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忆】翻过那座高山(小说)
有病就得医治,冬阳陪云霞去贵阳去长沙大医院看专家门诊,专家诊断云霞有抑郁症,开了药,叮嘱家人多陪伴。云霞服了药,也不见好转,还有轻生的念头,把冬阳吓得够呛。冬阳决定带她去重庆,再不行,就去北京,不管花多少钱,必须把病治好。
从重庆回来的路上,冬阳在企业微信群里看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红太阳煤矿又复工了,而且不再托管,矿上自己干,大量需要人。杨科长喊大家回去。到家后的第二天,冬阳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红太阳煤矿,久违了,有种到家的感觉。原来,承托方自己垫钱将剩余的基建工程完工,并建成投产。期间,他们自己掏钱自己干活,忘了自己是乙方,根本不服矿上监管。重生产,轻安全,有些为所欲为。双方关系日趋恶化,更有甚者,他们竟然唆使外人堵工(后来事实证明,他们不想干了,又不愿提出来,进而有意为之),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双方终于撕破脸皮,终止合作。
袁华也回来了。冬阳离开麻场煤矿后的第二个月,袁华也离开了许老板。他俩仍然都在技术科,袁华是技术主管,冬阳归他管。冬阳笑他俩是前世有缘,哪儿都有他,总在一个锅里搅合。
时间一晃两年过去了,一天,出事了,出大事了。在一次县能源局安全检查中,无意中发现四区段轨道石门断面小了,不能满足安全使用的要求,属于重大隐患,必须整改。轨道石门为锚网喷支护,现已施工四百多米,如果全断面扩刷,施工难度大,比重新掘一条巷道难度还大。不仅浪费八、九十万元,也给生产带来很大影响。矿上追究责任,是袁华设计的,作为技术主管,负主要责任。袁华想甩锅,找替罪羊,求冬阳帮忙,要冬阳说是自己设计的。他不想被撤职,这样太没面子。他说冬阳到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
冬阳断然拒绝,说,作为朋友,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不能牵扯在一起。这锅,我不能背,也背不动。
袁华说,给六千块钱,咋样?
冬阳还是摇头。
袁华很不高兴,说他不够意思,不够朋友。那段时间,对冬阳爱理不理。最后,袁华被撤职,罚款一万元。颜面扫地。
杨科长被提拔为副总工程师,过几天就下发红头文件。孙矿长找冬阳谈话,打算提拔他为技术科副科长,主持工作。冬阳抑制住内心的兴奋,终于得到领导的认可,表面上镇定自若,不露声色。
对冬阳来说真是多喜临门,云霞不仅抑郁症得到康复,找回了先前的自己,教学水平又上了一层楼,学生的优秀率名列前茅,被评为县优秀教师。县三中点名要她,从而顺利调入三中。更值得拍手称快的,那豪横的校长因贪污、受贿以及生活作风问题被人检举,被撤职查办。
冬阳把自己将被提拔的事告知云霞,想让她高兴。云霞暗喜,故装平静,却冷不丁地问,阿朱是谁?
阿、阿朱?你问这个干嘛?冬阳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不晓得如何回答。这问得太突兀,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何况都过去两三年了,虽然偶尔与阿朱微信联系,但并未见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旧账重提,几个意思?见云霞两眼盯住自己,如芒刺在背,只得实话实说,就是在小煤窑干活时,大门口对面超市的老板。他没说是老板娘。
哈哈哈。云霞得意地笑起来,说,三年前我就晓得了。
三年前你就晓得了?!冬阳惊愕不已,额头直冒虚汗。
不就是《天龙八部》里的阿朱,还能有谁。哈哈哈。云霞止不住笑道,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是啊,是啊,武侠看多了。冬阳吓出一身冷汗,连忙附和。他不怕说出真相,而是怕云霞受刺激,担心病情有反复。
出入意料的是,冬阳申请辞职。前途如此一片光明,竟然提出辞职,有人唏嘘,有人惋惜,有人不解。杨科长(副总工程师的任命文件还没下发)亲自做思想工作,极力挽留。
临走的前一天,袁华请客为冬阳送行。冬阳说就别请客了,干脆陪我爬东边那座高山,这是我多年的夙愿。否则,心有遗憾。
红太阳煤矿四面环山,尤其是东边的山最高,山势陡峭,几条山脊倾泻而下。清晨,薄雾缥缈,如梦似幻,九点多太阳才从东边山顶气喘吁吁地探出头来。下午,太阳早早落到山的背后,天空如海一般湛蓝,晚霞铺展,像女人浓妆艳服。
车停在山脚,沿山路徒步而上。山路崎岖蜿蜒,或荆棘丛生,野花盛开;或树林茂密,鸟鸣山涧;或悬崖绝壁,走在上面两腿战栗;或无路可走,劈荆斩刺,攀岩而上。看似简单,实则难行。两人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尽,花了四个多小时,才登上山顶。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站在山顶上,油然而生豪情,不由得大喊呼喊,我——来——了——
喊声融入远方,没有回音。
原以为,翻过这座高山,会是一马平川。岂料仍是山峦,连绵起伏,延向天边,如波涛汹涌,如万马奔腾。
好好的,你咋就不干呢?袁华打破了沉默。
冬阳在沉思,在感悟。其实,人的一生亦是如此,翻过一座高山,还有一座座高山在等待你去翻越,去征服。这样,人生才丰富多彩,才完美,才更有意义。在翻越过程中,领悟人生真谛,体会人生的乐趣。他回过神来,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凝视远方,缓缓地说,我要去翻越另一座高山,干自己喜欢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