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二哥(散文)
“哥,你还记得我怕毛毛虫呀?”我边躲边说。
“当然记得了。小时候我们在后山玩,你被洋喇子蛰到了,胳膊又红又肿。一直哭,从那以后你就怕洋喇子,肉乎乎的大豆虫你反倒不怕。”
“嗯嗯,哥,你记性真好。”我心里很温暖。
走到楼道口,二哥说:“静儿,你先上吧。哥得歇一会儿。”
我只顾着回忆了,忘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便说:“我也有点儿累了,不急,哥,咱们慢慢上!”走到七楼顶,二哥歇了三次。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我记忆中的老样子。只可惜,哥和嫂子原来住的这个三室一厅的大房子门紧闭着。走上楼顶,惊动几只鸽子扑扇着翅膀飞走了。旁边有两个很大的鸽子笼。二哥打开偏厦子的门,顺手打开灯,只见差不多六平方的屋子,放了一张床,哥低着头走进去,我的头基本上就是顶在房顶。
“哥,你就住这儿。”我心里很酸,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嗯嗯,是不是挺好的,活了一辈子。有饭吃,有地方住就挺好的。”
我一时语噎,不知道怎么接下面的话。稍坐了一会,就借故离开了。我实在待不下去,不仅仅因为偏厦子逼仄狭窄,而且,心里也堵得慌。
下楼时,我注意到楼道上搭了一个台放着炉具,二哥偶尔煮点东西。小红嫂子如果包饺子,就放一盘在这台上。楼顶的门,二哥安了一个铁栅门,出去的时候就用很粗的链子拴着锁上,不是怕丢东西,是怕城建来拆掉这违章建筑。他还是这么横,一把大砍刀在旁边放着。
我担忧地说:“二哥,你现在可要冷静啊!”
他笑着说:“静儿,二哥心里有数,不会蛮来的!他们要是来拆啊,反正我也没地方住,就从七楼跳下去。”
二哥在那里住了将近二十年,街坊邻居都了解他的为人,说得出做得到。所以,拆迁的人也不好过于强硬,就这么拖着。
小红嫂子也没改嫁,离婚的原因我没敢细问,嫂子跟儿子一起过。她身体好像也不太好,得了一种无法治愈的病,好像跟肾有关,我忘了是什么名字了。二哥说,只要他攒了一些钱,就给儿子,交给他妈妈去看病。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二哥,曾经那个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曾经那个门庭若市、朋友吆三喝四地在阳台上喝酒的场景……
我不想再回忆,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簌簌下落。
晚上,在墙壁灯的光晕下,我一边回忆,一边把二哥的事写了出来,可我始终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结尾来,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二哥,评价他的一生。谁又能给人生下一个定义呢?
写于2020年8月28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