你这一说，我心里更有底了。
　　 庄玉华：儿唻，你还真不能脑瓜子一热，莽撞行事。你得把你媳妇和儿子安顿好。还得让怡欣打心眼里理解你，支持你。你爹那，我先给他透个信儿，他一开始可能不理解，发急。慢慢会想通咧。
　　 赵鹏翔：好，娘，那就拜托你啦。
　　 庄玉华：儿唻，说这外套话，拿你娘当外人啦？
　　 赵鹏翔：娘，那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安顿好你们，回到深圳，我慢慢做怡欣的工作。时间不早啦，您老睡吧。
　　 庄玉华：你也早睡吧，老娘这几天都看出来，你心里有事儿，没有休息好。
　　 37
　　 县某养老中心。有一座五层楼高的崭新大楼，老人住宿、吃饭、娱乐一体化。楼前，是一片小广场。大楼两侧，一侧是体育场，有许多活动器材，老人可以在里面健身，还有一个门球场。一册是小公园，树木花草，亭榭回廊，供老人散步，赏景。
　　 一位女服务人员打开一扇门，赵鹏翔扶着赵凭轩，和庄玉华一起，走进大楼内一间房间。房间虽不大，但窗明几净，两张单人床，床上用品崭新、还有电视。
　　 赵鹏翔：怎么样，二老，还可以吧？
　　 庄玉华拍着崭新的床铺，说：挺好，挺好。怪干净咧。
　　 赵凭轩脸上堆满微笑，口齿还不太清晰地回应着庄玉华：嗯……嗯……不孬！
　　 女服务员：大爷，大娘，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您二老常住的房间，我就是您们二老的房间服务员，有啥事儿，随时找我。床铺，我们会定期换洗，你们需要换洗的衣服，也交给我们就行。身体不舒服，赶紧告诉我，咱们这里有医生，小病小灾的，他们就能跟您看好。
　　 庄玉华：谢谢闺女啦，以后不少麻烦你。
　　 女服务员：放心吧，二老到了这里，一样是到了家。那好，你们先休息休息，我就下去了。
　　 赵鹏翔：谢谢大姐，二老以后就交给你们啦。
　　 女服务员走了之后，庄玉华对赵凭轩：老头子，咱儿子是孝顺儿子吧？看安排得多好。
　　 赵凭轩点头：嗯……嗯……
　　 庄玉华：我跟你说的咱儿子想回来弄粮画这事儿，既然他姥爷都表态支持，你也顺着咱儿子的心愿，别让孩子为难，中不？
　　 赵凭轩：中是中……可别鸡飞蛋打咯。
　　 赵鹏翔：你放心，爹，我都三十多了，肯定不能因为要回老家来搞粮画，牺牲怡欣和小南的幸福，更得保证您二老的幸福晚年。
　　 38
　　 夜。深圳。赵鹏翔家。卧室里，开着床灯。赵鹏翔和王怡欣穿着睡衣并肩坐在床上。
　　 王怡欣：我说呢，你那一次从老家打电话，说要跟我商量事儿，又咽进肚子里了。原来是这件事儿啦？我猜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大概跟粮画有关。
　　 赵鹏翔笑哈哈地拍着王怡欣的肩膀：那是，你就是钻进我肚子里的孙大圣，还有一双火眼金睛，我的心思，不用说，你保准也会猜个八九不离十。
　　 王怡欣拍了赵鹏翔一下手，翻了一下白眼，撇着嘴：别拍马屁，你现在可不是单身狗，一甩手，溜达哪儿都行。别忘了，还有我和你儿子俩呢。怎么，想把我娘俩甩了？
　　 赵鹏翔搂住王怡欣的肩膀：看老婆说的，这天底下，除了爹娘，我最不能甩的，就是老婆和儿子啊！
　　 王怡欣半推半就：那你说，咋办？
　　 赵鹏翔：老婆，我也不是二马蛋子啦，我不能光凭一腔热血，啥都不管不顾。我想趁着这次参展，自己先回老家去趟趟路，你娘俩依然在深圳，坚守堡垒。如果成功了，等粮画既有社会效益又有经济效益之后，咱们再商量。不行，我就勒马回深圳。老婆大人，您觉得是否可行，请颁布圣旨。
　　 王怡欣噗嗤一笑：瞎贫嘴！俺还不知道你的心事啊？粮画才是一直悬在你头上的圣旨呢。
　　 赵鹏翔：还是老婆大人打心眼里理解我。这么说，老婆大人这是御批了？
　　 王怡欣：我可没这么说啊！
　　 赵鹏翔：说不说，小臣都这么理解了。来吧，久别胜新婚，咱关灯吧！
　　 赵鹏翔一手把灯关灭，抱住王怡欣亲热起来。
　　 39
　　 深圳。某咖啡馆。赵鹏翔和刘远达对坐，边喝咖啡边聊天。
　　 刘远达：你的心情我理解，做好粮画一直是你心中的理想。粮画在深圳卖得再好，但是它的根却扎在你家乡。只有在那里，才能真正体现粮画的地方民间艺术特色。
　　 赵鹏翔：其实，这一次回去，究竟前景如何，我心里也没底，但是，不回去，粮画就没法参展，我确实不甘心。
　　 刘远达：现在整个国家，都在追赶深圳速度，不但物质文明建设高速发展，而且精神文明建设也在产生质的飞跃。你家乡，也一定今非昔比。从当地政府督促粮画参展这件事看，粮画在你家乡的窘境，应该已经成为过去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还是应该把握这次机会，要么，错过机会，你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赵鹏翔：我怕的就是将来吃后悔药。要不，我就先回去探探路，如果情况好，再说下一步。
