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乐】欢乐四号站(散文)
我有幸参加内蒙古京新高速,吉兰泰连接线公路工程修建工作,那年,我在离吉兰泰小镇大约25公里处的4号站负责材料工作。
4号站原本是一家废弃的炼铁厂,只有七八间红砖平房孤零零地突兀在百公里无人烟的腾格里沙漠中。我们进场后,与原来旧砖房并排修建了同等间数的新砖房,另外又用彩钢房建起了协力队工人的住房、浴室和储存材料用的库房。
这几间旧砖房坐南朝北,中间有一个大门,从大门进去后,像城市里的办公楼一样,有一条通往两边的走廊。走廊的一边是房间,另一边是玻璃窗。玻璃窗跟房间里的窗户一样都是双层的,不但防沙,冬天也更保温。4号站比起其他三个站,离吉兰泰小镇都近,网络信号也好,因为附近有一个移动信号塔和一个联通信号塔。其他三个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手机信号时续时断,有时甚至需要爬到山顶上,才能勉强接打电话。四号站虽然比起其他三个站条件好很多,但当你走出我们吃住的小院和拌合站的场地,脚下踩的与眼睛里看的全都是金黄色的沙漠和土黄色的沙丘,以及上面零零星星生长着的白刺、梭梭等沙漠特有植物,其荒凉景象由此可见一斑。
小菜园子
有人说,“生活的乐趣取决于生活本身,而不是取决于工作和地点。”在我们宿舍东头和围墙之间,有一块不大的空地,虽然也是沙土地,但我们还是决定把它开发成小菜园子。
于是,每到空闲时间,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筑路工,便各显其能。有的从房东那里借来铁锹,有的借来铁耙子,皮卡车司机老高,更是自告奋勇地从废弃了的羊圈里拉回来羊粪,大家都不嫌脏,拿出自己的洗脸盆装满水后就开始用手撒水,撒匀称了,就争抢着翻地、平地、封埝,然后撒播苜蓿、生菜、还种了点花生、西瓜,又从镇上买来西红柿、辣椒和茄子秧苗进行了栽种。
工作结束后,大家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小菜园干活。不几天工夫,种子发了芽,秧苗返了青,大家高兴地提着塑料桶开始浇水,不过,沙漠里的阳光太毒辣了,前脚浇上水,后脚就被晒干了。后来干脆到镇上买来了一根二十多米长的水管子,接上食堂里的水龙头,开始不停地浇。不几天,绿色的苜蓿、生菜越长越高,西红柿、辣椒也绿油油地长势喜人。有的开始开花结果,不过有一点让我们很困惑,那就是水越浇得多,小菜园里的菜苗死得也越多。当我们把这种情况告诉给房东大婶的时候,这位壮硕的蒙古族大婶“哈哈”大笑,忙给我们指点:“沙漠不比你们内地,太阳越毒辣时越不能浇水。浇水时一定要选择早晨或晚上。”听从了房东大婶的建议,小菜园里的蔬菜死亡率越来越低,又过了一段时间,苜蓿、生菜、西红柿、辣椒和茄子就成了我们的盘中餐。能在偌大的沙漠里吃上自己亲手栽种出来的纯天然无公害绿色蔬菜,大家别提有多开心了!特别是出自我们小菜园的凉拌苜蓿和生菜,招待了很多上边来检查工作的大领导。
沙漠燕子
在我们宿舍走廊里的监控上,不知道啥时筑了一个燕子窝。沙漠燕子没有华北平原上的燕子漂亮,羽毛缺少光泽,但在漫天风沙中翱翔的英姿,任何平原上的燕子恐怕都是无法比拟的。都说狗通人性,我看沙漠燕子也是非常通人性的。
我们的员工大都是早出晚归,很辛苦,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来没有听到过燕子的“叽喳”声,它们只是在你洗漱完毕,路过它们窝准备进屋睡觉时,才会对你轻声“叽叽”两声,很像是在道“晚安”。职工也是非常喜欢燕子,每天去工地上班时,不管外面的风沙多大,都会把宿舍外面的玻璃大门敞开,以便燕子能自由出入。有一天下班后,发现“叽叽”声比以前多起来,仰头看,燕子窝里还时不时探出几个小脑袋。好事的材料员季老四不甘落后,扛来梯子就爬了上去,惊讶间,伸出自己蒲扇般大手把五只刚孵出的小燕子拿了下来,瞬间引来数双好奇的眼睛和数只好奇的大手。好奇心过后,大家四散而去,却纷纷责怪起季老四:“真不该把它们拿下来!”“把小燕子伤了怎么办?”“真没有爱心”,弄得季老四哭笑不得,赶紧把小燕子放回窝里。
