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冬 】驼小子(小说)
“甄书记,不好啦!”秘书小王大老远的就一惊一乍地大喊道。
甄书记揉了揉太阳穴,把眼镜从鼻梁上取了下来,缓缓地从座位上起身,向办公室门外走去。正好撞上惊慌失措的小王,这小秘书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甄……甄……甄书记……公安局来了好几个人,说是要找……找……你,我看他们来者不善啊!”
甄书记神色冷静,泰然自若,他用沉着镇定的语气对小王说:“瞧你这着急忙慌的样儿,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走,咱们去看看是什么事。”
甄书记腰板笔直,顶着烈日,大步向前走着。小王连忙点头表示赞同,跟在甄书记身后一起去见公安局的人。
夏天的太阳像个火球,炙烤着大地,人至中年的甄书记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汗水,这迎面吹过来的风像是在微波炉里加温过一样,热烘烘的。
只见几个干警站得笔直,秘书小王指着他们小声道:“甄书记,就是他们!”
甄书记上前,简单地询问了一番之后,就跟着他们走了。出大门前,他停下脚步,对小王说道:“你一会儿给我爱人打个电话,跟她说一下,让她跟孩子别着急。”说完,甄书记就走了。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甄书记前脚刚跟警察走了,这后脚就变成了他们单位里的谈资。三五个人围坐一起,窃窃私语地讨论着甄书记被带走的缘由。小王看着干着急,只能走到那些嚼舌根的人面前直跺脚,但这对于这些满怀八卦之心的人无济于事。
说巧不巧,就在这时,贾副书记腆着个大肚子走了过来,他“咳咳”地咳了二声,说道:“甄书记不就受个贿嘛,至于让你们拿着国家发的钱,坐在这里聊天?”这些人看见贾副书记这么一说,面面相觑,瞬间心知肚明,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立马哄地一下作鸟兽散。只剩小王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没动,贾副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王啊,不瞒你讲,甄书记这回可是栽了,没个十年八年的怕是回不来了,书记这个位置嘛……”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微笑,继续说道:“你懂的,这个位置迟早都是我的,你小子要是早跟对人,早就发达了!”小王看着贾副书记这幅模样,心中十分反感,又不敢轻易得罪,只得陪着笑脸说:“是是是,贾副书记,您说得很对。”
听到小王说的话,贾副书记立马变了个脸。他眼睛一斜,下巴一沉说道:“你说什么?”这小王是个秘书,看人脸色可是必备的技能。他面露尴尬,挠了挠头之后,弓着背垂下脑袋,立马改口道:“贾书记,我这嘴笨,您别见怪!”贾副书记听见他这句话,立马喜笑颜开,眉头也舒展了,带着得意的笑容,腆着肚子慢悠悠满意地走了。
小王见他走远,立马“啐”了一口,小声嘀咕道:“狗东西,指不定就是你害了甄书记!”
这下子,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传开了,甄书记是因受贿而被带走调查。
小镇子,真是东头放个屁,西头立马就能闻得到臭味。甄书记的儿子甄浩在学校里,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与同学相处融洽,各科老师也都喜欢他。这贾副书记的儿子贾仁和他一个班,在家听见他爸和他妈说,甄浩他爸爸贪污受贿被警察带走这事之后,在学校里到处和人家说。贾仁跟他爸爸贾副书记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小小年纪腆着个小肚子,走起路来像极了以前的财主。
这下子,全校的学生都知道了甄浩他爸爸的事情了。在教室里、走廊里、操场上、所到之处都是指指点点,甄浩捂着眼睛,弯着腰,驼着背,见人就跑。
贾仁的桌前围了一群同学,他可没享受过这待遇,以前甄浩学习好,他总羡慕有一群同学围着他问题目,做解答。这回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了。
“听说甄浩他爸是贪污受贿被抓了,是不?”一个男同学伸着脑袋往贾仁的桌前凑。
“那可不,我亲耳听见我爸说的!”贾仁眯着眼睛,靠在课桌椅上说道。
“那你爸是不是要当正书记了啊?那你可就是正宗的书记儿子了!”另一个男同学也挤进了人群,往贾仁身边靠,一副拍马屁的口吻。
“那可不!我爸本来就是书记,只不过这次是正正宗宗的正书记了!”贾仁得意地说道。
围着的同学,一个个面露羡慕,似乎要当书记的是他们的爸爸似的。
甄浩趴在课桌上,听见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因为他爸爸贪污受贿了,这让他抬不起头。每天他回到家就回自己的房间学习,到了学校,也不和人说话,只会听课写练习,只是无论他走到哪,都驼着背,他不敢看见别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有一次,甄浩内急,驼着背急匆匆地往厕所跑,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贾仁,他嘴里连声说“对不起”,哪知这贾仁逮住他不放,一个吆喝,好几个同学立马把甄浩给围起来了。
贾仁腆着他的小肚子,趾高气昂地对那群围着甄浩的同学说:“你们看他这德行,驼子样!”
其他同学奉承地附和道:“死驼子……”看见他们一齐嘲笑的样子,贾仁显得更开心了:“死驼子,给小爷我道个歉,我就让你走!”
甄浩气得双手握紧了拳头,可是他爸犯了错误是事实,他无可反驳,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还最后是说了句:“对不起!”
贾仁听见了他的道歉之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对围着甄浩的同学使了个眼色放他走。
这段黑暗的日子,让甄浩一直都抬不起头。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他竟然看见了爸爸,还有小王叔叔。
在他们的聊天当中,甄浩得知,原来是贾副书记,也就是贾仁的爸爸匿名诬陷了他爸爸。在一次贾副书记让小王陪酒招待的时候,贾副书记一下子说漏了嘴,机灵的小王偷偷录了音,还协助警察找到了证据,最后发现贪污受贿的竟然是贾副书记。
沉冤得雪,回到学校后,甄浩终于不再驼着背走路了,他挺直了腰杆,大步走路的样子像极了甄书记!不知谁传出来,贾仁的爸爸贪污受贿被抓了,自此又有一群同学围着甄浩问题目,求解答。贾仁趴在桌上,竟然打起了呼噜。