　　 刘远达：好的。我还有一个设想，如果情况不错，需要扩大规模，办公司，我可以投资。咱俩合股，我出钱，你出艺术。
　　 赵鹏翔：那就太感谢啦。回去以后，我会与你经常联系，等条件成熟了，咱们再商量下一步。
　　 刘远达：好，祝你回去以后马到成功。不过，我还是希望，下一段时间，你能够同时保证画廊里的粮画货源充足。
　　 赵鹏翔：这个你放心，如果白天忙，我晚上多干会儿就是了。以最快的速度给你邮寄过来，一定保证产品正常供应。再说了，我可以勾勒好图案，寄过来，让怡欣粘贴种籽，装画框。现在，她粘贴和装裱的技术，可是不亚于我哦！
　　 刘远达站起来，与赵鹏翔握手：太好了！等着你的好消息。
　　 40
　　 东明某乡镇。镇长张鸿飞的办公室。一张大办公桌。一圈沙发，茶几。
　　 张鸿飞走到门口和金楠及赵鹏翔握手。
　　 张鸿飞：欢迎金站长大驾光临。欢迎老同学。
　　 然后，在张鸿飞的礼让下，二人就座。
　　 金楠：你们是同学？
　　 张鸿飞：可不是嘛，俺俩小时候就在同一个小学上过学；高中，同一年级，不同班。合得来。小学时期，我就看过他的粮画，佩服得五体投地呢。不信，让鹏翔说。
　　 赵鹏翔：真的，俺俩就差八拜之交了。
　　 金楠：这可太巧了！看起来，我这牵线塔桥的人可以省掉很多口舌了。
　　 张鸿飞：来来来，二位先坐下，咱们慢慢谈。
　　 三人在沙发上就座。
　　 张鸿飞：关于粮画参加市里博览会的事儿，金站长早就跟我沟通了县领导的意思。鹏翔呢，也跟我打电话讲了好几次了。需要我们镇里做什么，两位尽管开口说。
　　 金楠：作品呢，鹏翔已经得差不多了，我已经看了，挺不错。推荐到市里，批准参展的可能性挺大。现在，就需要先从乡镇这里开始立项申报，再县里、市里逐层上报。这件事儿，需要镇里有专人抓。
　　 张鸿飞：我和镇党委王书记结合了。粮画参展，是提升我们镇里精神文明建设水平和知名度的一个极好契机，我们不但要派一个副镇长和文化站工作人员靠上去主抓，还要由我挂帅，成立专门小组，争取这件事一举成功。
　　 赵鹏翔：那就太感谢老同学了。
　　 金楠：这我就放心了。
　　 41
　　 市牡丹花会期间。各式各样的牡丹盛开，争奇斗艳。牡丹园里，游人如织。
　　 最大的牡丹园对过，市最大的展览馆里，正举办农林产品展销博览会。地方农林畜牧产品，加工产品——诸如医药、食用油、酒类、罐装或者袋装食品等，工艺品——条编、雕刻等，琳琅满目，各有特色。粮画展台在非常显眼的区域。展台前，熙熙攘攘，有很多人在观看展览，有些人当场就买了粮画作品。三个女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着。赵鹏翔也站在展台后面，面带微笑。
　　 男中年游客甲指着一幅牡丹图：那一幅牡丹图，请拿过来，让我看看。
　　 女工作人员甲取过来，递给游客甲。
　　 男游客甲：你能给我介绍一下粮画的艺术特点吗？
　　 女工作人员甲：好啊。粮画，是在勾勒好图案之后，将粮食种子或者其他经济作物的种子再粘贴上去。
　　 游客甲：把种子粘上去，时间长了，会不会发霉，脱胶、褪颜色？
　　 赵鹏翔笑盈盈走过来：您放心，我们经过许多道工艺流程，已经做了防霉、防脱胶、防氧化等处理，可以长时间保持画面完好无损。
　　 游客甲：能介绍一下这幅牡丹都是什么种子粘贴的？
　　 赵鹏翔走上前来，微笑着介绍：你看，牡丹叶，主要是绿豆。红花，是红小豆。其它红颜色的种子，有高粱、枸杞，还有一些花卉种子。黄颜色的，主要是小米。白色的，主要是大米中的粳米，牡丹的梗和茎，主要是大豆、小麦、薏米等。
　　 游客甲：确实很有特色，我买了。
　　 赵鹏翔：谢谢！
　　 女工作人员甲忙着包装、结算。
　　 另外两个工作人员也忙着售卖粮画，忙得不亦乐乎。
　　 金楠和张鸿飞走过来。赵鹏翔急忙迎接。
　　 金楠：鹏翔，这场面，有点儿像春天里的一把火啊！
　　 赵鹏翔：金叔叔，确实有点儿超乎想象。
　　 张鸿飞：老同学，你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放心，以后，一定会芝麻开花节节高！
　　 赵鹏翔：那就借老同学吉言吧。
　　 三人开怀大笑。
　　 42
　　 夜。县城。灯光璀璨，车流如潮。
　　 某小酒馆。一间单间房里。金楠、张鸿飞、赵鹏翔三人围坐一起。餐桌上，摆了六盘比较简单的下酒菜。一瓶白酒，已经打开，倒去了一部分。三个人每人前面都有一个透明酒杯，每杯里面都斟了半杯酒。
　　 赵鹏翔：我今天把金叔叔和老同学鸿飞请过来，是表达我发自内心的谢意。这次在市里博览会上的成功，全都亏了金叔叔的引路和指点，也多亏了老同学的鼎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