小燕子渐渐长大,身上黑色的羽毛也渐渐丰满起来。有一天它们在窝里嬉闹,不慎掉下来一只,你说就那么巧,正好掉在季老四的脑袋上。看着滑落在地的小燕子季老四心痛不已,迅速弯下腰用双手把它捧了起来,快速跑进房间放在自己的被窝里查看伤情,还好小燕子只是受到了惊吓。纵然这样,季老四还是把小燕子放进自己的被窝里静养了好几天,那几天就亲自到沙漠里给它捉虫子给小燕子吃,直到断定小燕子确实没事为止。这只小燕子知恩必报,等到出窝能够到处飞翔的时候,只要看见季老四就会飞落到他的肩头,歪着小脑袋对他“叽叽喳喳”,好像是说着什么感谢话似的,把工友们羡慕得牙根痒痒的。季老四却很是得意洋洋。“你们不是说我没爱心吗?这就是我没爱心的结果,嘿嘿嘿!”工友们气得垂头丧气。
野生鱼儿
四号站的东南角有一个天然泉眼,泉眼被水泥管套着,也不清楚从啥时候开始的“咕咕”向外冒水,水流不大,但水很清,直接流进了旁边的水坑里。水坑也不大,有三四十米。中央生长着一丛茂密的芦苇,也不知道谁是第一个发现的,里面竟然有野生鱼。厨师老袁爱好垂钓,就托人从阿拉善左旗买来鱼竿和鱼饵,每天闲暇时就搬个小马扎,拿个小水桶,坐在水坑边钓鱼。钓上来的野鱼只有二三寸长,扁平细长,也叫不出名字,大家稀罕得不行。等钓上来的多了,舍不得吃,也警告老袁不准吃,统统把它们养在各自宿舍的洗脸盆里、喝光装散酒的大玻璃瓶里,有的人还不惜花“重金”跑到吉兰泰小镇上买来鱼缸喂养它们。就这样,大家兴致勃勃,下班回来欣赏它们,给它们换水、喂食,可谓是呵护有加。记不清哪一天突然来了七八只不速之客,它们飞落在水坑不远处的移动信号塔上,朝着水坑“嘎嘎”直叫。看模样、听叫声,我们都认为是野鸭子,本地人却说它们是鸿雁,属于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这些不速之客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水坑里的野鱼。为了保护水坑的野鱼,老袁可是煞费苦心,炒着菜还要用一只眼睛盯着它们,一旦发现鸿雁飞了下来,就跑出来挥舞着炒菜铲吓唬它们,直到它们飞走为止。久而久之,老袁疲惫了,鸿雁趁机下来饱餐一顿,不过,新情况又出现了,那就是老袁钓上来的野鱼越来越少了。老袁很是纳闷。有一次,天黑后老袁到水坑边转悠,却意外发现一群群野鱼从泉眼深处向上冒,然后快速游向水坑。谜底终于揭开了。原来大部分野鱼很聪明,白天钻进泉眼深处躲避鸿雁,等到天黑才出来觅食,只有一些大白天贪吃不顾命的傻鱼才落入鸿雁口中。一边是我们倍加爱护的小鱼儿,一边是沙漠里特有的珍贵野生动物,真令我们这些外来筑路者为难。后来,工程进度加快,路上用水成了我们的重中之重,我灵机一动,建议领导将这里的水坑加大,以便于蓄更多的水,还给领导讲了这里的野鱼和鸿雁的故事,领导欣然应允,并征得房东同意,很快调来了一台挖掘机,将水坑深挖三米,又扩大了五倍有余。自此,鱼儿不用再躲藏进狭隘的泉眼里,鸿雁也可以尽情地在宽阔的水面上游动了,不久,两只长腿白鹤也加入了鸿雁的行列,白鹤傲气地站在水坑里,诗意了水坑,诗意了沙漠,真令我们喜出望外。
工程完工后,当我们要离开四号站时,大家依依不舍,脑海里不断闪现小菜园、沙漠燕子和可爱的小鱼儿给我们带来的无限欢乐。它们也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当你走出我们吃住的小院和拌合站的场地,脚下踩的与眼睛里看的全都是金黄色的沙漠和土黄色的沙丘,以及上面零零星星生长着的白刺、梭梭等沙漠特有植物,其荒凉景象由此可见一斑。”
“不几天,绿色的苜蓿、生菜越长越高,西红柿、辣椒也绿油油地长势喜人。有的开始开花结果。”
“有一天下班后,发现“叽叽”声比以前多起来,仰头看,燕子窝里还时不时探出几个小脑袋。”
“这只小燕子知恩必报,等到出窝能够到处飞翔的时候,只要看见季老四就会飞落到他的肩头,歪着小脑袋对他“叽叽喳喳”,好像是说着什么感谢话似的,把工友们羡慕得牙根痒痒的。”
“记不清哪一天突然来了七八只不速之客,它们飞落在水坑不远处的移动信号塔上,朝着水坑“嘎嘎”直叫。”
“不久,两只长腿白鹤也加入了鸿雁的行列,白鹤傲气地站在水坑里,诗意了水坑,诗意了沙漠,真令我们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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